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誰在說謊

第197章 誰在說謊

我見他誤會了範啟明已經死了,心裏防線崩潰,也就沒有和他解釋。在我看來,他的謊言漏洞百出,不要說範明起主動衝向他,這個可憐的孩子能夠忍住不逃跑就不錯了。

我挺直了身子,目光直刺他的眼睛,既然他的心理防線幾乎崩潰,那麼我就一舉擊潰他好了。

我清了清嗓子:“說完了?”

他茫然的點了點頭:“說完了。”

“帶下去吧,隱瞞的部分法庭上你再說吧。”我揮了揮手,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別,我說,我說!”孫桐當場就慌了,拉著椅子副手不放手。

我示意獄警等一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吧。”

孫桐老實交代,說他是因為最近缺錢,所以晚上就在小巷中遊蕩。因為他知道小巷中沒有監控,每天從網吧回去的時候,都會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孩從那裏穿過。

所以他動了心思,想要威脅那個小孩,收保護費,這樣一天的網費錢也就出來了。不過匕首確實不是他帶著的,而是範明起帶著防身,除了他的目的他撒謊了之外,其他的都沒有說謊。

他都要哭出來了,看著我問我他會被判幾年,我見他確實不像是撒謊,便讓獄警給他帶了下去,至於判幾年不是我的說的算,而是法院說的算。

將他帶下去後,我坐在座位上久久不語,沉思許久,我才叫來小劉。我讓他準備一下,一會兒去醫院,雖然結案了,但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所蹊蹺。

要麼是範明麗在撒謊,要麼是孫桐為了減輕刑法而撒謊,如果孫桐說的是真的,那麼範明起的表現可不像是一個自閉症的孩子。

到了醫院,我詢問了一下前台護士範明起的病房,得知今天早上就被他姐姐接回家了。護士提起這件事還有些激動,她說那個孩子傷的那麼重,最好是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可是他姐姐非要帶他回家,怎麼勸也沒用。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說錢就那麼重要嗎,比自己的親弟弟還要重要。

聽了護士的話,我沒有接口,我想不是範明麗想要帶她弟弟回去,而是不得不帶她弟弟回去。

範明麗的家庭我也了解過,她和範明起確實是年幼父母雙亡,那起案子還是孫隊辦的,凶手是兩名搶劫的慣犯,心狠手辣。

範明麗一個人撫養弟弟長大也不容易,更何況還要為他找心理醫生治療自閉症,經濟本來就不寬裕,這次出事更是雪上加霜。

想到此處,我忽然想要幫幫他們,可是我的全部積蓄已經都給了劉丹,找來找去,也不過找到了剛剛開的工資。

範明麗所在的小區在城郊,他們原來的房子已經被賣掉了,在城郊買了一個三十多平米的小屋。也正是那棟房子賣掉的積蓄才讓他們姐弟倆活了下來,後來範明麗找了工作,生活總算能好了一些。

這個好,也隻不過是相對於他們之前,比起江城的市民,他們隻能算是貧民家庭。

小區內環境很差,垃圾堆放在小區門口,也沒有專門的人來清掃,已經臭氣熏天。小區內有一個湖,可是湖水早就幹涸,爛泥塘中也堆滿了垃圾,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小區的門衛處也沒有保安,監控上麵結滿了蛛網,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清理過了。我刻意看了眼監控的廠家,這麼久沒有維護還能正常運轉,實屬不易。

強忍著惡臭走進小區,樓道的兩旁已經被垃圾占滿,隻剩下一條過路勉強走路。江城氣候屬於溫帶,靠近沿海和赤道,所以即便是初春,也已經有了蒼蠅。

一隻隻大拇指大小的蟑螂不時的從斑駁的牆壁的這端飛到另一端,好奇的打量著我和小劉這兩個不速之客。

小劉早就捂住了鼻子,嘟嘟囔囔的說道:“他們姐弟倆就住在這種地方?”

盡管之前已經在監控視頻中看到,但身臨其境又是另一種感觸,腐臭的氣味不斷的刺激著我的嗅覺神經,扯著半個頭都有些痛。

深一腳淺一腳的上了樓,我們來到了二樓,敲響了範明麗家中的房門。

很快門就被打開,露出了範明麗驚疑不定的麵孔:“你們……?”

五分鍾後,我坐在她們家的沙發上,沙發已經有了幾處破洞,邊緣也已經泛白,看起來少說也有十個年頭了。

範明麗歉意的笑了笑,她說這是她們家原來的家具,因為她買不起,所以就沒有換。

我注意到她手中拿著的白色泛著微黃的杯子,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上麵原來應該是有圖案的,恐怕是使用的久了,也就磨掉了。

他局促的坐在我們麵前,雙手不斷的搓著杯子的表麵:“我弟弟的案子……有消息了嗎?”

我點了點頭,告訴她凶手已經抓到,但具體賠償的問題還要等法院開庭審理後才能定論。說完,我把來時取出的兩千塊錢遞給了她,讓她這段時間給她弟弟買一些營養品。

她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說不要,可是手卻不由自主的伸了過去。我看得出來,她很要強,但是為了她的弟弟,她不得不委屈自己。

而後小劉也給出了一千塊錢,小劉雖然比我小了四歲,卻已經結了婚,還有一個兩歲的兒子。家庭重任讓他不得不省吃儉用,這一千塊錢還是他的私房錢,偷偷買煙用的。

範明麗低下頭,頭垂的很深,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強忍著哭泣聲說著謝謝。

我問他範明起呢,她說在裏屋睡著呢,因為他怕痛,所以就讓醫生給他打了一針。

透過門縫,我看到範明起的腹部裹著紗布,範明麗看著我:“陳警官,你不痛嗎?”

我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後來發現她盯著我的肚子,這才明白過來。想必是那天在醫院她都聽到了,我搖了搖頭,痛也得忍著。

“對不起。”她低下頭,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而道歉。

我搖了搖頭,沒有多想,便問起範明起的自閉症的事情。範明麗讓我等一下,她起身回屋,拿出了範明起的病例。

上麵是臨省各大市的病曆單,以及江城第二精神疾病康複中心的病曆單,診斷結果都是抑鬱症。抑鬱症分為很多種,其中自閉就是一種,而範明起已經很嚴重了。

所有的醫院都無一例外的推薦範明起住院,利用藥物和精神刺激療法來治療,當然過程肯定不是那麼愉快。

範明麗害怕弟弟受到二次傷害,所以沒有同意,但請了各大醫院的心理診療師,配合藥物治療。

這樣一來,藥物費用直線上升,每個月的開銷逐漸有些入不敷出。範明麗學校沒有讀完,所以她隻能通過打零工來賺取醫藥費,順帶著兼職。

可是治療的效果甚微,範明麗有些難以為繼,她相繼跑到各大城市,隻要聽到哪個醫院能治療,她就到哪個城市。

在她的心裏,父母是因為她而死,弟弟也是因為她沒有了家,從而患上了自閉症。如果她當初能夠順從那兩個綁匪,父母就不會和他們拚命,也就不會死去,弟弟也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弟弟成為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病情的嚴重程度比之她的弟弟還要甚之。範明麗常常以淚洗麵,很想一死了之,年輕男女的打情罵俏對她來說都隻是奢望,她不敢將這份負擔分給另一個人。

時間久了,範明麗的壓力越來越大,她不得不通過自殘來緩解壓力。她拉開衣服袖子,我發現她的胳膊上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傷口,觸目驚心。

如果不是為了她的弟弟,她可能早就已經自殺了,在她弟弟受傷的這段時間,她的手臂上又多出了幾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又去揭開了她心底不願意麵對的傷疤,心中的懷疑也徹底煙消雲散。

各大醫院的醫療證明做不了假,也就是說範明麗並未說謊,範明起確實患有自閉症。但我覺得孫桐也沒有說謊,一個人在心理崩潰的時候,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因為他知道隱瞞也沒有用了。

可是如果兩個人都沒有說謊,那麼範明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範明麗很確切的說,範明起絕對不會拿刀捅傷人。更何況她害怕範明起自殘,所以將所有的尖銳鋒利的物品都藏了起來,或者……留給自己。

我歎了口氣,將醫院開給我的消炎藥和抗感染藥交給了範明麗,讓她好好活著,就算不是為了她自己,也要想想床上的弟弟。

她眼中一陣茫然,水霧在蔓延,隨後她堅定的點了點頭,將藥瓶緊緊的攥在手中:“我會的。”

我笑了笑,帶著小劉離開了範明麗的家中,回去的路上,小區內的腐臭氣味仿佛也不是那麼難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