第550章 玩物喪
二龍叼著煙溜達過來,鞭子好象已經被他玩膩,不知道扔哪去了。廣瀾把紙盒掀一開一條縫,嬉笑著說:“怎麼樣?比你那破貓水靈吧?”
二龍眯眼看了一下,一揚手給打飛了,崔明達在旁一看,趕緊一抓著自己的那個盒子跑開,廣瀾一邊去追蛐蛐盒一邊笑著抱怨二龍:“瞧你瞧你,看我有點樂子你就嫉妒咋的?”
二龍一看老三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笑,就問他:“老三,他們這叫什麼?”
“玩物喪誌,典型的玩物喪誌。”老三笑道。
“玩吧——大清國就這麼玩廢的。”二龍說著,朝流水線裏走來,崔明達趕緊往邊兒上躲,二龍指著他手裏的紙盒笑道:“甭跑,它活不過今晚上,這蛐蛐跟了你算短命的。”
“我們不抓,它們咬你葫蘆啊。”廣瀾在後麵喊著。
“我那葫蘆有毒,誰想咬得先備足了仙丹妙藥。”二龍滿不在乎地說著,慢悠悠走到我們這裏,在後麵輕輕踢了一下歐南的凳子推兒:“咳。”
歐南回頭看他。
“北區哪個所?”
歐南說了個地名。
二龍說:“哦,不是我的管片。”跟在後麵過來的廣瀾“霍霍”笑起來。
“副所?還管思想?管思想的不都是指導麼?”
“他們就那麼叫我罷了。”
二龍笑道:“還扒拉(罷了)呢,越扒拉越硬。”廣瀾又“霍霍”起來,這邊的何永的笑聲則“嘎嘎”地象鴨子。
小石頭在那邊跟一個新收發脾氣,叫得很歡,二龍回頭罵道:“小石頭你趕緊給我消停下來,沒看我這跟高所研究工作呢嗎?”小石頭立刻沒音兒了。
歐南說:“你叫二龍吧,我們牛所總提你。”
“他咒我快死吧!還牛所——他牛得過我小腳豆兒去?你們牛所才是個大色棍,北區的野雞估計都讓他給玩遍了,你沒揀倆掛落?”
歐南笑道:“牛所是有點那個,我跟他說了多少次也不管用,唉,這小子。”
“撞死個人就進來了,讓人使絆兒了吧?”二龍問。
歐南苦笑一下:“法不容情啊,咱犯到那了……你這案子我也知道,你是有點虧——牛所都這麼說。”
“別說了了,平時跟我稱兄道弟的,一看對麵區長發話了,他嚇得連個屁都不敢放,其實他跟‘區法’也搭不上話,我就看他那孫子樣來氣——有機會給他傳話出去,說二龍回去第一個辦理他。”
歐南笑道:“唉,都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哼,你以為他真值得我一辦啊,我現在一句話,能讓他進來蹲十年,他那樣的,不配我費心思。出去以後,你們那牛就是我手裏牽著的一狗——還‘牛’?還牛什麼呀牛!”
二龍說著,隨手遞了棵煙過去,歐南接了,看一眼煙嘴兒,笑道:“中華啊。”
二龍不屑地一笑,告訴他:“拿回去一抽一啊,工區不許見火。”說完,衝廣瀾一擠眼,歪嘴笑著,叼著煙走向了庫房。
歐南舉著那棵煙,困惑、尷尬,狠狠捏一下,直接裝上衣口袋了
“眼鏡兒”方利令我大跌眼鏡,還研究“數控”呢,手居然那麼潮,簡直氣死傻柱子不讓門三太,我開始還抱著幾分惺惺相惜的心理,耐心地傳授他穿灰網的秘笈,可歎此君悟一性一甚低,口上說明白了明白了,一及動手,氣得人打嗝。
天天往回帶活兒吧,除此別無他途。
小石頭眼尖啊,一看方利就是個好捏的,不由得領導欲又勃一發起來,時不時大嘴巴的給,李雙喜看“自己人”挨打,非常氣憤,就更加倍地懲罰方利,仿佛發現老婆與人偷一歡的男人,先不對外,且反躬自省治理家門一般。
路過新收組,我往裏看了一眼,發現沒有帶活兒的都盤著哪,一個個挺胸拔背的,看來在搞形象工程方麵,李雙喜比華子更有癮。歐南也盤著呢,姿勢很不標準,是得益李組長一抽一著他庫存紅塔山的緣故。歐所長或歐指導恐怕從沒想過吧——有一天要靠賄賂一個流一氓來獲得福利。
“龍遊淺底遭蝦戲,虎落平一陽一受犬欺”——我想起我在新收組的時候,在床頭的牆上看到過這樣的小字,這兩行字,會不會正寫在歐南的心口窩上?恐怕不阿Q一下,是很難咽下這口窩囊氣了。
小石頭把腳踩在方利的肩膀上,一陰一洋怪氣地說:“戴個眼鏡我就不認識你啦?大學生是吧——嗬嗬嗬,教授落我手裏,也得乖乖幹活!”
我正從廁所回來,後悔沒順手抓把大便來了。
小石頭繼續說:“我知道你的小心眼兒,不就不想盤板嗎,在外麵拿幾個網子耗時間,幹膩了還能跟別人搭和兩句閑篇兒,你這個人鬼心眼子夠多啊。”
方利扛著他的腳丫子,艱難地分辨:“石頭哥我是真幹不快。”
小石頭的腳巧妙地拐了個弧線,抽在方利的臉上,力道沒有把握好,把拖鞋扇掉了,小石頭氣憤地把腳丫子舉在方利麵前:“穿上!”
方利探臂拾起鞋,套在眼前晃動的腳丫子上,小石頭就勢又踹了他一腳,罵道:“我要是老李,讓你丫整宿盤著!”
老李聞訊拉門出來,問:“眼鏡兒又幹嘛了?”
李雙喜躥上去就一通扁,把方利踩成了一個肉一球,一團一 在牆邊不停地叫喚。李雙喜恨恨地罵:“你爸也缺德啦,怎麼生出你這麼一玩意來,幹活沒精神,吃飯還搶大盆!”
趙兵一探頭,喊道:“樓道裏小點聲啊!”
李雙喜賠笑道:“正常管理,正常管理。”言畢,狠狠地給了方利一腳,低聲吼道:“快幹,幹完了我給你好好拿拿龍!”
小石頭笑道:“算了,跟他這種怪蛋上火不值得,老李,先到我屋裏喝茶。”李雙喜往新收屋裏喊了一嗓子:“都給我盤好了啊!”然後跟小石頭去了“兔子窩”——我們背後管小石頭他們組叫“兔子窩”。
我回了屋,崔明達組長不在,估計在二龍那裏。周攜和關之洲正盤在上鋪下象棋,都皺著眉頭,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劉大暢的鋪上,坐著一個很精神的瘦子,臉色有些蒼白。以前很少有人來找劉大暢聊天,一般這個時候,劉大暢應該已經在被窩裏了。
我躺在鋪上,拿起書來看著,後來被劉大暢那個聊友給鬧得看不進去,那家夥嘴唇薄薄的,上下翻飛地聊,嘴角跟小燕兒似的掛著白沫,劉大暢隻抽煙,偶爾搭一句半句的。
聽了一會兒,知道這家夥是三中那邊的,也是從大西北回來的。
“哎,我告訴你大哥,我這事兒要真翻了案,就得扒幾個帽花——所以他們都往後遁啊,不敢輕易接我的申訴,不就就是個官官相護嘛——咱這裏的駐檢跟我談了幾次了,說一看我這材料,就知道是冤案——人家眼毒啊——讓我等,說早晚能翻過來。
我真是無語了我還等?我這6年都過來一半多了,可我跟人家還不能急,不能顯得咱沒素質,駐檢也算對咱夠意思,跟咱說的都是大實話,他說我這事兒還真不好辦,這麼明顯的錯案,當初既然能給判了,就一定有背景,現在想翻就翻?
沒那麼容易,得等機會。”薄嘴唇喋喋不休地說著,我看出劉大暢好象困了,不覺心裏發笑。
中廳那邊喊“一中的!三中的——各回各回籠子啦!”薄嘴唇一抬屁一股:“得,老哥,咱以後接著聊。”說完走了。
我笑道:“老劉這哥們兒夠神的。”
劉大暢也笑:“多少有點病,看來是逮住我了,以後就跟我聊定了。”
“什麼案啊?”
“一奸一幼,那女孩剛13。”
“夠缺,6年不重,聽說又是一冤案?嗬嗬。”
“上次砸人家商店玻璃給送大西北呆了9年都沒喊冤,這次老牛吃嫩草倒說自己冤,看出社會進步了,老百姓不服管啦。”
外麵傳來一聲尖一叫,已經插在被窩裏的周攜笑道:“——眼鏡!”
我說:“看別人痛苦你又興奮了不是?快睡吧。”我端起臉盆去廁所,路過新收組,看見方利正光著腚在牆角撅一著,李雙喜在後麵甩著一棵花線,衝著屁一股慷慨激昂地上課哪。其他人還都盤著板,歐南師傅一臉的倦意。
廁所裏還有幾個人在衝冷水澡,滿地都是水,我掂著腳跳進去,找了個死角,好歹洗漱完畢,又跳出來,回去睡了。門三太和周傳柱還在燒花線,蠟燭的火焰懶散地抖動著,把兩個人臉上的溝壑晃動得如阡似陌。
小石頭的屋裏已經熄了燈,我們這邊,崔明達還沒有回來,邵林已經把被子給他鋪好,卻不敢去睡,要等著崔明達回來,伺候他洗漱。我脫了背心,拉過毛巾被,好歹一蓋,一天的改造生活就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