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書信證詞
冬暝快步走到床榻邊上。
青然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緊跟著冬暝。
當湊近之後,老嫗的表情似乎多了一抹焦急的感覺,她的拐杖敲動床榻的頻率也不由的變快了很多。
直到此時,冬暝才發現,老嫗為何說話如啞巴一般。
隻因其嘴巴裏,舌頭竟是不翼而飛!
這種情況,很明顯就是生前的時候,被人剜去了雙眼、割掉了舌頭。
這……是複仇嗎?
疑問中,冬暝用橫刀將已然有些腐爛的床榻開始撬開。
青然則是拿著兵器,死死盯著老嫗。
隻要老嫗有什麼異動,她就會隨時攻擊。
突然:
“啪!”
碎裂的木塊之中,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個凹槽。
而在這凹槽之中的,則是一個做工十分精致的木盒。
哪怕是大火的焚燒,竟然也沒有讓木盒有任何的破損。
“青然,你去通知閣主和埋棺人過來。”
說著,冬暝已然將木盒搬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老嫗的魂魄,也在這個時候忽然消失。
很快,陳篁和埋棺人來了。
“你們有什麼發現嗎?”埋棺人問道:“我這裏找到了這個。”
當看到埋棺人手中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盒子時,冬暝不由愕然。
四人將兩個盒子放在一起之後,發現這盒子從做工到花紋,甚至是連大小都一模一樣。
木盒的打開並沒有什麼難度。
隨著冬暝和埋棺人同時打開之後,映入眼簾的物件,有相同之物,也有不同之處。
“這是什麼?”冬暝拿出一本對方盒子裏也有的書冊:“這是……什麼文字?應該不是大唐的字跡。”
一旁的陳篁解釋道:“你們兩人手中的,是天竺的婆羅門教經書《梨俱吠陀》,這文字是天竺文字,你們自然不懂。”
“不過……這裏既然出現這個,恐怕這裏還真和羅刹有些關係了。”
說著,陳篁折扇一合:
“羅刹乃是惡鬼之名,最早便是出現在天竺的婆羅門的《梨俱吠陀》當中,是一種男子極為醜陋,女子極為美豔的惡鬼。”
“不管是能力還是外觀的描寫上,和夜叉都十分相似。”
“同時,羅刹也是二十諸天之一,又被稱為羅刹天。”
“當然了,這種說法已經是從婆羅門教到佛教的說辭了。”
“玄奘法師當初從天竺回來時,所帶來的佛經當中,才確定了這種說法。”
冬暝大概翻閱了一下。
果然,兩本經文一模一樣,而且頁麵之間並沒有任何夾層等玄機。
顯然,這隻能算是……一種信仰?
畢竟,這清淨寺的前身可就是羅刹郎君廟。
隨後,冬暝又看向了自己盒子當中擺放的另外的物件,皆是一大堆的來往書信。
埋棺人的盒子當中所放著的,這是一把鑰匙。
冬暝拆開信封,將信瓤一張張攤開之後:
“我不知道這些書信的內容,什麼時候會被人看到,但是……本著一份安全保障,我還是決定將這些內容記錄下來……”
“我自幼修習了一些旁門的巫術,平日裏也就是走南闖北,混口飯吃。”
“這一路過來,倒是也沒遇到什麼玄乎奇神之事。”
“不過……當我來到桃鈴村的時候,我隱約發現這裏有些不對勁。”
“這桃鈴村附近的遂昌縣,也算是道觀昌盛,可這裏卻供奉著一尊不知名的羅刹郎君。”
“關於羅刹,我倒是有過聽聞,乃是天竺那邊記載的一種惡鬼。”
“好奇之下,我便讓人帶我前往羅刹郎君廟一看究竟。”
“然後,我更加疑惑了。”
“因為這郎君廟內所謂的羅刹,乃是男子,可根據天竺記載,男性羅刹應當醜陋無比,不然有如此俊美的塑像。”
“我又經詢問,桃鈴村的人卻說,根本不知這郎君廟是什麼時候建立的。”
“隻是說……從他們記憶開始,這座廟就出現了。”
“平日裏,村民雖然也會有去拜一拜的,但基本上也風平浪靜,沒出過什麼事。”
“現在想想,我還有些後悔。”
“如果當時我就此離開,也許這件事情就和我沒什麼關係了。”
“可是,我被正在清掃的劉廟祝留住了。”
冬暝眉心一皺。
廟祝?
但是……自己於異境之中見到這個老嫗時,卻不曾在郎君廟看到什麼廟祝。
反倒是……老嫗自己有點像了。
心中疑惑,冬暝等人繼續看著信瓤上的內容:
“劉廟祝似乎是村子裏十分德高望重的人。”
“他一眼便看出我也是有些許本事的。”
“然後,他邀請我在郎君廟內待上一晚,說我想知道的,羅刹郎君會告知我的。”
“我半信半疑。”
“但作為旁門之人,我倒是也想看看,這裏到底是有著真神仙,還是……這廟祝想要弄些什麼花招。”
“於是……在當晚之中,我忽然感覺自己置身在似夢非夢的世界裏。”
“我見到了羅刹郎君,那俊美的容貌,當真讓人心馳神往。”
“就仿佛……有種下意識的想要膜拜的衝動!”
“而羅刹郎君也回應了我的疑問。”
“嚴格來說,是因為他如今需要羅刹新娘來配合自己行天竺正法。”
“可劉廟祝年事已高,且還要旁的任務在,所以需要另外一位廟祝來操持這件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怎麼就那麼輕率的答應了。”
“隻不過,當我確定自己願意做這個廟祝之後,桃鈴村的人從第二天開始,就給我安排好了住處,還非常熱情的決定每家每戶每月給我一些供奉作為回報。”
“再然後,我每晚睡夢中都遵循羅刹郎君的指引,找出相應生辰八字的女子,並說服其嫁給羅刹郎君。”
“不過,整個送親隊伍包括送親的方向,是由劉廟祝來完成的。”
看到這裏,冬暝本來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但仔細一想,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冬暝,怎麼了?”陳篁看出了冬暝的異狀。
冬暝凝聲道:“我在異境當中見過這個老嫗,當時她已經是七八十歲的年紀。”
“我也在門口看到了送親隊伍。”
“老嫗的確如她自己所說,並沒有出現在送親隊伍當中。”
“但是……若按照這書信的內容來看,老嫗來到桃鈴村的時候,尚且年輕。”
“負責送親隊伍的劉廟祝應該已經年邁。”
“我當時所見到的送親隊伍當中,卻不曾有劉廟祝的身影。”
“可反過來說,根據時間推測,當時的劉廟祝恐怕早就已經過世。”
“如此一來,劉廟祝不在,這老嫗又不曾理會,那送親隊伍到底是誰在控製的?”
疑問之中,不遠處忽然刮起一陣狂風。
老嫗房間的窗戶被瞬間推開,發出一陣劇烈的撞擊聲。
這讓冬暝瞬間緊繃了身體。
陳篁則是走到了窗口:“外麵沒什麼,也許真的隻是風而已。”
冬暝帶著一絲驚疑之色,看向信瓤上後續的內容。
“根據羅刹郎君在夢中所言,嫁給他的女子,都會成為羅刹女,從此以後脫離凡人的範疇。”
“我尋思著,這應該……也算是某種好處吧。”
“隻是……劉廟祝每次回來,對於送親隊伍的路線等,都三緘其口什麼都不說。”
“而且最讓人奇怪的是,我詢問過周遭,四周卻不曾有人作為送親隊伍操持過這件事情。”
“送羅刹新娘,快則一個月,慢則半年,但日積月累,人數總歸不少。”
“可當我某一日詢問起來時,那些村民……卻說完全對那些送別的女子沒有任何印象。”
“這不免讓我有所不安。”
“於是,我開始調查。”
“……我開始感覺,自己的記憶似乎有些問題。”
“我記得,我明明應該是調查到了什麼,但是細細回想,卻又仿佛想不起來了。”
“我甚至對於自己在村落當中到底待了多少年,也開始沒有印象。”
“我開始隱隱察覺到不妙。”
“但是……當我每次從睡夢當中醒來的時候,想要再回憶從前的記憶,就更加艱難。”
“我甚至不知道……當我寫下今天這些內容的時候,我到底在這裏待了多久。”
“仿佛……我已經抓不住時間了!”
看著這一連串的文字,冬暝臉色凝重。
所以……老嫗口中的證詞,在時間上的部分其實已經無法作為參考。
隨後,眾人又看向了最後一張信瓤:
“今天,村子裏來了一件喜事。”
“我們村子裏唯一的富庶人家,娶了一個花魁回來。這種事情雖然被人指指點點,但是那張姓郎君似乎非常滿意。”
“他們當天晚上就成了婚。”
“隻是……我不免有些奇怪,這妙鳳樓的花魁要贖身的話,價格恐怕不便宜。就算這位張姓郎君很是富有,又如何會舍得花費如此重金?”
“不過,這終究是一樁美談。”
“可是,當天晚上,我又夢到了羅刹郎君。”
“而這一次,羅刹郎君指名道姓,說是要那位妙鳳樓的花魁做自己的新娘。”
“並說出了那位新娘的生辰八字和名諱。”
“其名……音如弦。”
“我有些詫異。”
“因為……我知道這個名字!”
“我隱約記得,自己當初還沒有來到桃鈴村,剛剛進入遂昌縣的那一日,隱隱聽到別人說過,說是……妙鳳樓出了人命官司?”
“而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似乎……就叫作音如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