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手銬

第313章 手銬

值班獄警在門口守著一個,另一個衝進監號,大家被他們的吼聲叫醒,都蒙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全都傻望著那個衝進來獄警。獄警看大家都坐了起來,他伸出手去掏已坐起來、但手藏在被子裏的楊大員的手,他把楊大員的手抓起來,問大家:

“你們是誰給他把銬子弄開的?”

他反複問了多道,沒人作。老大是個精明人,在事態僵持了一會後,老大說:

“你們給他銬的銬子是個壞的,自己經常脫。”

獄警見老大回話,叫楊大員把銬子交出來,他想看看銬子究竟是不是壞的。楊大員慢慢吞吞地把銬子從被害人子裏拿出來,遞給獄警。

這個獄警姓黃,是看守所犯子公認的最柔和的獄警,也就是大家承認的最好的獄警。他拿著楊大員遞過來的手銬,研究操作了好幾遍,完了後,他對老大說:

“別的事我不管,晚上睡覺一定要戴上手銬。”

從黃獄警的說話中,聽得出他知道、最少是默許監號裏有人藏有手銬鑰匙。他不是一個好管事的人,他不想追究這把鑰匙,隻要保證監號在他當班的時間不出事就行了。

黃獄警說完話後,皮杆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從黃警官手裏拿過銬子,給楊大員戴上。

臨走前,這位黃獄警把當夜值班的人大罵一通。黃獄警心裏有數,他罵的是一個極災的脈子,板脈子他是不會開口通罵的。

黃獄警走了,門鎖了,大家開始研究楊大員沒戴手銬是怎樣被發現的。

值班的災脈子說,楊大員整個晚上都把手放在被子外麵睡覺。大家聽完災脈子的話,明白了,當班的黃獄警從二樓巡視往監號看時,看到了楊大員伸在背子外麵的雙手。

災脈子就是災,剛被黃獄警通罵了一頓,現在說了實話又被大家通罵得亂七八糟,好在是深夜,沒有人有心情去打他,放在白天,他又死得成(就是說即將被挨打的災脈子)。

這次事件後,楊大員照常晚上睡覺不戴手銬,隻不過值班的人又增加了一項任務,要時刻防止楊大員把手伸出被子。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楊大員一天天地數著日子,最終,讓楊大員難過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高院來人了,楊大員最不願意發生的事終於發生了,最不願意見的人也來了。高院來為楊大員的死刑走複核關的,所謂複核,就是問楊大員對他的死刑有沒有明顯的事實錯誤,一旦沒有,他的死刑就通過了複核,複核關過後的每一天,楊大員都將有可能被槍兵突然拉出監號,帶到法場執行死刑。

這天,楊大員複核回來,他又變了,又回到了才拿死刑判決的那個模樣。他的眼神變得蹺蹺板,他的言語發音不準。也從這一天,皮杆再也不敢給他開銬子了,他成了必須嚴格防範極度危險的人。

楊大員變態了。他要麼肆意整災脈子,要麼沉默不語。隻要他看著一點行為不能讓他滿意的災脈子,不是被他喊到廁所練拳就是被罰“挖”床沿。他打災脈子時,雖然戴著手銬,但還是用足了力氣,什麼前七後八(前麵打七下,後麵打八下)、什麼前三後四(胸部打三拳,背後打四拳),邊打人邊教人學怎麼做人,教人有“嚇數”,教人知道“鍋兒是鐵打的”。

楊大員都到了這個份上,他起怎麼樣就讓他怎麼樣吧!

楊大員開始整理他放在水泥格裏麵的衣服,一整理就是兩三天。

有一天,楊大員拿出幾件衣服,詢問我他該穿哪些衣服上路。我看了一眼,他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新的,我隨便給他指了一套,並編了一些話說那些衣服如何如何的好,他也就相信了我的話,把那一套衣服疊好,整整齊齊的放進水泥櫃。他把那一套衣服放進去後,他把幾個災脈子叫過來,叫他們把另外幾件他不準備穿著上路的衣服送給他們,幾個災脈子接過他送的衣服,連聲道謝,然後離開。

給災脈子們送完衣服,楊大員又在水泥櫃裏翻來翻去找著什麼東西,他找出一條內褲,內褲上還秀著花。他問我:

“這條內褲好不好看?”

我說:“很好看呀,怎麼沒見你穿過呢?”

楊大員說:“你難道沒看出這條內褲是女人穿的?”

我對楊大員說:“我確實沒看出。”

我問他:“你怎麼會有女人的褲頭呢?”

聽完我的問話,他講起了他老婆的事。

雖然楊大員是一個色心很重的男人,他是愛他老婆的,他老婆也是愛他的。

為了給他打官司,老婆特地到荊門請了一個據說水平很高的律師花了少錢。這個律師在他關押期間他隻見過一次,就是在法庭上見過一次。楊大員對這個律師充滿仇恨,說他不該騙死人的錢,還說自己成了鬼也要找他去要回那筆律師費(可能是兩萬員)。

楊大員的老婆在法院開庭時也來了,給他送來了一大堆衣服,這條女人內褲可能是老婆在匆忙中拿錯了,也可能是特意拿來的。不管怎樣,這條內褲喚起了他對老婆的無限回憶。楊大員說,老婆過得也不輕鬆,現在在外麵不好混,前不久來了一封信說他到天津打工去了。

說到這封信,我想起來了。這封信來的時候是我和楊大員關在另一個監號相處的時候,當時他理解不了信中寫的意思,他給我看,讓我給他解釋,這封信大概是這樣寫的:

“員兒,我和女兒都不希望你被判極刑,但聽律師講,我也托人到法院問了,說你這回凶多吉少,望你保重自己,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的。”

信中的主要內容就這些,當然,還說了他已在天津找到了事做等話,那時,所有人都已斷定楊大員必死無疑,連他老婆寫信都這麼告訴他,那時的楊大員怎麼也不相信,他把信給我看,讓我解釋,意思就是想從我口裏得到一個騙人的解釋—他不會死。確實,我也那麼說了,隻是簡簡單單的那麼說了,那時我是監號新人,幸虧不能多說話,說多了,要讓我解釋他為什麼不會死,我解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