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顧小爵爺

千機藥那狹長的勾魂眼中閃過一抹遲疑道:“這麼說來,你也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誰?”

花溪草白了他一眼,懶得理睬。

“連孩子他爹都不知道是誰還如何去尋親認祖歸宗?不如就跟著我呢。”

“不勞珣王殿下費心。”

花溪草說完,又突然想到一個事情,隨即問道:“你與赫連城似乎很熟?”

千機藥笑著,道:“嗯,挺熟的。”

蕭寶貝立馬雙眸閃光,一臉崇拜,“這麼說赫連城來抓娘親,是你安排好的,而且在名伶館你也是故意出現的!”

“緣分。”千機藥笑著,湊近,低聲,“蕭寶貝,財勢我都有,以後你和娘親就跟著我好不好?”

蕭寶貝思索著,雙眸骨碌一轉,道:“若你不傷害我娘親,且護她安寧,我就跟著你!”

千機藥點了點頭,看向花溪草,道:“夫人,那我們便說定了。”

“廢話少說,你和赫連城到底是什麼關係,你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想齊心協力對付赫連諾?”花溪草不耐煩地問道,不再客氣。

千機藥卻還是慢騰騰的,坐了過來,一臉認真地道:“之前,我與大渝王上合作,不過是為了要嫻太妃手中的地圖,而如今有了你們母子,自然也沒有再理會她們的必要。不如我們就一起去尋那九州龍脈,待破了斫龍陣後,我們三個便將裏麵的寶貝分了,那洗魂丹也都留給蕭寶貝,我不需要!”

“除了洗魂丹還有什麼寶貝?”蕭寶貝立馬湊了過來,早就把他爹是誰拋到了腦後。

花溪草還是狐疑著,真的是這樣子的嗎?

千機藥取出袖中的地圖來,道:“先到將這圖紙複原了再告訴你。”

千機藥可以肯定,這圖紙上是被嫻太妃以玄學術法設置了迷障,若想解開,還是要靠他們母子的。

否則當初花溪草不會一眼就看出那圖紙上的問題,還有蕭寶貝也是……

蕭寶貝聽了,雙眸立馬金光萬丈,正要伸手去拿,千機藥卻小氣將東西藏回袖中。

“當初花府發生了什麼事情?”花溪草此時已經不得不多考慮入京之後的事情。當年花府發生過什麼,她為何會流落北荒,兄長又為何會流落燕北,她家中還有何人?

“當年端王世子蕭鈺軒逼宮弑君,詐死多載的端王爺因大義滅親穩持朝堂,而坐上皇位;後因敬王世子蕭鈺琛兵起宮城,端王不敵棄城而逃。再後來,大渝,大秦,大夏,三國舉兵壓境,護國將軍花義奉命趕往南境,卻率軍投敵,損失大周七十二城郡,大夏未費吹灰之力,便占領南境至今。投遞叛國者,自當誅九族。”千機藥回答道。

花溪草不語,直勾勾地盯著千機藥看。

麵對她直勾勾的目光,千機藥淡定自如,也不多解釋什麼。

“我不相信他會投敵叛國。”花溪草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她就是覺得,一切絕非千機藥所說的這樣。

堂堂大周護國將軍,怎麼可能就這麼投敵叛國?

“告訴我,當年的真相,我便相信你。”花溪草終於開了口。

“詐死。”千機藥壓低了聲音。

“一切都是你安排的?”蕭寶貝和花溪草齊聲。

花氏滅門,主帥花義詐死,長子花溪拾叛逃,嫡女花溪草下落不明,難道這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

“是也不是。”千機藥說道,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想回憶的事情。

“我有權知道真相。”花溪草想知道,她是不是被他安排到北荒的,而去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麼?還有,老頭,是他安排救下自己的,還是真的撿到的她?

最最關鍵的,是蕭寶貝的爹爹是誰?他是不是也知道?

“花將軍詐死一事,你與花溪拾當年並不知曉。除了花義將軍是我一手安排,其餘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知你為何流落北荒,也不知蕭寶貝的爹爹是誰……”

蕭寶貝立馬回頭,“娘親,我信他。”

花溪草白了他一眼,一把將他拉到身後,看著千機藥認真道:“不管當年你為何如此安排,這件事都到此為止,我們跟著你去尋寶,你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有一天他的親生父親出現,若與朝堂皇族有半分瓜葛,你都要答應我保他永遠遠離朝堂之爭,不受任何人侵擾。”

蕭寶貝聽明白了娘親的話,卻無法完全理解。

他再聰明,也是小聰明,再老成,也是裝老成,也還是個孩子,明白不了軒轅朝廷的複雜形勢,他隻想得到好多好多寶貝,還有好多好多金子,然後找到龍脈,拿到洗魂丹,等他身體好了,就帶娘親去找個喜歡的男人,做自己的爹爹,到時候一家三口占山為王,過神仙眷侶的日子。

千機藥正要開口,花溪草卻又認真道:“想清楚了,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個局,想要擺脫可不容易,千機藥,你想清楚了。”

千機藥唇角微提,終是無奈道:“夫人,你就一定要這麼瞧不起本王嗎?我說要你們母子跟著我,便一輩子都要跟著我!”

花溪草看著千機藥,終是放下了心,鬆開了按在蕭寶貝肩上的手,而與此同時,千機藥取出了袖中那地圖丟給了蕭寶貝。

蕭寶貝一番打量,認真道:“娘親,這東西我見過!”

“再哪裏見過!”千機藥和花溪草難得的默契,齊聲問道。

“在師傅那裏。”蕭寶貝答道。

“一摸一樣的嗎?”千機藥問道。

“不是,是張紫金絲線繡的,畫上的地圖比這張還要細致。”蕭寶貝連忙說到,興奮了。

“老頭你也認識?”花溪草蹙眉問道。

“你說的是玄胤真人吧。”千機藥淡淡說道。

“他也是你安排的?”花溪草問道。

“不是。算是故友。已經很多年沒見了。”千機藥說道。

而花溪草卻是狐疑,“那老頭真的是玄胤真人?”

“若你手中的鎮魂晷是他送的,那便是了。”千機藥說道。

這說話間,突然馬車冷不防停了下來,幸好千機藥攔著,否則神遊的花溪草母子鐵定滾出去。

“嫻妃娘娘,前麵有人馬擋路。”侍從急急來報。

千機藥笑了笑,發出了同嫻太妃一摸一樣的聲音,道:“本宮的路,何人敢攔?”

“回嫻妃娘娘,是顧小爵爺的人。”侍從如實說道。

聽得這“顧小爵爺”三字,千機藥愣了半晌。

花溪草和蕭寶貝都狐疑著,隻知道大周有位很年輕的顧小爵爺,叫做顧無憂,是顧國公府的嫡子嫡孫,武藝高強,兵法詭譎,五年前突然請命來至繁荒城鎮守大周與大渝和燕北的西邊防線。

“嫻太妃娘娘,是不是要退避?”侍從又問道。

這時候千機藥才緩過神來,道:“退避一裏,差個人過去替本宮問候一聲,順便打聽打聽顧小爵爺怎麼到這山中來了。”

“是。”侍從恭敬退下。

花溪草從右邊湊了過來,蕭寶貝從左邊湊了過來,母子倆都眨巴著大眼睛等著千機藥解釋。

“顧小爵爺有怪癖,除非是行蹤保密,否則他所到之處,必定要一理地之內,不許要閑雜人等。”千機藥解釋道。

“嫻太妃也算閑雜人等?嫻太妃可是宮妃呀?”花溪草問道。

“於他而言,這世間除了一人,其他人都是閑雜人等。”千機藥道。

“他妻兒呢?”花溪草以為千機藥所說的一人,指的是顧無憂自己,卻不知其深意,便又問道。

“無妻無妾。”千機藥又說道。

“好奇怪的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怪癖?”花溪草又問道。

千機藥這次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曉。可他的眸底卻是一片黯然失色。

“嘿嘿,嫻太妃怕他就好。”蕭寶貝樂嗬嗬,十分開心。

說話間,侍從又到了,恭敬道:“稟娘娘,顧小爵爺說了,讓娘娘先過去。”

“為何?”千機藥問道。

“顧小爵爺沒說,就讓娘娘先過去,好像顧小爵爺遇到什麼麻煩了。”侍從又說道。

“本宮豈是他說讓就讓,他說走就走的,去告訴他,本宮改道走了。”千機藥冷冷說道。

“嫻太妃娘娘,這樣……不妥吧,顧小爵爺……”侍從的話未說完,千機藥便是厲聲,“廢話什麼?還不滾過去!”

“是。”侍從驚得匆匆而走。

而人一走,千機藥便利索地將嫻太妃從箱底翻出來,隻見嫻太妃嘴裏被堵著一團破布,雙眸大瞪,似乎十分慌張。

千機藥掀起窗簾瞥了一眼,還是學著嫻太妃的聲音,道:“傳令下去,所有的人退到前麵的林子裏就地休息,沒有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許出樹林!”

“嫻太妃娘娘,那您呢……”車外侯著的侍從連忙問道。

“本宮做事,需要同你交待嗎?”千機藥怒聲質問道。

“是!奴才這就傳令。”侍從不敢多問,這就是他們的主子一貫的風格,他們也早習慣了。

蕭寶貝和花溪草都不知道千機藥打算做什麼,好奇著,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家夥這麼著急過,難不成那顧小爵爺很可怕嗎?

千機藥冷冷看著嫻太妃,一字一句警告道:“若還想讓自己有價值,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希望回到京都,還能再太廟見到嫻太妃你。別忘了,你可還是大渝太子的生母,日後的大渝王太後……”

嫻太妃連連點頭,想都沒想。她的確不想死。

千機藥又往窗外看一眼,淡淡對花溪草道:“帶蕭寶貝走,盡快,往後麵山頭去。”

花溪草也沒多問,抱著蕭寶貝急急下車。

“娘親,那個顧小爵爺是魔鬼嗎?”蕭寶貝怯怯問道。

“不知道,聽聞是顧老國公最小的孫子,十分得寵,在京都,都是橫著膀子走的人物。”花溪草說道。

“娘親,他好像頭一回這麼怕一個人。”蕭寶貝又問道,轉頭,千機藥依舊在他們身後了,還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道:“我怕的不是他。”

不一會兒他們便到了山頭上,而與此同時,一聲聲破空嘶鳴遠遠傳來。

千機藥立馬護住蕭寶貝,另一手將花溪草拉了下來躲在草叢裏,見了前方高空的場景,蕭寶貝小小的身子都忍不住顫了,而花溪草不自覺地靠近千機藥。

什麼都不會多問,不管是什麼人,這麼手無寸鐵都會害怕。

遠處空中一群黑壓壓的老鷹仿佛一片黑雲迅速移動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低,遠遠的就有中壓迫感,壓讓人喘不過氣來,林子裏的人馬已經慌亂得四處逃竄。

“娘親……那些了老鷹好可怕,它們的眼睛是血色的。”蕭寶貝怯怯地說道,越發的往千機藥懷裏窩。

“那不是老鷹,是顧無憂養的獵隼,應該是餓了,正在尋食物。”千機藥淡淡說道,將蕭寶貝的小腦袋壓入懷中,另一手不忘將花溪草的雙眸遮住。

花溪草下意識打開,就這瞬間,整個人便都僵化了。

隻見那片黑壓壓的獵隼,以極快的速度往樹林裏俯衝而去,須臾而已,一隻隻便又往上衝,利爪上皆抓了獵物,竟是人的肢體,甚至……甚至有頭顱。

而其中一隻巨大的獵隼,竟是將嫻太妃活生生的抓在爪上,遠遠先離去。

花溪草險些驚叫出聲,幸好千機藥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巴,冷冷警告道:“要是把那畜生引來,我們三個人可不夠他們分的。”

花溪草立馬閉了雙眸,不敢在看,空中都是如此血腥的場麵,林中必定是人間煉獄。

不一會兒,獵隼群便漸漸遠去了,留下一片死寂沉沉的山林。

花溪草還緊閉著雙眸,蹲在草叢裏,蕭寶貝小心翼翼地從千機藥懷中探出腦袋來,亦是雙眸緊閉,怯怯道,“它們都走了嗎?”

“小子,你還嫩了點,膽子太小了。”千機藥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子。

蕭寶貝瞪他,心下仍舊驚慌未定著,他雖然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麼,但是嗅著隨風而來的血腥味,也猜得了大概,他承認,他確實膽子還太小了。

“那顧小爵爺一定是個風心病狂的殺人魔,吃飽了沒事做什麼這種東西做什麼?”蕭寶貝問道,卻是沒有注意到花溪草的不對勁。

“回頭,你可以親自問問他,走吧,他帶了獵隼出來,前頭必定有好戲看,或許,咱們可以跟著他到京都。”千機藥笑著,已全然沒了方才的緊張和戒備。

“好戲?”蕭寶貝狐疑不已。

“可惜了嫻太妃倒是命大,竟沒被那畜生給吃了。”蕭寶貝說著,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千機藥一手抱著蕭寶貝,一手攬在花溪草肩上,緩緩落了在一旁的草叢裏。才發現,花溪草麵色慘白如紙,整個人都好像是陷入了什麼噩夢之中。

“怎麼了?”千機藥急聲問道,連忙掃視她周身一圈,確定她並未受傷才繼續道:“可是嚇壞了?”

“我……好像見過之前的場麵……可是記不太清了。但是明明有什麼的……”花溪草一臉憔悴,低聲斷斷續續的說道。

千機藥麵色微滯,忽然想起當年他也是這般護著花溪草在城郊外見過這樣的場麵的。可他此時卻絲毫不想讓她回憶起之前的事情。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無情也罷,他都隻想,給她最好的一切,起碼在危險杜絕前,他不想讓她再回憶起曾經的事情,就這樣瞞著她,自己一個人解決好所有的麻煩,也挺好的。

咻咻咻聲音,鏗鏗鏗聲不斷。

一陣陣箭雨落下,花溪草才勉強回神,不再陷入之前的記憶片段中。

突然!

前邊不遠處一隊人馬這邊,一個個侍從一邊持盾擋箭,一邊偷偷地取出了弩來!

“他們不是大周人。”花溪草試探地問道。

“你看前方,草叢裏,是不是有隻禿鷲?”千機藥這才開了口。完全沒將眼前人當回事。

花溪草往前看著,千機藥不說她還真沒注意到,就在兩隊人馬中間,往前不到百步的草叢裏,一隻的禿鷲似乎拖著什麼,拚命地從草叢裏拽出來。

“娘親,是個男人!”蕭寶貝突然驚叫出聲,從他這個角度看得再清楚不過了。

看那男人的樣子,似是受了重傷!

那禿鷲個頭並不大,跟一般成年的鷹差不多,也就半個蕭寶貝這麼大吧,隻是長的十分好看,它叼著那個男子的衣裳,硬是將人從草叢裏拽了出來。

而地上那男子,一身紫衣華服,尊貴無比,五官如雕琢出來一般,唯有眼下一處傷疤破壞了這份完美,但卻平添幾分不羈,看著多了許男人味。

不然他這臉蛋實在是足以擔得起嬌媚二字的。就是花溪草一個女子都比之不及。

此時,他雙眸緊閉,麵色蒼白如紙,一手緊緊拽在胸口的衣裳上,氣粗息短,呼吸十分急促,他滿頭大汗,一身紫衣全濕透了,高束的墨發淩亂不堪,看著好似傷的十分重。

禿鷲將他完全拖了出來,卻寸步不離,拚命地朝眾人示威,又似求救。

對麵的人見狀,卻是樂得自在:“哈哈,早就聽聞顧小爵爺身患頑疾,今日得遇,若再不取了你項上人頭,倒是我們無能了。”

話音一斷,另一個聲音卻突然傳來,“都給住手!”

這聲音,不是花溪草,更不會是千機藥,而是蕭寶貝。

小小的身子,腰板挺直,大步走了出來,麵對眼前的上千人全齊齊看過來,一個個手中不是弓便是弩的場麵,他絲毫沒有一絲恐懼,冷冷道:“他這是肺疾發作,搞不好會變成瘟疫,傳染整個城鎮的,你們若不怕死,就繼續!”

說罷,他那稚嫩的小臉上認真嚴肅依舊,卻是退了一步,卻直接退到千機藥身旁,看著一臉水色的花溪草,表情頓變,咧嘴賠笑。

“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這種口氣同我說話,我看你是活膩了!”對方首領甚是怒聲。

“久聞漠北遺族驍勇善戰,今日得見,倒是大開眼界。”花溪草不得不上前,陪笑地說道,不經意瞥了那男子一眼,頓時心底有數,蕭寶貝說的不錯,他患的是肺疾!

“他又是什麼人?”對方指了指千機藥問道。

“夫君,我們一家三口乃是藥商。”花溪草說道,千機藥卻是麵色一頓,隱隱有幾分驚詫,就連麵色都可疑的紅了一下。卻仍是不動聲色地看著前方的男子。

“好個大開眼界,你能治肺疾?”對方首領又問道。

“肺疾根本無藥可救,隻是能讓他不要再傳染其他人。您也不想漠北的兄弟染上髒病吧。”花溪草終是冷了聲音,雙眸轉沉。

在無辜的人命攸關之前,救人是她的本能。尤其是這種恃強淩弱勉強,她更是看不慣。

花溪草的話似是起了作用,畢竟誰也不想將瘟疫帶走。

蕭寶貝很有經驗,急急取出一套銀針平鋪在地上,取出汗帕來,彎著身子小心翼翼為顧無憂擦汗,又將他垂落在背後的發絲盡數挽起,肉乎乎的小手倒是靈巧。

花溪草還在繼續,原本冰冷的雙手因為顧無憂的體溫而跟著發燙發紅,青蔥一般的玉指在他線條分明的胸膛上輕柔著,帶領著顧無憂呼吸,不一會兒,顧無憂的呼吸終是有些緩了,不似方才那麼急促。

“蕭寶貝,你來,得用針了。”花溪草說道。

“娘親,他太重了,我扶不住他。”蕭寶貝認真說道。

“你過來!”花溪草朝千機藥看去,認真說道,卻不見側邊,顧無憂已經緩緩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