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滔天怨念 變數驟生
這一刻，一切仿佛重新歸於現實。
冬暝猛地睜開雙眼，他下意識摸了摸臉頰。
此時此刻，他已然淚跡斑斑。
一旁，裴亮和曼鈴君也是滿臉震撼和駭然之色。
他們雖說，沒有如冬暝那般化作金蓮，但從始至終，他們也看到了整個碎葉鬼城的故事。以及……那背後再也掩蓋不住的淒楚。
“剛才……剛才那是……真的發生的吧……”裴亮喃喃說道：“可是……為何我所看到的史書上……沒有任何記載？”
不遠處，慧心師似乎也從那片光芒之中回過神來。
“嗬嗬嗬……”
“哈哈哈哈……”
慧心師發出一陣癲狂的笑聲：
“沒想到！”
“真是沒想到啊！”
這一刻，她因仇怨而扭曲的眼神，死死盯著冬暝：
“你竟然……你竟然是我師兄身邊，那朵法相金蓮的一點靈光？”
“就這麼一點靈光，多年之後，竟然又回到了這裏，來阻止我？”
“難怪師兄曾說過我，我有一劫！”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哈哈哈哈……”
冬暝深吸口氣。
雖然知道，此時此刻詢問這些不合時宜。
但冬暝對那畫麵之中的慧寧師，已然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情感。
一種……仿佛是麵對自己的爹爹才會有的依戀之情。
他忍不住問道：
“慧心師，上師他……他最後怎麼樣了！”
“怎麼樣了？”慧心師紅著雙眼。
她看著冬暝三人，雖說依舊滿是怨恨，但還是會開口了：
“那日……我被師兄弄暈之後，被秘法傳送到了邊城。”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我終究沒有師兄的手段，耗盡了法力，也花了整整四天的時間，才重新來到了碎葉城！”
“而那個時候，整個碎葉城，已經化作一片死城！”
“阿史那車薄，終究還是戰勝了那些老百姓自願變化而成的淒魂怨鬼！”
“畢竟鬼魅在白天的戰力大打折扣，隻能依靠怨念形成的血雨，短暫偷襲。”
“此消彼長，大家的願望，終究破滅！”
“後來的曆史，你們也應該知道了。”
“裴行儉沒能行動就病死了，最後來評判的，還是王方翼。”
“但是……但是……”
這一刻，慧心師的表情充滿了暴虐之色：
“但是……當我拿著師兄的書信，帶著整個碎葉城發生的前因後果，好不容易來到了長安城之後，卻聽聞，他們又一次遷都！”
“然後，我又去了洛陽。這一次，我竟然連唐高宗的麵都沒能見到！”
“不單如此，你們猜，我還遭遇了什麼？”
冬暝呼吸一滯，曼鈴君和裴亮也是滿臉震驚。
隻因慧心師直接撕開了自己的上衣。
裸露的鎖骨位置上，一道道十分猙獰的傷口！
那傷口，如同巨大的蜈蚣，隻單單看了一眼，便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慧心師獰笑道：
“我被關了起來，還被那些狗仗人勢的獄卒動用了大刑！”
“知道為什麼嗎？”
“就是因為，那邊城地區的刺史！”
“當初，保舉那位刺史做官的朝廷大員動的手！”
“他們不想讓我師兄的事情，不想讓整個碎葉鬼城內的不甘和冤屈被眾人銘記！”
“他們隻想要讓眾人知道，大唐戰無不勝！”
“如此一來，作為邊城刺史，作為他們那一派係的官員，就不會受到任何的牽連！”
“可笑吧！為了粉飾這種輝煌和太平，還有自己那醜陋的私欲！”
“我師兄如此慘烈的付出，以永不超生為代價的付出！”
“還有那全城自願化作厲鬼的百姓！”
“還有自裁成鬼的杜懷寶！”
“這一切，在那些官員眼中，全都成了笑話！”
“而到最後，史書上描寫杜懷寶，也不過隻是草草說了他在戰爭當中犧牲！”
“我師兄，更是未得到隻言片語！”
“憑什麼！”
“你們說憑什麼！”
“為什麼付出最多的人，卻要被人遺忘！”
“為什麼隻是去收拾殘局的王方翼，卻名聲大噪！”
“而那唐高宗李治，還有武則天，竟然連前因後果都不知情！”
“哈哈哈！”
“什麼雙聖，全是屁話！”
說著，慧心師抓出忽雷琴的龍頭位置，旋即一抽！
“噌！”
一柄寶劍，直接從忽雷琴內部抽了出來。
那點點閃爍的寒光，一看便是削鐵如泥的絕世神兵！
“死來！”
慧心師多年來積累的怨恨的苦楚，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她握著長劍，身如鬼魅一般，直接衝向了冬暝。
“小心！”
冬暝橫刀出鞘，焚魂鬼火加持之下，一刀一劍，在兩人堅定不移的目光之中，迸濺出淒豔的火花。
“急急如律令！”慧心師左手微揚，袖袍之中，數十道符咒飛舞而出。
直直落入冬暝四周，驚天爆開！
“什麼狗屁的大唐！”
“什麼狗屁的盛世！”
“如果這都是盛世的話，那碎葉城所有人的付出算得了什麼！”
“我所承受的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慧心師目眥欲裂，一腳踹在冬暝的刀身之上。
下一刻：
“砰！”
冬暝如斷線風箏一般，直接撞在了身後的石壁之內！
曼鈴君和裴亮見狀，同時欺身而上！
“笑話，就憑你們兩個！”
慧心師紅著眼，符咒再催，化作一團團繚繞的鬼霧。
“嘶啦！”
鬼霧中，數以百計的鬼手紛紛刺了出來。
縱然裴亮和曼鈴君也算得上一流的高手，此時卻被輕易擊倒在地！
“砰！”
冬暝起身再戰，慧心師見狀，更是怒極恨極：
“我花了半個月時間，才從地牢當中逃了出來！”
“但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結果就是如此！”
“為了不被刺史那一派係的人追殺，我甚至動用邪祟手段，讓自己變成了女人！”
“我甚至不遠萬裏，去了突厥國，為的就是潛伏起來等待一個機會！”
“可我沒想到，到了唐玄宗這一點，竟然還能出現更荒唐的事情！”
這一刻，慧心師手中的劍再度狠狠斬下！
“砰！”
橫刀雖然勉強抵擋，但劍身還是斬在了冬暝的肩膀上。
一時間，鮮血暈染了整個衣袍。
冬暝皺了皺眉，卻不吭一聲。
曼鈴君和裴亮剛剛起身，準備再戰，可那四麵八方環繞而來的鬼手，卻牽製住了他們！
慧心師見狀，冷笑道：
“你怎麼不說話了？”
“不管是三藏蟲陳家，還是返魂香杜家，亦或者是極樂紅茶之事，你不是都挺能說的嗎？！”
冬暝沉聲道：
“所以……讓你堅定了要報仇的，不單單是因為當時的大唐，對碎葉城的犧牲無動於衷。”
“同時，還有玄宗陛下，將此地割讓給突騎施汗國，對嗎？”
慧心師獰笑道：
“難道不該恨嗎？！”
“僅僅是為了對付一個大食國，就如此委曲求全的，將碎葉城割讓給了突騎施汗國？”
“現在呢？大食國的確是滅亡了！”
“但結果如何？”
“突騎施汗國不是也開始驕傲自滿，要和大唐扳手腕了嗎？！”
“如此一來，我師兄……我師兄他的付出，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這一刻，猙獰的麵孔，悲鳴的怒吼，冬暝抬頭看著慧心師。
此時，慧心師滿臉淚水，神情淒厲：
“我苦心多年！”
“借著當年化作人麵蛇的工匠們，啟動了暗淵的祭祀！”
“我控製了血雨，讓整個碎葉城變成了一陰一陽，兩個不同的世界！”
“如今，我儀式即將圓滿！我要複活我的師兄，我要複活所有犧牲的人！”
“為此，我這麼多年來，都在苦心搜集突厥人的性命！”
“我要用他們，成為複活之物的絕佳祭品！”
然而，自始至終，冬暝沒有咆哮大怒，沒有悲憤欲絕。
他看著慧心師，幽幽問道：
“那麼……劉氏呢？”
“陶源呢？”
“製茶王家呢？”
“你為了複活碎葉城的人，我理解！”
“可是……你在想要複活自己所愛之人的同時，你也傷害了本和這件事情無辜之人！”
“這難道……就是你想看到的？”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慧心師喘著粗氣：“為了這個計劃，我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在旁人的幫助下變成了女人！”
“我在他們的幫助下，進入了突厥！”
“我甚至……甚至和敵國的將軍同床共枕，為的就是能夠更好的實現我的計劃！”
“我已經付出了這麼多！至於有無辜之人被牽扯進來！”
“他們要恨，那就恨吧！”
“哈哈哈哈……”
這一刻，丹爐內的變化越來越強烈。
整個暗淵之中，滿是彌漫散溢的血霧！
一些被拖拽過來的，變成了石雕的突騎施人，此時此刻，也在血霧之中，變成了一隻隻新的人麵蛇！
慧心師紅著眼：
“等複活了他們，我要帶著用突騎施人變成的人麵蛇軍隊，報仇！”
“我要滅了突騎施，也要……滅了大唐！”
“哈哈哈哈……”
狂笑之中，卻聞整個暗淵上方，忽然傳來一聲驚爆！
揚塵之中，隻見上方掉落下無數石塊！
一道讓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慧心師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之人：
“阿斯托？！”
“不可能！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阿斯托微微一笑，揮了揮手中的骷髏權杖：
“看到這個，你不覺得眼熟嗎？”
慧心師死死盯著，忽然臉色一變：
“那是……那是當初和我師兄鬥法的，那名突厥人術士的權杖！”
“這把權杖，為什麼在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