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七天
而眼前的這個人,我抬起頭,看向他,即便我說到現在他的麵部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他是想逃脫自己的命運,不想作為那個人的棋子,他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從死亡的輪回中跳脫出來。
張成才站起身,拍拍手:“陳警官,我不得不說你的思維很活躍,但你說這些有什麼證據呢?”
“沒有證據。”我雙手一攤:“這些隻是我的推斷,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都改變不了你不是張成才的事實。”
“既然沒有證據,那你憑什麼說我不是張成才!”他雙手拄在桌子上,麵目和善,語氣越帶著一股狠勁。
我笑道:“你被激動,我沒說你不是張成才,你隻不過不是那個死在了水泥攪拌機裏的張成才。查案不就是七分猜測,兩分推理,和一分的證據嗎?”
聽到我這麼說,張成才才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點了根煙:“陳警官,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彼此彼此。”我原話奉回。
吳猛被我們的話搞暈了,此時終於有機會開口,提問道:“等等,等等,什麼他是張成才,又不是張成才的,老陳,你都給我繞暈了。”
張成才站起身:“還是我來說吧,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就不瞞你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煙,煙身燃燒,短短片刻,就燃到了煙蒂。他將煙屁股狠狠的插在煙灰缸裏,用力的撚了幾下,開始講述這段往事。
為了方便敘述,以下用張成才的第一人稱:
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五十多歲了,當我從一個玻璃的罐子中走出來的時候,我什麼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不知道年齡,不知道一切。我就像是一張白紙,忽然降生到這個世界,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在我降生後,周圍有二十多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在圍觀我,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所以我也跟著笑。
我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後來我才知道,關著我的玻璃罐子叫做培養皿,穿著白大褂的叫做研究人員,那個戴著眼鏡的老頭,叫做爸爸。
後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告訴我說,從今往後我叫張成才,五十三歲,性別男,等等一係列的資料。
當時我還不知道語言這個東西,聽不懂他說的話,但是我還是本能的將這些信息記下來,因為我覺得這很重要。
從那以後,他們開始教我語言,行為禮儀,天文地理,人文異事。我貪婪的學著這一切,在書本中,我接觸到了一個不同於研究所的世界。
我迫切的想要出去看一看,但是爸爸說不可以,他說外麵的世界太危險,要經過專業的培訓才能出去。
於是我更加的努力學習,爸爸交給我的任務我都會努力完成,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走出這個白色的箱子,到達書本中的世界。
一天,研究所內的人都忙碌起來,我好奇的跟過去查看,結果被攔了回來。不過我還是看到了,從我出生的地方又走出來一個和我幾乎一模一樣的人,他茫然的看著四周,和我當初出來的時候相同。
我害怕極了,害怕他會搶走屬於我的東西,害怕他的出現會取代我。
我更加拚命的學習,爸爸交給我的任務,我不僅完成,還要完成的更好。
終於有一天,爸爸找到我,告訴我可以出去了。我很高興,但也很害怕,害怕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會死在危險中。
帶我出去的是兩個穿著黑衣服的人,他們帶我學習外界的知識,教我怎麼和人相處。外麵的世界很大,也很可怕,他們告訴我,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
學習了兩個月左右,他們又把我帶回了研究所,問我想不想再次出去。見到了外麵多彩的世界,我當然不想窩在白色的箱子裏,對我來說,這裏已經成為了囚籠。
他們扔給我兩個箱子的資料,告訴我,隻要我將這些資料記下來,出去就可以以他的身份活下去。
我拿起資料,發現了這是一個和我長相很相似的男子,名字也要張成才。
我開始努力背誦,模仿他,全力讓自己變成他。盡管我的意識中,告訴我,我就是我,我是一個獨立的人,但我想出去,我就要變成他。
終於,一個月後,我的動作習慣,語氣,聲音,都變得和他相像。那兩個人又來了,他們帶來了一個和我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或者說,和資料中的那個人很像的人。
他們讓我跟著這個人,變得和他相像,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那個人打了個哆嗦,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經過一周的培訓,我和他站在一起別人已經分不清我們誰是張成才了,那兩個人才再次出現。
他們將那個人帶走,然後把我推進了手術室,進行最後的“改造”。
從手術室出來後,我變得和那個人更加像,並且我的一條腿跛了。他們告訴我這是想要出去需要付出的必然代價,讓我準備準備,一周後就可以出去了。
這一周是我最難熬的一周,並且我驚恐的發現,他們又給我送來一個和我長相幾乎差不多的人。
他也叫張成才,對比資料,我發現他也是進行過了模仿訓練。
盡管很長時間沒見,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來他就是從我的培養皿中鑽出來的那個人,我本能的感到恐懼,好像就要有什麼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我想到了之前那個人看我的眼神,他又何嚐不是對我的驚恐,我很害怕,這樣的“我”到底還有多少?
這一周,我做著之前的張成才的工作,新來的張成才則是做著之前我的任務,學習我的行為習慣。
這件事幾乎顛覆了我的世界觀,不過那個時候我也沒有自己的世界觀,就是不能的感到不妥。
我想要將這些事記下來,在我找筆和本的時候,我發現了上一個張成才留下來的筆記。
“我”是誰?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我”?“我”真的是我嗎?
看到這三個問題,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合上筆記,這三句話如同魔咒一般,在我腦海中回響。
一周後,那兩個男女又來了,說讓我準備準備,收拾東西,和他們出去。
其實我也沒有什麼東西,衣服褲子都是他們提供,金錢也是他們都給準備好,住處也有。
我懷著忐忑,不安,害怕的心情,跟著他們走出了研究所。
在看到太陽的一刻,我忘卻了所有,它是那麼的美,那麼的讓人向往。
我問帶我離開的兩個人,上一個張成才哪裏去了。提到這個問題時,他們忽然變得很冷,讓我不要亂問,不要亂說,否則就將我銷毀。
聽到銷毀兩個字,我連忙閉上了嘴,再也不敢提問。
他們將我帶到一個名叫朝陽縣的地方,把我丟在在貧民區的一個院子中,說我自由了,接下來他們就會徹底消失,而我自己要努力的活下去。
不過他們給了我一百萬,我在外界生活過兩個月,我知道一百萬代表著什麼,隻要我省著點花,就夠我花一輩子的了。
他們從來沒有教過我人類是怎麼來的,當時我天真的以為,人類都是從那個玻璃罐子中被培養出來的,再經過訓練,適應了外界的世界後,再還給他們自由。
直到我遇到了陳秀,我還記得那天下著小雨,距離我離開研究生已經過去了六天。她告訴我說,我明天就會死,而且是被帶著我出來的人殺死。
我當然不信,還和她大吵了一架,然而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給我一個信封,讓我自己看。
信上的署名是張成才,蹤跡和研究所中筆記本上的字跡相同,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這個字跡後呼吸粗重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將信封撕開。
信中寫了他這一周的生活經曆,猜測,以及幫助一個姓陳的警官合作的事情。
我被他的猜測驚呆了,他說我們可能都是試驗品,為的是一個驚天的計劃,而我們隻是其中一道小小的螺絲,當沒用了,就會被丟棄,也就是銷毀。
信的日期,隻有七天,更像是日記,第七天他隻寫了一句話:“我就要死了,他們來殺我了。”
他的猜測很大膽,看了信後,我久久也不能平靜,盡管心中已經相信了大半,但還是欺騙自己說這些都是假的。
陳秀說如果我不信明天他們就會派人來殺我,並且帶來一個和我相同的人過來,我第一時間就想到在研究所中和我生活了一周的張成才,會是他嗎?
或許他說的沒錯,明天我就要死了,和他一樣,有一個和我幾乎完全相同的人過來,取代我,就像我取代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