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廂房內,孔雀燈上的紅燭燈芯,“茲茲”跳了跳。
吵醒了趴在桌邊的人。揉揉眼睛,瞧了瞧那紗帳內的人。仍舊是閉目中,從均勻的呼吸來看,應該是還沒醒來。
伸伸懶腰,捏了捏酸痛的手臂。離墨早就醒來了,一直在等南洛靖起身,誰知道等啊等,等了兩時辰了,都睡了回籠覺了,那人還是沒醒來。
“不會是……”去探了探鼻息,一切正常,這才放鬆精神。這才是奇怪,以前七王爺是失眠如今竟然也成那睡不醒的貓咪了。
看來這中原跟西域,的確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
“手。拿開。”南洛靖嘴巴微微動了動。惜字如金!向來如此!
白嫩的眼皮下,那圓咕嚕的眼球,似乎微微動了動。看得出來,並沒有想要睜開眼睛的意思。
“少主子,您要不要吃點,再睡?”肚子都要餓得咕咕叫了。睡之前明明喝了三碗粥,吃了七個大饅頭來著。
“……”沉默
“好吧,那您睡。”
南洛靖的思緒已經醒來,可不願意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腦子裏一直都是杜雲傾那張傻乎乎的臉。想起那晚她想偷東西,就很想笑,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賊?!
離墨回到圓桌子邊,一屁股做下去。
閑著也是閑著,直直瞪著那一直沒有熄滅的蠟燭。從昨晚到如今,都沒傭人進來,於是這蠟燭便一直燃燒著。
離墨瞧著那蠟燭,怎的一個晚上了,竟然還隻燃了一半啊!終於燈芯被融化的水給湮沒,逐漸熄滅。拿出燈底下的一根小鐵絲,挑了挑就要湮沒在融化了的蠟內的燈芯,以免蠟燭硬了後,下回用不方便。
這些小事,一個肌肉發達的武夫做起來,外人看著多少有些奇怪。惹得窗外而過的靈兒不免詫異。瞧見外頭有聲音,這才理了理腰間的腰帶,直了直身子。
“墨少爺,好。”來人是靈兒。
微微福身,瞧了瞧床上的人,不敢大聲說話。卻也非常規矩地給離墨行禮了。靈兒稱呼他為少爺,主要是瞧著老爺都對他禮讓三分,無論他是主是仆,最保險的稱呼,便是少爺了。
離墨朝著她使了個眼色,手放在後背,裝做老成地離開屋子。南洛靖從昨晚睡著後,就一直到午時還未醒來。離墨也不敢大聲喧嘩。
“什麼事?”
“稟墨少爺,夫人說金先生來了。”靈兒回的時候,想起了那個如同天仙一樣的女孩,十五六歲,凹凸有致的身材,一雙鳳眼溫和得可以柔出水。靈兒在夫人身邊待久了,也會一些識人的眼見力。這個女孩一看就跟普通人家女子不同。她一直站在金先生的身邊,倒是比金先生更讓她注意。
女人嘛比起不算帥氣的中年男人,比自己更漂亮或者更優秀的女人,更能引起自己的注意。
“是吧!我這就去。”搓了搓手,有些喜出望外。有金先生在就放心多了。
果然,在前院瞧見了正在喝茶的三人。宣夫人和金鳴,正在交談,竹染手托著茶杯正在聞香味。瞧見門外有身影來時,一轉臉,微微一笑,整個大廳都亮了。
“竹染姐姐。”離墨歡快過去,拉著竹染的手道:“好些日子不見姐姐,可想你了。能見到你,太好了。”沒想到她竟然出雪穀了。
竹染是雪穀裏最和藹可親的女神,所有人都喜歡她,對雪穀的人都很好,對外人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她特別會製作暗器,這是離墨最佩服她的地方。隻是,一直都不愛出雪穀一直都愛待在樹屋研究暗器的她,竟然會出穀。
“姐姐,你怎麼來了。外麵可危險了。”離墨有些擔心地上下左右把她瞧了個遍。
竹染踮起腳,摸了摸他的腦袋:“又長高了呀,再長姐姐都要夠不著你的腦袋了。”
“那還不簡單,離墨把腦袋給低下來就是了!”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道。
靈兒不由笑出了聲,男人果然都一樣,在最親的人身邊時,無論他是多高大,內心都如同一個孩子一般。他們關係看起來真正很好呀。
“咳咳!”金鳴咳嗽幾聲道:“這在外頭呢,讓人瞧見還以為咱們雪穀的人,都這麼不懂禮義廉恥呢。”語氣有些重了。
楊雪梅心裏雖然詫異,卻也笑著道:“孩子嘛。一起長大的,哪有那麼些規矩。都如同自家兄弟姐妹般了吧。”
“還不謝謝宣夫人原諒了你的失禮。”抽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溫柔道。如同雪穀來了春風一般,她的笑讓離墨完全沒有招架力。
“見到姐姐高興,所以就失禮了。”
“不礙事,不礙事。”
靈兒在一旁給夫人添茶,硬生生被這姑娘的氣質給驚到了。那是一種優雅高貴的氣質,很似皇家糧食養出來的人似的。又仿若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本是兩種不同氣質,可是卻都在她身上很自然融合了。
“這位姑娘是?”從一進門就沒說話,楊雪梅一直不知道她是誰。
“是金某的疏忽,剛在隻記得問七王爺的事情,這真是失禮失禮了……這是金某的侄女,竹染。”對於這個侄女,金鳴可是寵愛有加啊。
“竹染,這名字真真好聽我。夏夜月掠竹,染撫一夜星。”楊雪梅吟道。
竹染微微一笑,頷首不語,表示認同。
楊雪梅自覺無趣,便道:“七王爺現如今還睡著,二位是先午膳?”
“叔父,我先去瞧瞧他。”說完朝著楊雪梅微微福身便離開。離墨自然是緊跟上去的。
楊雪梅心裏有些不痛快,這人誰啊,就算是當今公主,見了自己也不會這樣囂張啊。她不過是西域一個普通女子罷了!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這個侄女啊,被我慣壞了。夫人請見諒。”
“不跟孩子一般計較,不過就是個孩子嘛。嗬嗬。”心裏再不痛快也不好直接罵出來。俗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嘛。
“那,老夫路途也累了,不如……”
他的話沒說完,楊雪梅立刻附和道:“房間已經準備好了,金先生若是累了,可以先歇息。老爺今日是有急事去了樵夫村,所以沒能急事陪金大人,還望見諒。”
“是我們叨嘮才是。”金鳴曾先皇的救命恩人,手中有免死金牌。這在南楚國可是唯一一塊啊!象征著無上的榮耀。
“您能來到,咱們衢陽府都生輝。”楊雪梅轉頭對張福道:“張福,好生把金先生招呼好了。”
寒暄了一會,金鳴才回到房內。正好對著南洛靖的房間,瞧見坐在窗戶邊的竹染,微微歎息一聲。竹染的心思,做叔父的他是一清二楚的。
隻是,哪個愛上皇家人的女子,有幸福人生的人。縱然三千寵愛一生,也保佑意外,何況情愛這種東西在皇家想來都如風雨,說來就來了,說走就走了。何況南洛靖如今的心思,根本半點沒有情竇初開。
女孩,都比男子成熟得快。也不知是福是禍。
“還裝呢……”竹染拿著帕子,在南洛靖的鼻尖上微微遊動。
“你是怎麼發現的。”
“終於舍得睜開眼睛了嗎?你都不想我的嗎?”竹染瞧著他的眼睛,仿佛被吸了進去般,剛才的笑也凝結了,隻定定的,然後眼淚從眼眶處凝結成晶瑩的水珠,眼睛一紅,鼻子一顫,一粒粒珍珠大小的眼淚,滑落在光潔的臉龐處,帶著哽咽的聲音道:“我都聽說了,你們差點回不來了。”
南洛靖瞧著她哭,一下子束手無策,舉手就想敲離墨,隻是那人也是人精,早知道不妙,就避開了。
“你幹嘛怪離墨,難不成還不許我知道你的事?”身子微微抖動,看得出來是真擔心。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瞧著她那微紅的眼睛,心一下子就亂了。在南洛靖心中,竹染就如同親姐姐一般,雖然隻比大三歲,可是卻一直都很細心地照顧著自己。
她也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給自己做過衣裳的女子。雖然衣服衣袖長短不一,穿是不能穿的了。
“臉都小了一圈了,還好呢。”
南洛靖小心擦拭了她臉上的淚痕,道:“臉上都快成花貓了。”
“是吧。”說著就起身,要去銅鏡前,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被戲弄了。也對,用的是最上等的胭脂水粉,怎會花妝呢。
“姐姐,以前可是不愛這些女孩子家的東西的呀。”離墨打趣道。
“去去。一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眼淚。這被一打岔,倒是沒剛才那樣傷感了。
南洛靖起身,下床。這才發現已經是中午了:“你一個女孩子,又不懂武功,沒事就不要出穀才好。以後別沒事瞎走。”何況如今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已經很惹人注目了。萬一別人有點壞心思,她又不動武功。
竹染拿起衣裳,很自然的就要替他給換上,一邊道:“叔父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回,既然叔父要來找你們,我自然也就跟來了,一個人待在雪穀,不習慣。再說,誰能傷得了我呀。我有這個呢。”說出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箭。這可是得意之作。絕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射殺五步內任何想靠近的圖謀不軌的人。
南洛靖見她拿著衣裳,微遲疑了會,才伸進去手,係好腰帶後道:“這種事,以後姐姐就不用操勞了。”
“習慣了。”竹染曾在幾年前,有照料過南洛靖一段時間,三人的情誼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這外頭,可沒雪穀好。”一語雙關,外頭的確沒雪穀安全……
“我瞧著也是,那我們早早回去吧。”竹染開心地期待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