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耍賴子
苟哥“嘿”了一聲:“開什麼國際玩笑?命苦不能賴父母,是你點兒背,賣把力氣吧兄弟。”
“跟他費什麼話,撿不完讓他背回去。”疤瘌五從旁邊那間屋折了過來,看著候誌壯的豆子說。
苟哥一愣神兒:“哎我說你咋還不撿去?”
疤瘌五臉色有些不爽,皺起眉頭說:“這次回來,就沒打算摸活兒。”
苟哥歪著腦袋給他做工作:“兄弟這麼著行不?你上次混的啥樣我也不知道,也許你有成績,算我眼拙沒看出來,真想耍巴,您下隊耍去,入監組統共就呆這麼兩天兒,活兒又不累,怎麼你也別弄出格兒的啊,那樣我沒法管大夥啦,麵子咱得互相給不是?”
“不是我不給麵子。”疤瘌五耍著誣賴:“我不能丟那個份兒,不信哥哥你看我表現,皇上二大爺來了也不幹!”
馬力聞聲走了過來,可能在樓下二子給他打的那股子氣還沒泄呢,一聽疤瘌五的話,立刻就嚷嚷起來:“吹牛逼你吹錯地方了吧!”
“吹你馬嘴上啦?”疤瘌五橫著脖子,根本不把小馬哥放在眼裏。
馬力嘴茬子跟不上,惱羞成怒,上去就是一拳,疤瘌五不防,趔趄一下,當時就紅眼了,瘋狗似的撲向馬力,被苟哥在後麵一把抱住,馬力趁機又給他肚子上來了兩拳:“草。你馬的,跑這撒瘋來啦!”
疤瘌五咆哮著:“敢惹你五爺爺?今兒我叫你後悔一輩子!”說著猛一下掙脫苟哥的擁抱,直奔牆角,抄起一把立在那裏的鐵鍁,衝了回來,屋裏的人都趕緊朝邊上讓了讓。苟哥慌忙迎上,緊緊攥住鍁把,用力奪著。疤瘌五叫囂著:“你放開,今天非給他長長見識不可!”
馬力悠閑地晃著腦袋:“苟哥你放開他,看他咋現,這種人勞改隊裏多啦去啦,就是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唬誰?有本事把我腦袋切下來!”
苟哥回頭喝道:“馬力你也給我關!滾一邊去!”
馬力笑嘻嘻地出去了,到門口又回頭“呸”了一聲。疤瘌五還抓著鐵鍁和苟哥強烈要求著:“你給我這個,看我不開了他?”
這勞改隊就是厲害,大鐵鍁也隨便亂扔啊,看守所裏連根釘子都不讓我們摸著。後來知道那鐵鍁是勞動工具,撮豆子用的。
疤瘌五看馬力走開,苟哥又不給他機會,就鬆了手,瞪著門外罵道:“小怪鳥!耍橫也不看看地界?半夜摘茄菜,你不分老及嫩啦,別讓我逮著茬兒,一次就砸服你驢日的!”
“什麼雞巴豆子,整個一怪蛤蟆!”離我不遠的一位中年漢子罵道,順手把一把雜質扔到樓下。那漢子30多歲的樣子,身材不高,長得精練,一直默默地扛包撿豆子,話不多,大家都沒怎麼注意他。我和毛毛都聽出那漢子含沙射影的意思來,不覺相視一笑。
疤瘌五翻楞一下眼皮,把衝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認吃個啞巴虧。
苟哥丟一句“撿不撿,你自己琢磨著辦吧”,甩下疤瘌五走了。疤瘌五哼唱著“萬裏長城永不倒”,坐在我們那包沒打開的豆子上曬起太陽來。
候誌壯看我和毛毛四隻手雞啄米般麻利地撿著豆子,鬱悶地說:“下了隊,我就申訴,受這個罪太窩囊了。”
我們沒理他。候誌壯威猛地在豆子堆上搗了一拳:“申訴!一定要申訴!”
疤瘌五笑道:“咋啦哥們兒,覺得冤啊?”
“冤,太他馬冤啦!”候誌壯放下豆子,帶著終於找到聽眾的欣慰,激動地跟疤瘌五說:“我原來就是一開出租的,那天晚……”
“打住,打住兄弟,您要覺得冤,趕明兒跟檢察院的說去,到這裏邊,誰管誰呀!甭問,頭回進來吧?剛進來都覺得冤,要我看還都判得輕哪,都斃了才省心!”
我說候誌壯:“你快點撿吧,真想背回去呀?”
疤瘌五衝我說:“陳威,你也別假實在了,漏怯,讓人一看就頭回進來。”
“頭回丟人?誰沒事老往這裏跑?”我輕描淡寫地挖他一句,懶得再理他。
疤瘌五撇著大嘴煽乎道:“不對啊,象我頭回進來時,跟你一樣嘛也不懂,淨挨算計了,再回來就都成人精啦,也該算計算計別人,找找平衡了,哈哈。”
疤瘌五正吹牛,苟哥護送著黃主任走了進來:“誰叫王福川?”
疤瘌五笑臉一收,站起來道:“我啊。”
“為什麼不參加勞動?”
“我沒說不參加啊,今兒腦袋疼,看豆子就暈。”疤瘌五愁眉苦臉地說。
“以前幾大走的?”
“三大。”
“那會兒看豆子暈不?”黃主任關心地問。
疤瘌五愣了一會兒才說:“那陣我盯床子,豆子就那麼回事,不過那以後就落了病根,看見豆子就花眼,到農村看見豆子地都繞著走。”
候誌壯低頭撿著豆子,聽疤瘌五一說,嗬嗬樂了兩聲。
“行,我一定把你分回三大去!讓你暈到底!”黃主任的聲調突然就高起來。
黃主任接著說:“我問過黃科長了,你上次服刑的表現還是不錯的嘛,怎麼越來越抽抽呢?頭天來的時候你就出洋相,我沒理你;
到組裏你又跟雜役幹架,我也放了你一馬,就是考慮你是個老犯,應該知道進退,所以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還變本加厲,氣焰囂張到要反改造的地步上啦!”
“哎呦黃主任,您可別給我戴高帽兒,反改造我可不敢,我真腦袋疼……”
“馬上我就讓你屁股也疼!”黃主任叫道:“到底幹不幹活兒?”
“我沒說不幹,等我腦袋好……”
“馬力!馬力!”黃主任吼起來,馬力從旁邊屋裏一邊答“到”一邊跑過來。
“把家夥拿來,給他治治!”黃主任命令。
“哎!”馬力歡蹦亂跳地跑了。不一會兒,拎著根一米來長的木棍回來,殷切地望著黃主任。
“說吧,王福川,幹不幹活?”
疤瘌五出口氣:“現在的管教,是不允許體罰犯人的,您是教育科的主任,更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吧。”
黃主任微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給我上開課啦?我幹了20年了,沒打過一個犯人,今天也不會讓你髒了我的手……馬子,除了屁股,不許打別處。”
“是!”馬力話音未落,棍子已經“呼”地奔疤瘌五的屁股下去了——“啪”!疤瘌五一挺身子“哦”了一聲:“小逼你公報私仇!”“啪”!“啪”!馬力不管那套,尚方寶棍在手,隻顧撒歡地輪,看樣子好久沒這麼痛快淋漓地發泄了。平時跟著苟哥這樣的窩囊領導,壓抑的?
不到十下,疤瘌五就趴在豆包上了,馬力一看,更順手啦,幹脆把棍子舉過頭頂,“啪”地一下給個結實,疤瘌五“嗷”地一聲,叫道:“停,停!”
馬力怏怏地住了手,看一眼黃主任,黃主任麵無表情地問:“王福川,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
“認識,認識。”疤瘌五咬著牙說。
“幹不幹活?”
“……”
“啪”,馬力朝屁股上又給他一下:“主任問你話呢,啞了還是聾啦?”
疤瘌五肯定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這一鬆口,可就前功盡棄啦,還白落一挨揍,白落一笑柄,終於,這小子一閉眼,叫道:“不幹!打死也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