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翻新做人
早上起來去廁所洗漱,看見樓道裏堆滿了昨天犯人們帶回來幹的網子,疤瘌五正坐牆邊穿著,腳下還有一大堆沒幹的。
“幹了一宿?”我問。
疤瘌五一抬頭,笑道:“我傻瘋了?困了就睡,早上剛接茬幹,哎呀,反正都是左右幹不完,我還不急了,一個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
霍來清正經過,仰慕地說:“老五就是牛!借我倆膽兒我也不敢啊。”
疤瘌五笑道:“弟弟,還記得剛來五大時候,咱坐牆邊等華子收人的時候,老哥跟你說過什麼嗎?該現就得現一把!”
“龍哥怎麼教導你的,睡一覺就忘了?”我笑著說過,趕緊去廁所了。
到了工區,我到庫房領料,二龍躺在鋪上給黑貓拔著胡子,順嘴問我:“疤瘌五把活兒剩回來了?”
我說是,三十來套。黑貓在二龍懷裏嗷地怪叫一聲,被弄疼了。
林子笑道:“我們五弟比我睡得還早,這傻小子是想開啦。”
二龍笑道:“行。我還就怕人想不開。”
小老頭兒笑問:“今天還140?”
“一個也不能少啊——你想什麼哪?”林子橫了小老頭兒一眼,小老頭兒獻媚地回送了一個笑臉,忙著給我配貨。
我回到生產線上,疤瘌五正寬宏大量地嚷嚷著:“發,發吧!誰幹不了都往我這裏扔啊,我給你們兜底!”
小石頭冷笑一聲,走開了。
疤瘌五不緊不慢地把周圍清理幹淨了,拿起一根白絲仔細研究了幾眼,才慢悠悠穿起來,剛穿了沒幾目,二龍就拎著鞭子過來了,二話不說,從後麵就是一下!
“啪!”
疤瘌五穿了個短袖囚服,小鞭子從後背纏咬了半遭,電擊一般!疤瘌五當時“嗷”地一聲怪叫,帶著凳子飛起來。
剛要破口,看見是穿著大褲衩子的二龍,立刻咬牙忍著痛,委屈地問:“龍哥我怎麼了?”
二龍看了他一眼:“還不知道是不?”甩手又是一下,疤瘌五本能地向後跳去,還是被鞭梢掃在胳膊上,當時疼得亂吸一溜氣兒。
“知道為嘛不?”二龍抖著手裏的鞭子問。
疤瘌五氣餒地探討:“活兒沒幹完?”
“還問我?!”二龍馬上輪起鞭子,從上到下劈去,疤瘌五一抱頭,向後急遁,鞭尖“絲”地一聲掃在肩膀上,二龍連連進步,一條鞭子劈頭蓋臉地抽他,把疤瘌五逼*得最後蹲在牆角,一邊被抽得哇哇亂叫,一邊淒厲地求饒。
廣瀾、老三他們都走了過來,好歹勸一下,二龍順勢也收了手。疤瘌五胳膊上左一道右一道的血檁子,脖子上也給暗一紅地抹了一下,他惶惑地望著二龍,嘴裏“哎哎”著,說不出整句話來。
二龍把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地一聲脆響,眼瞅著疤瘌五猛地哆嗦一下。何永不禁“咯咯”樂了兩聲。二龍衝疤瘌五說:“實話告訴你,從入監組我就盯上你了,我跟自己說:要是將來跟你分到一塊,象你這德行的,我一輩子不叫你翻身!給你講了沒有,夾一著尾巴做人?”
“講了講了,龍哥,我這回真記住啦!”疤瘌五痛心疾首。
“我跟你說每一句話,都是給你機會呢,怎麼著?放著人道你不走,非鑽牲口棚不可?從今天開始,我放開量讓你折騰,看你能躥過我肚一臍眼去!”
疤瘌五連連表示不躥了。
林子走上去,狠狠地踹了疤瘌五一腳:“晚上啊,給我滾別的屋去!沒人要你就睡廁所去!”
二龍說:“搬家,晚上搬老三屋裏去。”回頭衝老三笑道:“以後這樣的人才都歸你管理啊。”老三苦笑道:“龍哥你真看得起我。”二龍一揚鞭子:“有意見說話。”老三笑著跑開了。
晚上疤瘌五一搬過來,老三就跟他說:“老五,我說句落底話,不管你愛不愛聽啊。”
“三哥你說,我都這樣了,有什麼愛聽不愛聽呢。”
老三糾正說:“你哪樣我不管,我老三眼裏,大家都是來改造的,沒有高低貴賤。所以不管是誰,到了這個屋裏,都不能出斜的歪的。”
“那是,三哥這你放心。”
“再說句實話,老三這意思你也看得出來,在隊裏混得挺尷尬,不上不下中間卡著,大夥在我屋裏,不守規矩就是誠心給我老三釜底抽薪啊,我為了我自己的利益,也絕不容忍,老五,你是進來過的,老三這麼說話不算口冷吧?”
“實話,三哥你這是大實話。”
“還有呢,我說話不掖不蓋,是什麼說什麼,現在這形勢你也看了,你想折騰也沒你空間,死活得幹這網子了,不如就夾起尾巴來,糊弄一天是一天消停的過日子——別人都怎麼活呢,你就不能活?”
疤瘌五感慨道:“三哥我是徹底倒牌子了,從今往後我就灰網裏眯了。”
老三笑道:“這就對了五弟。話說回來,我還是把你當自己哥們看的,你到我這裏以後,隻要任屁閑事不摻乎,從龍哥那看從主任那看,也算我老三一項管理成績不是?你讓我舒服了,我能不在福利上照顧你?到時候,你還不是舒坦?——你鬧來鬧去,不就求一舒坦麼?”
疤瘌五釋然道:“說了半天,三哥你說我心坎上了,回頭你看看五弟是不是夠板!”說完,先忙著出去幹活了。
老三自足地笑著,對我說:“疤瘌五這種人,其實是個順毛驢,給他幾句好話,再來點小恩小惠,就搞定了,還用鞭子?”
我不以為然地說:“要是沒有網子壓著,還好說,這要是天天熬鷹,我看早晚他還得撩蹶子。”
李雙喜站起來看一眼窗外,笑著說:“這種人,就得龍哥那樣的惡人治他!”
“光靠鞭子和拳頭,那是笨法子,古代有個軍事家說這兩國交兵啊,最高的境界叫……不戰……不戰而取(屈)人之兵啊,用的就是謀略,是手段,咱管那叫腦係啊。”老三一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說得李雙喜不敢反駁了,隻曖*昧的笑著,看出心裏很無所謂。
疤瘌五半夜進來喝了缸子涼水,又套了件衣服,重新出去幹活兒了。
轉天起床號令一起,老三睜眼就問:“疤瘌五呢?”
我看疤瘌五的鋪空著,就笑道:“可能還幹呢吧。”
老三扒了一下頭,敲著窗戶招呼疤瘌五,疤瘌五惺忪著眼進來報告:“還有幾套就穿完了……三哥,要是龍哥問起來,你替一我墊句好話,就說我一宿沒合眼地幹哪。”
連續幾天,疤瘌五加快了進度,白天也不跟何永他們窮白話了,可他住院這幾個月,真的把業務全荒廢了,怎麼也追不上大夥啦,每天都往回帶活兒,每天都熬到淩晨三四點鍾。漸漸地話又多起來,坐在座位上說自己沒法活了。
何永笑道:“你當初跳樓那精神來呢?我來的晚,老聽他們說你,特仰慕,一見麵,敢情就這德行呀——見了鬆人摟不住火,見了強人直不起腰哎。”
疤瘌五憤憤道:“哎喲喂,你還別看不起五哥,等再把我逼急了,我給你現一把看看,看你老哥是不是夠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