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離開了霍家,卻並未立刻離開霍家莊。
“先找個地方歇息吧。”南洛靖瞧著竹染幾乎已經要暈厥,愧疚感油然而生。
“我沒事……”竹染是一千個不願意了,隻想早早離開這個。更想早早離開衢陽府,早早回雪穀……多呆一刻都不願意。
“竹染姐,你這個樣子回去,金先生豈不是要心疼死了。”離墨反正自己是心疼得不行了。
“金先生會很擔心。”南洛靖後悔,當初不應當帶著她一起來。現如今這樣腳上血肉模糊得心驚膽戰的。
竹染不忍心見南洛靖臉上的愧疚神色,便道:“那好吧。這是人生地不熟的,咱們都小心著點。”
離墨聽她同意了,心情大好:“我聽說這裏的豬血丸子特別好吃,咱們今天累一天了,晚上是適合要多補補了。特別是你,竹染姐。”
一個白眼飛過去:“誰要吃動物的血啊!”
“你別隻吃素,多無聊。”實在想不明白,她怎麼就隻喜歡吃些草!
竹染沒力氣更他鬥嘴隻道:“這裏的黃桃也是很不錯的。來之前就聽叔父說起過了。隻是來的這些日子,都忙。根本就沒心思尋吃的。”
兩人嘰嘰咋咋一路聊,後來慢慢安靜。南洛靖頭一回並沒有打斷他們。竹染知道,是自己腳上的傷,讓他有了憐惜之情。若是因為腳傷他才會注意到自己,倒是寧願一直都不好,也沒關係。
在拐角處,瞧見了一個大牌,梨花樹遮遮掩掩的後麵,寫著:芙蓉酒家。外觀看著還雅致,竹染實在是不願意動彈了,閉著眼睛,看起來似乎是養精蓄銳,實際上是心力交瘁了。
“今晚就在這歇息吧。”南洛靖摸了摸竹染的腦袋,如同摸一隻在瞌睡的貓咪。
離墨率先進門,來到櫃台:“還有客房嗎?”
掌櫃的見是外來客人,而且似是江湖人士,便不太待見。這也不能怪掌櫃的,不少遊走江湖的人,身上的銀子都是匱乏的。若是有些充裕的,便是江湖大盜之流,得來的銀子也不光彩。
店家是個還算清高的正義之士,淡淡打著算盤隨意應付道:“還有。”
“要三個雅間,環境要好,關鍵是要清淨和幹淨。我家主子最不喜被人打擾。”說完手中亮出了身份牌。離墨之所以這樣做,並不是為了耍官威。而是發現這個地方的人,都有個臭脾氣,就是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的時候,多半都是有排斥心理的。
想著,何必繞個彎才能享受待遇。便直接亮出身份。果然,這些人,都是趨炎附勢之徒。小人也有小人的好處,利用得當,也不為是一種“人才”!
“原來是官爺。有有有。您稍等,這就給您安排。”掌櫃的立馬變了個臉,嬉笑地從後麵的小格子內,拿出三把鑰匙,再在賬本上登記入住時間後,把鑰匙交給離墨。
此時,外頭的南洛靖攙扶著竹染正進屋,掌櫃的瞧見離墨對剛進來的兩人,躬身立定,側身,想著那男子估計身份愈加尊貴,這飯菜之類,定時要好好下一番工夫才好。
晚上,風清月朗,南洛靖卻一絲睡意也沒有,直到後半夜,才緩緩忽忽地睡了去。半睡半醒時分,覺得窗外有人。
南洛靖竟然期待著那個影子,就是杜雲傾,如同在井福樓那般,這一回定然隨意她拿了什麼去。隻要她好好的,好端端笑盈盈的,哪怕是非常欠扁地跟自己鬥嘴,也是沒關係。
突然冒出一個黑衣人,那人戴著麵具,瞧不出具體樣貌。隻是身形十分靈活。
不得不說,有些失望,因為來人定然非女子。本以為是要來行刺,卻發現對方並不是這個意思。可是那影子去似乎時故意讓三人發現,要引導去某個地方似的。
南洛靖加快步伐緊緊跟著那道詭異的身影。
清晨的霍家莊,東邊天空,有層層被渲染的橘黃色,那鵝蛋黃的太陽正蓬勃伸懶腰,風動林湧,花開鳥鳴。清晨的街道上,有賣豆腐花和油條,也有賣稀飯和米粥的。有不少生意人,行走在青石板路中……
此刻,在黑衣人的引導下,來到了一個類似郊區的地方。
他站定在密林之內,樹葉繁茂,瞧不見太陽光,隻有幾道穿過密密麻麻的枝葉,落下來,形成了幾道從天而落的光柱。
看來是個常年不見光的地方,地麵上有些腐爛的黑烏烏的枯枝敗葉,在枝葉中有七彩的蘑菇,如同一把把彩色的傘立在地麵。
那個黑衣人,隻從進了這裏,就再沒有出現過了。
順著綿延彎曲的隻能容納一人進的小徑,南洛靖發現了前麵有一個小木屋。木屋有些殘敗,看起來應該是來這林子裏狩獵的獵人的臨時住處。
經過風摧雨淋,已經破敗不堪。陽光細細碎碎地從崩裂出冒出。
“既然可以引我過來,又為何不現身?”南洛靖鎮定地立在那。不打算再跟對方繼續玩捉迷藏的遊戲了。
黑衣人出來了,噗通一聲,恭敬跪倒在地,拱手:“七王爺。”
這一聲讓南洛靖蹙眉。雖不百分百確信,卻也大概猜到了是哪裏人。隻是既然知道身份,居然還敢這樣大膽!讓自己跟蹤過來?倒是可惡!
黑衣人把麵具拿下,露出真實容顏。
“誰派你來的?”雙手反握在後,這一路走來,就當是晨練好了。
“在下阿狼。是奉旨保護殿下。是昨日才到,在客棧瞧見了殿下,因見殿下太過疲憊,所以昨晚不敢擅自求見。”男子鏗鏘道。語氣不卑不亢。那裏是什麼奉旨保護,分明就是監視嘛。
“保護?”冷笑:“既然是保護,那為何引導來到此處?”
“殿下,一來,霍田現在暫時動不得。隻怕會給您帶來麻煩。此處就是霍田練功的地方,此處也是無數少女的葬身之地。二來,客棧人多嘴雜,屬下不敢輕易泄露身份。以免給殿下帶來莫須有的麻煩。”說完有幾聲淒涼的鳥叫聲,滲人得很。
“隻是這一個原因?大清早的是要本王來給這些被霍田傷害的女子來掃墓的嗎?”目光裏透出的都是冰,定定看著跪在地上的人。
那人頭也不敢抬一下,隻道:“具體原因,現在不便明說。若是殿下想要救人,小的去即可。您不必要露麵。”
“救人??”看來杜雲傾的確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了。
“你隻要告訴人在哪就行。至於別的,還輪不到你囉嗦。”聲音中帶著淩厲,雖年歲不大,卻有著不容任何人阻擾道路的固執在眼中閃爍。
“七殿下!”阿狼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看來此番露麵,絕對是個天大的錯誤。
“說!”大聲一吼,林子裏歇息或是路過的小鳥,被驚得展翅逃命。“嘰嘰喳喳”的亂叫聲,和翅膀的拍打聲,如同大難來臨前夕,在拚命地逃命。
南洛靖此刻顧不上那麼多,直接一掌落在阿狼身上,龐大的身軀後移兩米,右手捂住胸口位置,嘴角流出殷虹的鮮血。
沒料到他竟然會大大出手,阿狼連一點防備都沒有。
南洛靖收回掌力,冷冷盯著他:“在哪?!”不容抗拒的語氣裏,如風霜般淩厲的冰冷。如墨玉一般的眸子深處,有著看不見底的深潭。
“七殿下……”阿狼低垂著頭,明白若是不說出,自己這條命估計就要保不住了。
“在霍家莊外的一個七裏廟內。”阿狼擦幹嘴角的血道:“殿下,請讓小人去。”既然一定要做這樣的一件事。那就讓自己去吧。
南洛靖不再說話,直道:“不要再跟著我,不然此生我永不往北走。”
阿狼被他的話嚇到了,這可是極其嚴重的誓約。若是如此那皇上那邊,自己豈不是犯大錯了。那就是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了呀。
“屬下此次,本是奉旨給您送信。”說完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裏麵沒有字,隻有一味中藥:當歸。
“他還說什麼?”
“皇上近半年身子不好,所以分外想念王爺。知道此番回了中原,來到了衢陽府便命屬下前來。至於霍田等人的事,純屬細枝末節。”阿郎很想說服七王爺可以回京都。可是皇家的事情,自己就算是皇上信任的人,奴才就是奴才,不敢多說什麼。
“他身體不是一直不太好?”雖然有擔心在心頭,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在口頭上表現出對他多在意。
血溶於水,愛恨交織得掙脫不了。
“話你帶到了。”言下之意,可以滾了。
阿郎不敢不陪著,便求饒道:“可否給屬下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實在是不敢讓殿下單獨去冒險。霍田那人心狠手辣,卻有太師在後撐腰,鬧大了,動了的根基麵太廣,而現如今的七王爺雖然有皇上的一些栽培,可是並沒有立下功績,在朝廷中的勢力非常薄弱。
皇上越是明目張膽喜歡他,對他的傷害越是大。奈何期望也對皇上又一直有心結。所以才會奉旨保護,卻又不能時時刻刻靠近。
“你想做什麼分內之事,你去做就好。不一定要讓我知道和允許。”南洛靖深知,要他離開是不可能,那麼至少不要礙眼。
“屬下,明白。”阿狼捂著胸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