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怒極恨極 夜叉本相
劉氏狀若瘋魔的抓住那鬼臉道士：“你說！害死我孩子的是誰！”
鬼臉道士卻反問道：“可是現在讓你知道了幕後黑手，你一個婦人，手無縛雞之力，能做什麼？”
劉氏渾身一震，旋即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鬼臉道士緩緩蹲下身去，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我有一個辦法，既可以讓你有辦法給你的孩子報仇。”
“而且還有辦法，讓你的孩子，擁有一張普通人的臉。”
劉氏卻發出一絲淒楚的笑聲：
“我孩子都死了，普通人的容貌，對他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你孩子就在你身邊呢？”鬼麵道士的話，就如同從黃泉攀爬而上的惡鬼呢喃：“你別忘了，人死之後，是會變成鬼的。”
“你的孩子，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隻是，你是活人，他是鬼魂，你們之間，無法相見。”
劉氏眼中露出一絲希冀之色，她急忙抓住鬼麵道士的手臂：
“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道長，你一定有辦法，讓我見到我的孩子的，對不對！”
鬼麵道士陰沉著聲音：“其實，何須我幫忙呢？”
“你死了……不就好了？”
劉氏呼吸一滯。
“想作為鬼魂，在人間逗留，也不容易的。你需要……強烈的怨氣。”
“而且，成鬼的方式，也有好幾種。”
“不同的方法，所帶來的力量也不同。”
“有了怨氣，你就能夠護住你的孩子，避免被相關的抓鬼之人給傷到。”
“而且，我還可以給你一個方法……隻要你的孩子堅持服用，他的臉，就能恢複成和常人一樣了。”
……
鬼麵道士離開了，癱坐在地上的劉氏，麵容呆滯了很久，仿佛是在思考鬼麵道士之言的真實性。
終於，她緩緩抬起了頭。
這一刻，畫麵當中，已經成為鬼魂的劉默，拚命地想要阻攔自己的娘親。可是，他絕望了！因為，劉氏直接從他的身體當中穿過。
劉默委屈道：“那個道士，好像說的是真的。”
“沒有足夠的怨氣，根本碰不到娘親。可是……可是我沒有……”
“我眼睜睜地看著娘親，似乎要找尋什麼自盡的方法……”
這一刻，劉氏看到了庭院之內的自家水井。她的眼神當中透著一抹瘋狂，旋即就是一抹決絕之色！
“默兒！我的孩子！”
“你放心，就算是做鬼，娘親也不會讓人欺負你！”
“絕對不會！”
於是，在月色之下，劉氏毫不後悔地投入到井水之中。
“噗通！”
這一刻，冬暝看到了水井之內的劉氏。窒息和求生的本能，讓劉氏的身體不受控製的想要往上遊。
然而劉氏卻在這一刻，展現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狠絕！
她竟是掐住了自己的喉嚨，張開嘴巴，如同呼吸一樣，讓井水進入自己的喉嚨！
頃刻間，窒息帶來的痛苦，讓劉氏雙腿直蹬！
而夜空之上，也劃過一抹刺目的白光！電閃之下，就是雷鳴！猶如雷公怒號一般，轟隆之聲，掩蓋了水井當中發出的聲響！
逐漸的，掙紮停止了下來，劉氏的屍體逐漸的浮在了水麵上。
死不瞑目的眼睛，在這一刻，流下兩行血淚。
耳邊，隱約傳來一陣淒厲控訴之聲！
“蒼天無眼！蒼天不公！”
“我恨！我恨啊！”
下一刻，已然化作水鬼的劉氏，站在了水井旁邊。她看到劉默從門口走出。
“娘……”
“哎！我的默兒！”劉氏這一刻，全然信了鬼麵道士的話，一把將劉默擁入懷中。
斑斑血淚滴落在地上，劉氏咬著牙：
“默兒，你放心！我們娘倆，這是遇到了貴人了！”
“子時開門，娘親就用那些平常看不起你的人的血肉，幫助你有一張普通的臉！”
“讓你……再也不受那些混蛋的欺負！”
畫麵到了這裏，冬暝其實大概也已經明白了。
對於麵具道士的方法，冬暝心中五味雜陳。
他沒辦法站在一個所謂的製高點，指責這個道士。
因為他聯想到自己當初失去爹娘的時候，如果有這樣一個人告訴自己，自己隻要以滔天怨氣成鬼魅，就能再次見到爹娘的時候，自己恐怕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我了斷！
但是，有一點，冬暝不能認同。
那就是，他教唆劉氏，用無辜之人的命，來填補自己的怨恨！
劉默仿佛看出了冬暝的想法，低聲說道：
“其實……我不喜歡吃娘親做的畢羅。”
“以前家裏窮，畢羅裏麵什麼餡都沒有，可我吃起來，隻覺得香甜。”
“但是……加了那些東西後，我實在是不想吃。”
“每次，我都是趁著娘親不注意，偷偷吐掉的。”
冬暝眼中露出一絲欣慰之色，他撫摸著劉默的腦袋：
“小默兒，你能守住自己的善良，大哥哥……真的為你感到高興。”
“大哥哥……”劉默抬起頭，帶著一絲央求之色：“其實，娘親一開始不想殺那些無辜的人的。”
“我當時雖然失去了自己被陳家害死的記憶，但是也還記得，自己被拖過去喂養三藏蟲的事情。”
“娘親很容易就猜到了。可是，陳家有符咒，我們進不去！”
“後來，我們去了君子書院，娘親想要找王夫子。但是……王夫子身上有好奇怪的氣息，阻擋了娘親。”
冬暝默然，實際上，不管王夫子品性有如何差，他終究還是讀了很多聖賢書。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的身上，有著才氣。這種特殊的屬於讀書人的氣息，可讓百鬼辟易！
所以，劉氏縱然成了厲鬼，在書院這種地方，想要害死一個讀了幾十年書的王夫子，做不到！
但是，作為厲鬼的怨恨，是不可能壓製的！
一旦成為厲鬼，那就是一條路走到黑了！
所以，劉氏為了讓劉默恢複普通人的容貌，開始擺攤，肆意殘殺普通人。
想到這裏，冬暝問道：“小默兒，那之前跟隨在你娘親身邊的那些紫僵活屍，又是哪裏來的？”
劉默搖搖頭：“我不知道。隻是在娘親第一天開完鋪子之後，就開始出現了。”
這一刻，劉默的魂體開始消散。
“小默兒！”冬暝臉色大變。
劉默露出一絲悲傷的笑容：“似乎……到了分別的時候了，大哥哥。”
“其實……我很感謝你！”
“你那一天，因為我的臉，跟我道歉。你說……你不嫌棄我……”
“我真的好開心，真的！”
“除了我的娘親，除了四周的鄰居們，沒有人說不嫌棄我的……”
“還有那個胡餅，很香！”
“我好喜歡的！”
冬暝紅著眼：“小默兒……可還有什麼……未完之願？”
劉默眨了眨眼睛：“我希望……你們可以饒過我的娘親。可是……可是我知道……這也許……不可能吧……”
此時，劉默的魂魄已經幾乎透明到無法看清。
最後，再一陣美麗的如同蝴蝶般的泡沫中，隻有劉默的聲音回蕩著：
“大哥哥，謝謝你……”
……
陳家庭院之中，真正的蟲母——陳老太太，看著弓著身子似乎昏死過去的冬暝，臉上的笑容不減，就仿佛是一個慈悲念佛的和藹老人。
劉氏也非常虛弱了，她本就是拚著同歸於盡的法子想要殺死陳廷生。
結果沒成想，陳廷生是死了，但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卻另有其人。
陳篁輕搖孔雀扇，眼中帶著一絲審視之色：“告知你三藏蟲長生之法的，究竟是誰？”
陳老太笑了笑：“難道不能是我自己打聽到嗎？以陳家的財力，這不難。”
“不錯，打聽到三藏蟲的效果，的確不難。”陳篁說道：“但是，能將三藏蟲養到這種程度，而且完美的進行了從人到妖魔的轉化，沒有人指導是做不到的。”
“其實，當陳管家、陳家主變成那副模樣的時候，我都沒什麼在意。”
“但是，當陳廷生擁有了足夠的理智的同時，還能保留作為蟲子的力量，我就知道，這件事情不簡單。”
“更何況，那觀音蟲母，看上去雖然嚇人，但不過是個紙老虎。”
“陳老太，那是你的障眼法吧！”
陳老太此時已經完全吞噬掉了四周所有的三藏蟲，包括自己的孫子，還有管家！
旋即，陳老太丟下了拐杖，步履輕盈地走向了冬暝。
“嗬嗬嗬嗬……”
“老身還挺喜歡這個年輕人，比老身那愚蠢的兒子強多了。”
“當初，老身費盡心思得到了三藏蟲，他竟然害怕？”
“甚至屢次勸老身，讓老身回頭！”
“沒辦法，老身隻好用一些強硬手段了。”
“還是孫子好啊。隻可惜……終究還是嫩了點……”
陳老太那如同鐮刀的手已經觸碰到了冬暝的喉嚨，那八顆猩紅的眼睛，帶著濃濃的貪婪！
“上好的血肉，那是絕佳的補品，哈哈哈哈……”
劉氏頓時看向陳篁：“你，你不出手嗎？”
回應劉氏的，是一個趣味的笑容：“別著急啊……”
“畢竟，有人現在……應該已經非常饑餓了才對……”
話音剛落，冬暝全身“噌”的一聲，被火焰吞沒！
陳老太連退了數步，三藏蟲的力量帶給她的對危機的警覺性，讓她感覺到冬暝身上，有一股極為危險的力量！
卻見冬暝自火焰當中緩緩站起身來。
他的眼神極為恐怖，猶如十八層地獄攀爬而上的黃泉修羅！
他的雙眼流著血淚，如同滿腹淒怨無處訴說的滔天怨鬼！
旋即，傷口處開始滋生的肉芽，伴隨整張臉開始的扭曲。
鋒利的獠牙，尖銳的犄角，變色的皮膚，膨脹的身體。
“轟隆！”
閻火橫刀在這一刻，於火焰之中仿佛涅槃一般，竟逐漸的，化作一柄火焰鋼叉！
陳老太驚怒交集地看著眼前的冬暝：“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冬暝沒有說話，一旁的陳篁卻發出慵懶的聲音：
“陳老太，可曾聽聞盧仝之詩。”
“夜叉守門晝不啟，夜半醮祭夜半開。”
“陳老太，日夜逆亂，人鬼橫行，便有噬鬼之鬼，遙遙出巡！”
“方為……地行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