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心如死灰
當親眼見證了涅槃重生的眾人之後，蓮華釋看向冬暝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如今的你，是真正的佛主了！”蓮華釋雙手合十，這一刻以無色身之姿，猶如侍奉在佛陀身旁的菩薩，朝著冬暝躬身一拜。
“不用這麼喚我。”冬暝將蓮華釋攙扶起來，眼神、氣質、神態，產生了驚人的變化。
一旁，水鬼劉氏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不論如何，我該給郎君磕頭！”
“多謝郎君當日成全！”
這一拜，冬暝沒有阻止。
“這一切，也是你們自己的造化。”
“你們將力量借給我，這些歲月裏，我完成了大大小小的案件，你們也因此積累了功德。”
這一刻，冬暝的聲音雖然平和，卻回蕩在每個因流光而重現希望之人的腦海裏。
“若要來助我一臂之力，便來。”
“若是向往平淡的生活，那就歸隱。”
“這世道，逐漸步入亂世，冬暝向上蒼求得機會，並非要讓你們作為我的戰力，而是……希望你們可以真真正正的，彌補從前的遺憾。”
“諸位，不論結果如何，還請保重！”
……
另一邊，秋獵圍場之中。
和楊貴妃鏖戰的冬君莫，已經是傷痕累累。
他喘著粗氣，身上有多處猙獰的傷口，看上去十分狼狽。
迷霧中，楊貴妃笑聲清冷：“冬君莫，你堂堂鎮魂司主，終究是選擇背叛了陛下嗎？”
此時，冬君莫眼中滿是不甘，也滿是失望。
他看著龍椅之上的李隆基，心痛的喃喃道：“陛下，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我原本還以為，你是被這隻狐狸蒙騙！”
“沒想到……你從頭至尾，竟是完全知道祂和楊國忠的身份，而且……還主動找祂們索要奪壽之法？”
“為什麼……為什麼！”
冬君莫的聲音帶著一絲淒厲。
就在剛才，他和楊玉環之間的戰鬥，好歹也能打的有來有回。
可是李隆基驟然出現在他身後。
就在他已經意識到不妙的時候，最心痛的一刀，直接刺入了他的後背要害！
也是這一刀，徹底打破了戰局的平衡。
楊貴妃也在這一刻，徹底將冬君莫重創。
此時，血泊之中的冬君莫，試圖起身，雙臂因傷口而隱隱顫抖著。
“別掙紮了，何必呢？”楊貴妃玩味一笑：“你終究，不能體會到陛下的苦心，那你就是棄子，就該被放棄！”
冬君莫沒有理會，而是看向了李隆基，紅著眼，哽咽地問道：“陛下……我就要死了，難道……你都不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李隆基沉默著。
片刻後：
“君莫，你又是何苦呢？”
一聲何苦，讓冬君莫徹底死了心。
李隆基緩緩站了起來，扔掉了染血的尖刀，一步一步走到了冬君莫的麵前。
他的眼中有著一閃而逝的愧疚，但……許是因為長生太過重要，這抹眼神也終於被貪婪所占據。
李隆基緩緩蹲下身，看著冬君莫青灰色的麵孔，喃喃道：
“曾經，你為了幫助朕，讓朕可以抵禦武曌女皇身邊那些能人異士的手段，不得不修煉了陰法。”
“走火入魔，你也甘之如飴，讓自己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樣。”
“那個時候，朕很心疼你！”
“朕和你年少相識，尤其還記得，在封地的時候，你我在畫舫之中吟詩論道，好不快活。”
“朕也一直希望，你就忠心耿耿的站在朕的身後。”
說著，李隆基擦了擦冬君莫眼角的淚水：
“曾經，你也是一直這麼做的。”
“後來，神龍政變，你幫助朕推翻了武周。”
“再後來，你幫助朕殺死了韋皇後。”
“然後，殺死了太平公主。”
“你永遠都是那麼沉默，卻讓朕覺得安心。”
“哪怕是有了鎮魂司，你也知道朕擔心什麼。你心甘情願的，讓情報司成為朕的眼線，甚至……不惜犧牲了自己的下屬，也要讓朕放心。”
“這一切，朕都知道。”
冬君莫嘴唇微微顫抖：“可……可是，陛下，你既然知道，為何……”
“因為……我嫉妒你。”李隆基的話，讓冬君莫渾身一顫。
這一刻，李隆基的眼神變的很陌生。
“朕知道，陰法的修煉會讓人產生很大的副作用，所以你不跟教朕。”
“沒關係，朕理解。”
“哪怕是今天質問朕，為何默許旁人滅了鎮魂司，朕都能耐心跟你解釋。”
“可是……你不該毀了大明宮的法壇！”
“奪壽之法，就算沾染業障又如何？朕是皇帝！”
“可為何，朕看著你們一個個能修鬼神之法，朕自己卻不能！”
“你也好，太史監也好，還有那個冬暝！”
“太史監也曾多番上書，讓朕不要思慮長生之法，但……朕想做千古一帝！”
“君莫啊……你為何要在最後，和朕背道而馳呢？”
冬君莫死心了。
這一刻，他終於連解釋的心也沒有了。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淚水混合著鮮血，沾染在衣服上。
李隆基搖搖頭：“你放心，你死以後，朕會給你體麵，朕會給你加封，讓你以當朝一品大員的資格下葬。”
“君莫，你且……安心去吧！”
說完，李隆基轉身走遠。
眼見冬君莫不再掙紮，楊玉環笑盈盈的走了上來。
“冬君莫，現在你明白了吧。”
“你背叛了陛下，這就是最大的死罪！”
說著，楊貴妃的九條尾巴，如同尖刀一般開始晃動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蓮花香味撲鼻而來。
緊接著，素白的身影出現在冬君莫麵前。
伴隨一聲犬吠，引得楊玉環臉色大變。
“什麼人！”李隆基怒斥道：“來人，護駕！”
霎時間，一眾金吾衛將人團團圍住！
定睛一看，竟是抱著天狗狩牙的丹蓮和尚。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丹蓮和尚輕歎一聲，看了看身後的冬君莫，搖了搖頭：“施主何必如此心癡呢？”
說著，丹蓮看向了楊玉環。
李隆基冷哼一聲：“上！”
刹那，金吾衛們朝著丹蓮衝了過去。
卻見丹蓮一聲輕歎，也沒什麼多餘的動作，隻是袖袍輕揮，便是一道柔和的佛光掃過金吾衛們。
這些驍勇的士兵，竟是在頃刻間昏昏欲睡、倒地不起。
楊玉環謹慎的看著丹蓮，似乎十分忌憚。
“青丘……欠了天狗兩條命。”丹蓮幽幽說道：“不過，我今日來不是為了取你性命的，沒有必要。”
“你的因果還沒有結束。”
“這大唐的業障，還需要你來消除。”
說著，丹蓮走到了冬君莫身邊：“他已經藥石罔效，我便帶他離開了。”
“讓這位郎君，到死的時候，能夠安安穩穩一些吧。”
輕歎一聲，丹蓮便裹著冬君莫，和天狗狩牙，消失在了秋獵圍場之中。
楊玉環的臉色陰沉無比。
在看到丹蓮現身之後，祂的眼中多了一絲不安。
“丹蓮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尊佛，雖然僅僅是一夜，但……也代表了他的地位和佛門的氣運。”
“他竟然現在插手因果，真不怕自己身死之後，將佛門這最後一絲氣運也給掐滅嗎？”
“還是說……誕生了新的佛？”
楊玉環眼神晦暗，旋即又做出嬌柔姿態，回到了李隆基的身邊：“陛下，還是派人查查吧，看看長安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超出掌控的變數！”
李隆基聽著楊玉環的輕聲細語，頓時怒氣全消，露出了癡迷的笑容，全然沒有看見楊玉環嬌媚眼神之下隱藏的那一縷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