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碰撞(二)
對於季佳玲,我不好評判她,盡管站在我的角度來說,她做的事情不可饒恕。但是站在她母親的角度,她很孝順,至少沒有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相同,扔下母親不管不顧。
所以我也沒有追究的意思,既然知道了是鄒旭在背後指使,我的目的也達到了。隻不過憑借著她的證詞還不能定鄒旭的罪,我也沒有強迫季佳玲去作證,因為我知道,無論她出現不出現,對於結果都不會有什麼改變。
鄒旭不可能被抓,畢竟他代表的是省廳,就算要審,也要回去審,而回去後,運作空間太大,這件事很容易就不了了之。
這樣的事情我見的多了,卻沒有任何辦法,我隻能做著自己分內的事情,查清真相。
臨走時,季佳玲她提醒我,關月欣的事情也和鄒旭有關,那天約關月欣想要強迫她的,不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板,就是鄒旭。
我將這件事記下,卻沒有錄音,這種事情沒有足夠的證據作為證明反而會弄巧成拙。
離開醫科大學,正好趕上下班高峰,身處熱鬧的人群中,我卻感覺非常孤獨。世界之大,我該何去何從,這些日子的調查追逃,已經讓我身心疲憊,極度的想要停下來放鬆一下。
但那些受害者的屍體,他們家人的目光,以及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人,時刻不提醒著我,還不到時候,狼群組織還在,我不能停下。
我不是鐵人,我也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不是那種電腦彈出來一個yes or no會好奇的點進去的人,或許我會將電腦扔到售後去維修。
我就是這樣一個無趣的人,過多了激情的生活,經曆了太多生死的事,才發現平淡才是幸福。
身在其位謀其政,同樣我也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也不是一個不負責人的人。既然當初穿上了警服,我就不能坦言放棄,隻要世界上還有犯罪,我的生活就注定不能平淡。
即便我老了,到了退休的那一天,可能也無法坐視犯罪,而無動於衷。
這麼拚命是為什麼什麼呢?
說實話,我的工資並不多,每個月隻有四五千,算上加班費也不過七千左右。在一線城市,隨便一個白領的工資就要比我高的多。
說是為了錢拚命,這不可能,說是為了正義,又顯得太做作。
那是為了什麼呢?
我不是一次是這樣問自己,每次案子結案抓到凶手,看著受害者一家感動的目光,我的心底都會受到深深的觸動。
或許是為了給他們一個交代吧。
這是我的答案,如果說的正義點,那就是給這個社會一個交代。
不知不覺,或者說無意間,我走到了警局的門口,抬起頭看著工作了十年的地方,說要放棄,怎麼能那麼容易。
這裏已經成了我的根,已經結下了種子,要說讓我現在對狼群的事情不管不顧,我又怎麼能做到?
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轉身,準備離開,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陳威?”
我頭也不會,捏著嗓子:“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
說完我就快步離開,我聽到了哭聲,但是那又怎麼樣,現在的我給不了任何人的承諾,既然注定要傷痛,那麼所有的傷痛就由我來背負吧。
我不是什麼大義凜然的人,但也不是冷血的人,我不能因為我牽連無辜的人。劉家村的事情我已經很愧疚,如果傷到了身邊最心愛的人,又讓我怎麼能接受?
她沒有追上來,我也沒有回頭,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或許未來有一天,我們還會再次相見,物是人非,不知道我們能否還能再次坦然的說出剛剛的話。
強忍住淚水,我告誡自己不能哭,從我選擇這條路開始,就不能回頭了。
離開市局,我找到了鄭欣所在的醫院,詢問前台,得知了她住著的病房。有兩名警察負責守護著鄭欣的安全,恰好她的母親也在,我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
這段日子她瘦了許多,即便麵對她的母親她的臉上也沒有掛著笑臉,我看到了楊美和小麗也在病房裏,心中感到一暖。
鄭欣若有所覺的朝著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連忙躲到牆後,聽到鄭欣說道:“小麗,你去看看是不是你的陳叔叔來了。”
“嗯,好。”聽到我的名字,小麗聲音都歡快了幾分。
我還不能露麵,將圍巾圍上,帶上墨鏡,轉身就走。小麗撲了個空,鄭欣有些失望:“或許是我太想她了吧。”
這些我都不知道了,因為我已經站在了醫院外麵,在除雪劑的幫助下,城市中的積雪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
這次冷空氣來襲,不隻是華海,江城,廣安都受到了牽連,溫度下降了近十度,很多人都不適應,醫院的病人暴增。
呼吸著冰冷的空氣,我撥通了孫隊的電話,沒有了徐明牽線搭橋,我們隻能冒險見上一麵。
孫隊答應的很痛快,我們約定在那個著火的廢棄汽車修理廠見麵,之所以選在那裏的原因是,那裏地形複雜,便於逃跑,而且沿途的監控比較少,想要追蹤很難。
想到這些,我苦笑了一聲,不知不覺我的想法已經朝著逃犯靠攏,如果我要犯罪,一定是最難纏的哪一類。
攔了一輛車,在城市裏繞了一圈,確認沒有人跟蹤後,才前往廢棄的汽車修理廠。
我沉默不語,司機也沒有自討沒趣的和我搭話,我讓他在距離廢棄汽車修理廠還有兩百米的地方停下,自己繞了一個圈,從另一個方向進去。
上次來過,這次我也輕車熟路,找到了當初失火的院子。院子中還能看到被大火灼燒的痕跡,沒有融化的積雪覆蓋在上麵,產生了一種別樣的美感。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美,就在這裏,我們的十幾名同誌被殺死,連屍體都沒找到。雖然局裏通報是失蹤,但誰也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吳猛遭遇的事情,我早已經通過徐明告訴了孫隊。
走著走著,我聽到了腳踩積雪的聲音,警惕的回過頭。看到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老頭,衣服上有很多塊補丁,頭上帶著一個露著棉花的帽子,拎著一個裝著瓶子的袋子。
乍一看這是一個撿破爛的老頭,但仔細看過去,衣服雖然破爛,卻幹幹淨淨,背部雖然佝僂,雙腳卻站的筆直,袋子裏麵雖然裝著瓶子,卻隻有瓶子,沒有紙板一類的東西。
所有的一切都說明這個撿破爛的老頭不同尋常,我走過去,笑道:“孫隊,你偽裝的還真是高明,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孫隊拿下圍巾,露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一張臉,明明是四十對歲的年紀,卻滿臉皺紋,如同近六十歲一樣。
他瞪著我道:“你這麼尖的眼睛能看不到?”
我嘿嘿一笑,沒有爭論,跳過這個話題,麵色凝重:“孫隊,徐明失蹤了。”
談到工作,孫隊也板起了臉,質問道:“怎麼回事?”
我將當天的事情和孫隊說了一遍:“我和吳猛在江邊等了一夜,也沒有看到徐明,也聯係不上。”
孫隊皺著眉頭:“你的意思是,讓鄒旭抓走了?”
“應該不能。”我說道:“鄒旭想要的是那份資料,我感覺不是他,而是是狼群。”
孫隊點點頭,認同了我的說法:“鄒旭確實是省廳的人,他沒問題。”
孫隊的話讓我一愣,我一直還在懷疑鄒旭的身份問題,他的立場對於我接下來的行動很重要。
孫隊斜著眼看了我一眼:“怎麼,不信?”
我點頭:“確實有點不信。”
孫隊冷笑:“你以為鄒旭截取這份資料是為了保護狼群?”
“難道不是嗎?”我反問道。
“愚蠢!”孫隊斥道:“他代表的是省裏,你說他要那份資料幹什麼,在晚上的時候,那些空白的A4紙就放到了我的桌麵上。”
經過孫隊一提醒,我恍然大悟:“他是想要搶功?”
孫隊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所答非所問,欲言又止的說道:“江城局長這個位置眼紅的人可不少……”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但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政治方麵我一直很遲鈍,卻不是傻子。孫隊的話點醒了我,鄒旭是省裏的人想要滲透進江城先打進來的一顆棋子。
我剛想發問,孫隊看著我搖了搖頭,目光掃過不遠處的一輛廢棄汽車,說道:“有些話知道就好,隔牆有耳。”
我這才注意到廢氣汽車旁邊的地上的雪地上有一排腳印,暗罵一聲自己大意,看向孫隊,他竟然得意的挑了挑眉。
我哭笑不得,孫隊還在對剛剛的棋差一招在意呢,這是對我的挑釁,算是扳平。
我搖了搖頭,在擦肩而過的時候把季佳玲的錄音給他,然後裝作沒看到那排腳印,頭也不回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