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虎頭鬼秤 旁門誕生
冬暝接過閻火橫刀，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快步走向了陳老太。
此時，這個已經被三藏蟲完全妖化的老嫗，八顆猩紅的眼珠，滿是恨意。
“你們群起而攻之，算什麼本事！”
“有本事的，一對一，我們再行勝負！”
冬暝嗤笑一聲說道：
“陳廷生、觀音蟲和陳管家同時圍攻的時候，怎麼沒見到你將這一套拿出來說呢？”
“陳氏，你為了自己之命，害死那麼多人，你可曾後悔？”
“後悔？”陳老太哈哈大笑起來：“真是笑話！”
“當老身，從那個鬼麵道士那裏得到了這夢寐以求的長生秘法之後，老身何來後悔！”
“老身連兒子都可以舍棄！又何來後悔！”
“哈哈哈哈……”
冬暝臉色一變，鬼麵道士？
頃刻間，他看向了劉氏。劉氏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頓時變了臉色：
“這不可能，難道……難道……”
然而不等將這最後的一點因果理清楚，陳老太便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那臂粗的鎖鏈，竟隱隱開始出現裂痕！
冬暝見狀，知道時間已無法再拖延下去，便立刻舉起橫刀。
碧綠色的火焰開始逐漸散發熱能，看的陳老太臉色慘白。
金光咒的鎖鏈，加上放血的弩箭，已經讓她十分虛弱了。
此時，陳篁譏諷的笑聲傳來：“陳氏，你說自己是不死之身，但實際上，你不過是吞噬了其餘被三藏蟲寄生之人的元氣而已。”
“如今，這些吸收而來的元氣，在和冬暝那般慘烈的廝殺當中，恐怕已經消耗的所剩無幾了吧。”
這一刻，冬暝冷冽道：“斬立決！”
頃刻間，流光火刃將陳老太的身體直接劈成了兩半。伴隨破碎的鎖鏈和淒厲的哀嚎，陳老太的身體開始消散了！
火光中，陳老太的眼神開始模糊，恍惚間，她的眼前出現了過去的一幕畫麵。
畫麵中的自己，連連咳血，身體已然油盡燈枯。
一旁，自己的兒子滿臉心痛之色，給自己擦拭著血跡：
“娘親，你要保重身體才是啊……”
自己的孫兒也是連忙將藥端了過來，伺候自己喝下。
一時間，陳老太不禁回想起，那副母慈子孝的畫麵。是啊，當時的自己，已經氣若遊絲，可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孫子，對自己都是百般照顧。
就連以往的老姐姐們，都羨慕自己有一個圓滿的家庭。
可是……人呐……總是變得貪心的。
陳老太看到了自己見到那鬼麵道人的畫麵：
“難道你不想活下去嗎？你的孫兒還沒有成親，陳家還沒有重新輝煌起來。”
“老身……可是老身已經……”
“的確，以凡人的身體來說，你已經到了年歲。但是，別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妖魔的力量……”
“什麼？可是……那不是作孽嗎？不行……這絕對不行……”
“為什麼不行？難道你不想活的更長久一些？還是說，你已經沒有遺憾了？退一萬步來說，你的兒子和孫子呢？你的兒子身體也不算好吧，如此下去，可不是長壽之相啊……”
“可是……可是這方法……”
“你放心，沒有人會知道的。隻要你做的夠隱秘。而且，一旦你將這方法修煉成功，到時候，陳家可不是現在的陳家了，不是嗎？”
“說不定，你可以恢複陳家往日的榮光，也說不定啊……”
“往日的榮光……”
陳老太自問，自己是被說服了。
是啊，自己不想死！自己還想看著孫兒開枝散葉，自己還想看著陳家，重現太宗皇帝時期的榮耀！
自己……自己不能死！
既然如此……那就舍棄良善吧……隻要……隻要自己能活！
“老身……真的錯了嗎？”陳老太眼中忽然滑過一絲淚水。
也許是後悔自己作孽太多，又或許，隻是單純的後悔自己害死了兒子和孫子而已。
最後一滴淚水落地的刹那，陳老太也閉上了雙眼，在火焰之中化作灰燼。
冬暝麵無表情，他自然是看到了陳老太臨死之前那一抹仿佛是後悔的眼神。但是這眼神，又有什麼價值？
說到底，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後悔，拿了屠刀就是拿了屠刀，若是輕易就能原諒，那死去的無辜之人，豈不是要無盡含恨？
這一刻，整個陳家之內，那數不清的孤苦亡魂們，化作點點螢火，消散在了夜幕之中。
“多謝……”
“謝謝郎君……”
“來世必報……”
聲聲無辜之人的感恩之言，冬暝卻不覺得很欣喜。因為，死去的人固然已經了卻了恨意，但是與之相關的家人呢？
說到底，痛苦的，還是活下來的人罷了。
此時，冬暝緩緩走到了劉氏麵前。他並沒有打算放過劉氏，一如他最初的時候說的，冤屈是冤屈，仇怨是仇怨，罪孽是罪孽。
“劉氏，如果你隻是傷害陳氏一家，那就是私人恩怨，我不怪你。”
“但……無辜之人被你連累，這卻是你的孽障！”
劉氏沒有掙紮，沒有反駁，隻是帶著一絲希冀之色的看著陳篁。
“哎呀哎呀，輪到我了嗎？”陳篁笑道：“冬暝，別忘了《奇譚妖異誌》。”
冬暝一愣：“閣主，莫非……”
“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你的力量，在衰弱。”
冬暝點點頭。實際上，經過這幾天高強度的戰鬥之後，他也漸漸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絲莫名的疲憊感。
如今看來，應該就是《奇譚妖異誌》當中的能量，有所不足了。
陳篁看了一眼劉業，後者也是聰明絕頂，頓時心領神會。
“冬暝，我們在外麵等你。所有人，給我離開！”
“是！”
旋即，鎮魂司所有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陳家庭院。
“《奇譚妖異誌》是一本封印鬼魅的古冊。這本古冊，不單單是封印，同時，也能帶給你妖魔鬼怪的能力。這是你目前知道的。”
“不過……這本古冊，對應著一個古老的行當。”陳篁笑道。
冬暝撓了撓頭：“閣主別賣關子了。”
“秤手。”陳篁忽然說道：“三教九流當中的下九流，有一行當，名為秤手。說白了，就是負責兩者交易的中間人。”
“這個行當自古就有，經過左道的發展，和其餘擊中手段，融合成為了一個特殊的流派。”
“你可以稱之為……旁門。”陳篁笑道：“其全稱，旁門八部。”
“明四部，暗四部。秤手，便是暗四部之一。”
“冬暝，打開古冊最後一頁。”
冬暝雖然困惑，但還是照做了。
這一刻，掌心之內出現的《奇譚妖異誌》開始快速翻動，在最後一頁翻開的刹那，光芒閃爍之間，四周已是滿目地獄道之火焚景象！
“吼！”
老虎的吼叫之聲，帶著龜裂的大地和噴湧而出的火焰。
冬暝驚疑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忽然，不遠處的一抹亮光吸引了冬暝的注意，那似乎是……
伴隨急促的奔跑，還有身後不斷轟碎的大地，冬暝看著眼前匍匐在大地之上的青銅之虎。
這一刻，青銅之虎宛若有靈，雙眼盡顯神光。
滿是雄威的雙目，和冬暝對視。後者在前者的目光當中，看到了威嚴，看到了一些說不出的深邃，甚至還有很多……咆哮淒厲的魑魅魍魎！
頃刻間，灼熱的暴風呼嘯而出！
那些魑魅魍魎仿佛要從青銅之虎的眼中掙紮而出！
可奇怪的是，冬暝卻並未覺得害怕，甚至，他自己也有些詫異。因為自己似乎……非常平靜。
就仿佛看到了一個老夥計一樣，冬暝喃喃道：
“你是……秤？”
話音落，那青銅之虎低沉的咆哮了一聲。
四周的火焰戛然而止，魑魅魍魎的凶戾也驟然消散。青銅之虎的身體轉化，如同一道琉璃之光，徐徐落在了冬暝的掌心之內。
那感覺……很溫暖……
睜開雙眼的冬暝，視線已經回到了陳家庭院之內。
忽然，冬暝感覺掌心有些異樣。低頭看去，卻見乃是一杆青銅小秤。兩邊的秤盤上，鐫刻著細膩生動的花紋，無形中透著一種古老和滄桑。
而青銅小秤的頂端，則是一個虎頭。虎頭微微張開嘴巴，隱隱有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王者之威。
“這便是秤手的隨行兵器，虎頭秤。”陳篁笑道：“旁門八部，各司其職。明四部侍人，暗四部奉鬼。”
“所謂秤手，便是承受。承受鬼怪之怨念，承受鬼怪之心願，承受鬼怪之執著。”
說著，陳篁看向了劉氏：
“劉氏，你不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回來嗎？”
“發願吧，付出代價。”
“隻要你願意付出的代價重於你的願望，虎頭秤就能將你的孩子帶回來。”
“這便是……陰司對遺憾之鬼魅……留存的慈悲……”
“不過同時，這也是禁錮……”
“劉氏，一切，皆看你的選擇……”
劉氏愣了片刻，忽然間，她仿佛明白了什麼，頓時笑了起來。
這一抹笑容，帶著釋然，帶著圓滿，那凶戾的麵孔，仿佛在這一刻又變回了那個每日盼望孩子歸來的慈祥女人。
“我願魂飛魄散，一身力量封存於《奇譚妖異誌》當中，為秤手冬暝驅策。”
“隻願陰司九幽，能讓我的孩子……活過來！”
這一刻，劉氏流下了一滴淚水。
那並非是鬼魅的怨恨血淚，而是作為人的真情之淚。
淚水於半空消失，旋即出現在了虎頭秤的左邊，這代表的，便是劉氏的心願。
同時，在虎頭秤的右邊出現了一團光，一團柔和的光。當光徐徐落在了秤盤的刹那，整個虎頭秤的秤盤，終於開始上下浮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