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關係戶
一個星期後,毛科長的關係到了。
胡小兵被調到另一間號子,毛科長就任這間號子裏的老大。
胡小兵進了另一間號子,也巧,這間號子關著張政委。張政委進號子還很順,關係來的及時,一進去就坐了一檔。胡小兵過來後,做了這間號子的管事(管事:二檔)。
張政委和毛科長區別很大。
張政委隔天就有一幫人通過關係到看守所看他,按規定看守所的在押人員是沒有經過法律定罪的,是正在被調查期間,是不允許被接見的。來看他的人都是穿白褂子(白褂子:穿白褂子就是肩上扛花的,正處級以上的人)的。
張政委在號子裏揚言,他不會被打挎,他將會盡快出去,而且出去後還一定會再穿上製服,隻可能製服要降格,由白褂子變藍褂子。
張政委養了幾個年輕小夥做水板,比張政委先判刑下去服刑的他的水板都得到了他的照顧,一下到監獄就起了板。
胡小兵對張政委的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那時,張政委要把胡小兵照顧到他所在的監獄服刑,胡小兵沒去,因為他已找了別的關係。
在新號子期間,胡小兵所在的老號子,也就是毛科長的號子,被打出來幾個人,有一個人被安排在胡小兵所在的新號子裏。
那個被打過來的犯子說,那個毛科長太黑了,天天打人,晚上還讓年輕漂亮的犯子給他吹蕭,毛科長變態了。
胡小兵送下監獄之前,張政委和毛科長在他之前被判緩刑釋放。
張政委和毛科長被釋放以後,張政委回到看守所幾次,看了他號子裏的犯子,他回來時,穿著警服,像他說的那樣,白褂子脫了,換了一身兩杠三星的藍色製服。他回來時,為每個犯子上了賬,很夠意思。
張政委回來說,他們原來判的是緩刑。他的關係們通過一直不停的努力,又把他的案子改判了,由刑事犯罪改成了行政錯誤。這樣,他又穿上了警服,張政委還說,過不了多久,他還會穿上白褂子。
聽完胡小兵講的故事,我才知道毛科長仍然官複原級的道理,但我有一點還是不明白,一個犯了行政錯誤還能官複原級嗎?搞不懂,也不想搞懂。
毛科長官複原級後,不再進監找犯子麻煩了,他可能通過這次坐牢,知道了做一個犯子的難處,也知道了每個人的犯錯不是自己完全能意想和控製的,隻有人性化的監管政策,才是挽救犯錯者的唯一手段。
有一天晚上的八點鍾,監室的犯子們傳看一張《新生報》,報紙上報導,說有一個監獄的農業監區在早上出工的時候,犯子們要經過一個小橋。
當犯子們的隊伍還沒有走到橋上的時候,有個婦女在橋邊不慎落下了水,犯子中有一個人第一時間看到這個情況,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跳進水裏,把那個落水婦女救了起來,這個犯子因救人立了功,被減刑兩年,還被通報表彰。
許多人在談,這個人真劃得來,這種機會怎麼沒讓自己碰上。
大家正在談論的時候,從隔壁監室來了一個好串門的老犯子,這個老犯子滾過多板,他也加入了我們的討論。
他說,他的頭板還救人減過刑呢,但減刑不是那麼簡單,不是真救人就能減刑。他給我們講述了他那次減刑的故事。
他滾頭板時,跟他關係很好的一個組長刑判的很老,總得盡快多減刑。組長在監獄的關係不錯,有幾個得力的幹部撐腰,可減刑還得按正常規定進行,一年隻能減一次,一次也隻能減去一年左右。
組長經過處心積慮的考慮,他有了他減刑的計劃。
組裏有個腦殼有點進水的災脈子,成天跟幹部作對,天天挨打,每次被打完之後,都揚言要報複某某幹部。
其實組長天天都盼著他對幹部下手,可是災脈子是有口無膽。
組長的計劃作好以後,他一改過去對災脈子的粗暴,順著災脈子的口氣抱怨幹部,並經常暗示他哪天可以給幹部一點教訓,並教給他教訓幹部的方法。
當然,在災脈子對幹部動手之前,組長已和那個即將被襲擊的幹部通了氣,他的通氣不是讓幹部避著點,而是讓幹部在被襲擊時故意吃點虧。一切事情都好辦,幹部同意了他的想法,幹部也想把災脈子一整到位。
在一次挖溝的田間勞動時,災脈子因違紀又一次被某某幹部責打。某某幹部責打完災脈子之後已背身準備離去,站在災脈子旁邊的組長捏著拳頭,做著怪相,暗示災脈子。
災脈子經組長這麼一日哄,早已憋得受不了的苕衝動勁上來了,他丟下手中的鍬,衝向某某幹部,對著他的後背就揮上了拳頭。
組長一看高興了,馬上拿著災脈子的鍬衝過去拉災脈子,講故事的這個犯子也跟著衝了過去。
組長隻拉了災脈子一下,然後就是痛打災脈子,當然,講故事的這個犯子也幫忙打。
組長邊打邊叫喊:“你還敢拿鍬砍幹部?打死你個*。”
幹部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雖然挨了災脈子兩拳,那兩拳打在他的後背,不起一點作用。他看見兩人打災脈子,他站在那裏不吭聲。
災脈子被組長打,他覺得委曲,他為自己喊冤:“是你讓我打的,你格老子還搞我。”
組長一邊打一邊罵:“老子敢喊你用鍬砍幹部?老子沒有這麼苕。”
災脈子雖然腦殼有點問題,他也經曆了多年的勞改,他有點明白,這次組長在給他做籠子。所以,他被打到後麵,他幹脆不吭聲了,直到自己被打得躺在地上。
組長因臨危不懼救幹部獲得減刑兩年刑事獎勵,講故事的人也因主動救幹部而獲得判刑半年的獎勵。
講故事的人把故事講完,監室變得安靜了,犯子們可能在考慮過去的監獄怎麼那麼黑,那麼假。
講故事的犯子拿起《新生報》看,看那篇關於救人的那個故事,他看完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說:“這起救人又是假的。”
我們不解,問他:“你是從那裏看出來的?”
他說:“你們這些人滾板少了,沒有經驗,這報紙上說,去年,那個跳水救人的犯子也在那裏救過一個落水的人,也被減刑了,難道這是巧合嗎?我敢肯定,那個落水的人跟這個救人的犯子有關係,都是他在社會上的親人和朋友安排的。”
我們一聽他這麼解釋,再又紛紛搶報紙看,看完報紙,我們相信他的推斷了。
討論到了這裏,又進來一個滾過多板的犯子,這個犯子叫鍾覺社,他給我們講了他服刑期間,身邊的一個人撿錢立功的故事。
鍾覺社說,那是他上板坐牢90年代初的事。
那天,鍾覺社所在的中隊在花生田拔花生,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所有的犯子都從田裏往公路上走,一個犯子走在最前頭,他先上了路,在路上撿到一個黑包,他打開黑包一看,裏麵有幾大匝現金。
後來趕來的幾個犯子也看到了,有的犯子勸他藏起來,也有的說分了算了,那個犯子不幹,他把黑包交給了幹部。
經幹部清點,裏麵有現金五萬元,還有*身份證等。
後來,監獄通過身份證與丟錢人取得了聯係,丟錢人給監獄送來了錦旗和感謝信,並重金酬謝了拾金不昧的犯子。
丟錢的人聲勢造得很大,一直造到了監獄局、司法廳和省報。監獄不好不為撿錢人申報立功減刑。
其實,明白一想就知道,誰會到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來,把錢丟失在這個鬼地方。
過了一年,又在拔花生的時間,幾乎又在相同的地點,又出現一個包,包裏仍然有幾萬塊錢,隻不過去年撿錢的那個犯子跑慢了幾步,包被另外一個犯子撿到了,最後,錢被丟失者認領走了,認領者沒有像去年那樣造聲勢。
幹部心裏明白,但撿錢的那個人心裏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撿錢就沒有造聲勢呢?搞得一天刑都沒減,連個表揚都沒得到。
本來去年撿錢的那個犯子想來個老戲重演,沒想到被一個貪功的犯子給破壞了。
過去服刑勞動在監獄外,容易創造減刑機會,現在服刑在監院內勞動,減刑怪招稍微少了一點,但還是有招術可以使,使招術有個前提,必須得有關係,沒有關係,真的救了人,想減刑都沒門。
和我一起值班的有一個肥肥的江湖老大,關係好。有一天值晚班的時候,他看見一個腦殼有問題的犯子(應該說是環境極差的犯子),一手提著繩子做的褲腰帶(買不起皮帶),一手提著褲子上廁所,肥肥楞把人家捉住,說人家要上吊。
監獄知道是怎麼回事,沒有給他公開報功減刑,但在他正常報減刑的時候,他狠狠地多減了幾個月。
對比之下,我這個沒有關係的特崗犯真正救了兩次正在自傷自殘的人,說的難聽一點,就是自殺的人,我卻得到一句:我不相信,哪些想死的人是真想死,還不是作作樣子,嚇唬幹部。
幹部說這話的意思,不要指望拿獎勵,你救人是白救的。
想自殺的人性命就在一個懸念之間,如果他在這個懸念的當口,我們不去拉他一把他的思想一個前傾可能就果斷的自殺了,我不讚成幹部的話,他們隻是在推卸要給我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