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瑜心裏清楚,賀敏敏此舉不過是為了將自己引開罷了。
而她自然也樂得清閑,隻少作推脫便應了下來。
“既然如此,便依郡主殿下旨意就是。”
“孟小姐,請。”
歡兒將孟清瑜引回敏陽宮,而賀敏敏則是提著精心準備好的食盒來到了禦書房前。
“參見郡主殿下。”
“本郡主乃是奉了太皇太妃之命前來探望皇上的,你們都退下吧。”
賀敏敏的心下有些惶恐,但還是撞著膽子說道。
侍衛見賀敏敏提著食盒,自知她的來意,隻應了一聲便就退後兩步,給賀敏敏讓出一條路來。
賀敏敏看著侍衛的動作,心下很是滿意。果然,這個郡主的身份,能帶給她許多意想不到的方便。
賀敏敏自以為搬出太皇太妃來,就能一路暢行無阻,但才走進中門,便被劉公公攔了下來。
“老奴參見郡主殿下。皇上正在批閱奏折,不便有人打擾,不知郡主殿下前來所謂何事?”
“煩請劉公公通傳一聲,我隻是過來給皇上送些糕點的,並不打擾,隻要進去將東西放下就好。不滿劉公公說,太皇太妃心疼皇上近日操勞,特意命我備了些皇上愛食的點心過來……”
“郡主殿下費心了。”劉公公說話的同時手也伸了過來,明顯是要將東西接過去的意思。至於這人……怕是進不得禦書房的了。
賀敏敏假裝無視掉劉公公的手,隻笑言道:“都是分內之事。”
說話間她人便要朝前繼續走去,可劉公公卻是不依,隻繼續阻攔道:“郡主殿下有所不知,皇上在這禦書房裏已經呆了四個多時辰,之前更是吩咐過任何人不得打擾,這不是,老奴才守在了這裏,就是怕哪位貴人唐突了自己。”
劉公公執意不肯放賀敏敏進去,可賀敏敏卻是完全不予理會。畢竟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並不常有,如若她此時不把握住這個時機,隻怕日後再想見到皇上就更加希望渺茫……
“這可怎麼能行?虧了太皇太妃一直掛念,若不是我過來到這禦書房,都還不知皇上竟然如此勞神。劉公公,快去禦書房為皇上傳膳,我先將這些糕點送給皇上吃些墊墊。”
賀敏敏完全一副女主子的姿態開始對劉公公發號施令起來。
而劉公公聽聞此言,則也不好再多去阻撓。畢竟賀敏敏不僅僅有郡主之銜,更是太皇太妃近來寵信的人物;若她當真是奉了太皇太妃之命,再推三阻四下去,隻怕引起太皇太妃猜忌。如此一來,劉公公也隻能先靠後半步,任憑賀敏敏過去……
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如此在內侍總管麵前這番耀武揚威的賀敏敏,別提此時心下是有多麼的激動與興奮了;更何況隻要走過這中門,再向前便是正殿了,而裏麵坐著的,則就是她朝思暮想了不知多久的千機藥,這讓她的心跳都忍不住跟著加快起來。
一步,兩步,賀敏敏機會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與自己的腳步混為一聲聲沉重的鼓點砸在心間。
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悅與憧憬縈繞在心頭,賀敏敏甚至覺得每距離殿門近一步,自己的呼吸都跟著緊促了一分……
“啟稟皇上,敏郡主求見。”劉公公在賀敏敏站定殿門前的瞬間,聲音也傳進了大殿。
隻是裏麵的顧十一聽聞賀敏敏的到來,倒是有些好奇。太妃到底是招了一個什麼樣的女子來做這個郡主?
“進來。”
顧十一模仿起千機藥的聲音來簡直就是惟妙惟肖,就連那恰到好處的低沉與磁性都是掌握的極好。
賀敏敏隻是聽到了這聲音,就覺得渾身都好似被青柳拂過一般,渾身癢癢的,酥酥的,還有一點麻麻的感覺……
隻怕再聽上幾句耳朵都是會懷孕了的。
“敏敏參見皇上。”賀敏敏特意壓低了聲音,盡量不流露出自己的怯色與喜色。
麵上盡顯一片嬌羞之態……
“抬起頭來。”
顧十一原本隻是想看清楚些她的容貌,但卻不曾想這一句話完全撩撥起了賀敏敏心底蕩滌的漣漪。
麵色都跟著羞紅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剛剛熟透的蜜桃,十分誘人可口……
比起顏子晴的氣質與孟清瑜的秀麗,賀敏敏更多了幾分鄰家女孩的可愛與嬌羞,尤其是一雙星眸更顯得她比同齡人還要嬌小幾分,完全一副小女兒家的憨態。
顧十一隻是掃視了一眼,心下便有了成算,像賀敏敏這般了無心機之人,隻怕自己耍的一點小聰明都還當做是什麼權益計謀,卻殊不知她這點小心思在這深宮之中不過是最低級的功夫罷了。若說太妃娘娘隻是因她的模樣與先郡主有幾分相似就對其寵愛有佳,實在太過牽強了些。
“是太皇太妃命你來的?”
“啟稟皇上,敏敏隻是擔心皇上今日勞累過度,所以才特意親手熬製了薑糖水又做了幾樣點心給皇上送來。請皇上莫要怪罪。”
賀敏敏完全一副一切為了皇上,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模樣說道。
“這就是你當的差事?”
“皇上息怒,是老奴沒有問清楚郡主殿下的來意,請皇上責罰。”
“皇上,今日之事都是敏敏一人善做主張,不關劉總管的事,如果皇上要罰就罰敏敏一人吧,敏敏甘願受罰。”
顧十一已經不想再與賀敏敏多言,起碼賀敏敏還不具備被太妃放在眼中的價值,這就足以說明,太妃如此榮寵她的背後另有目的……
顧十一在乎的,是太妃的目的為何,而沒有閑情雅致再這裏看她表演什麼一往情深的戲碼。
“把人帶下去。”
“是。”劉總管應了一聲,隻能來到賀敏敏身邊,將人請出去。
可賀敏敏卻是牟足了勁兒的朝顧十一所在的方向跌絆過去,完全一副不小心失足的驚慌模樣……
而她手裏的食盒,則是好巧不巧的散落開來,就連那薑糖水也是潑了自己一身,整個人都好不狼狽的模樣。
看著賀敏敏那梨花帶雨的假裝,顧十一簡直都開始懷疑太妃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賀敏敏完全沒有看出顧十一眼底的玩味笑意,隻當自己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而已……
如若這場景放在風月場所,或許她身邊的恩客早已替她擦拭起胸口衣襟上的大片緋紅,而此時她身邊坐著的,卻是千機藥。
顧十一甚至不禁在想,如若這裏坐著的當真是千機藥,她現在會不會早已被拖進了亂墳崗?
“皇上……”賀敏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貝齒也輕輕咬著下唇,完全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隻可惜她這誘或人的本領還未學到家,這點能耐,別說是千機藥那尊冷麵大佛了,就是顧十一看了都忍不住要冷臉。
“出去。”顧十一驟然降低的音調,瞬間讓人一驚。
賀敏敏看著千機藥那赫然冷下來的麵色,心跳都跟著跳慢了一拍。
“劉桓。”
“是……是。”劉總管起初還以為皇上是要他將賀敏敏帶出去,可是此時與皇上對上目光才驚覺,被攆出去的竟然是他……
賀敏敏後知後覺的看著小心退了出去的劉總管,瞬間心都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此時此刻她才發現,當兩個人單獨麵對麵時,千機藥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王者之氣完全不是一般人都能夠承受的了的……
此時的她,除了激動之外,更多得竟是恐懼。
“皇上……我……”
“過來。”
賀敏敏突然覺得腳步都跟著沉重起來,明明與他隻隔著一個桌案,但卻好似隔了萬水千山。起碼他現在每靠近他一步,腿腳都是跟著有些許打顫……但她的心卻是一直近乎瘋狂的跳動著。
“脫掉。”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剪短有力,可是聽在賀敏敏的耳中卻是如同催情的音符一般。
賀敏敏不曾想過,一切竟會發生的如此順利,甚至遠比她所預想的還要順利……
賀敏敏的手指一點點劃過自己的衣衫,半晌才顫抖著解開了衣襟露出內裏的中衣。
隻是她這衣衫還未褪盡,顧十一冰冷的聲音就再次傳了過來:“朕討厭髒了的東西。”
言罷,他的手裏便多了件外袍,而賀敏敏則是滿麵緋紅的隻著這中衣愣在原地。隻等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可顧十一卻再未靠近她一分,而是高聲命道:“送她去未央池梳洗。”
賀敏敏緊張握著的手終是滿滿散開,而劉公公則是應聲走了進來。
他身後帶著的還有隨行的內侍與侍女等一行人,那陣子完全就是伺候妃子侍寢的模樣。
賀敏敏就這麼被眾人簇擁著走了出去,而顧十一的麵色上卻是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既然她們這麼想看戲,那就演給她們看好了……
太妃的大殿中,太妃收到賀敏敏即將侍寢的消息時,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就連方才的困倦也退散下去。
“賀敏敏?”
太妃不容置信的看著韓嬤嬤帶回來的消息,簡直覺得這就是天方夜譚……
別說千機藥不可能突然親近女色,就單是賀敏敏這個人來說,她就根本不可能入的了千機藥的眼。更何況千機藥才登基第一天怎麼可能會突然臨幸一個毫無根基的朝臣之女?
“把方才在禦書房發生的事情給哀家說清楚!”
“啟稟主子,今日午時前後,孟清瑜曾去過敏陽宮向郡主求討薑糖水,說是為了送去給皇上驅寒服用,至於這東西為何不傳膳禦膳房或是太醫院,孟清瑜給出的解釋則是新皇剛剛登基,不宜傳出龍體欠安的消息,所以才出此下策。而郡主則是將此事包攬了下來,直到晚上才命人去將孟清瑜從禦書房帶回了敏陽宮,說是要一同用晚膳敘舊;隻不過歡兒前腳才走,郡主後腳便親自提著食盒去了禦書房求見皇上,沿途還曾以主子的威名鎮壓禦前侍衛以及劉總管放行。最終得以進入大殿麵見皇上。再後來,隻聽聞皇上將劉總管趕了出來,隻留郡主一人在大殿伺候。約過了半柱香功夫不到,皇上便命人送郡主去未央池了……”韓嬤嬤將每一個時間節點說的都很清楚。
而太妃娘娘的眉頭則是一直蹙著,完全沒有半分笑意。
韓嬤嬤的話才剛一說完,就又突然想起一個細節來:“對了,在劉總管被趕出大殿之前,郡主殿下將什麼東西碰到了地上,當時曾發出過一聲響動,至於具體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孟清瑜此時在做什麼?”太妃娘娘一直都對她給予了厚望,這朝堂上下,能讓太妃娘娘看重的無非就那麼幾個人而已,隻可惜她的表現卻是不盡人意。
“讓人去把這孟清瑜送到未央池去,哀家倒要看看,她們這葫蘆裏都是賣的什麼藥!”
“是。”韓嬤嬤早已習慣了這後宮中的明爭暗鬥,但是看著太妃的作為,還是忍不住為花溪草而感到不值。畢竟她能夠感受得到,花溪草對太妃的情分,卻是真心以待的,起碼,她一直將太妃當作以為和善的長者……
太妃雖然因千機藥的登基繼位而榮升為太皇太妃,可她卻還是習慣以太妃身份自居,好像這樣會顯得她並未老到要進入皇陵的樣子。而韓嬤嬤他們自然是不敢胡亂稱呼的,如此一來,便就幹脆以主子相稱,免得觸了太妃的黴頭。
說來也怪,近來太妃娘娘的心思總是陰沉不定,就連性情好似也變了不少。就連韓嬤嬤都覺得愈發看不清太妃娘娘的心思了……
韓嬤嬤來到敏陽宮時,孟清瑜還在殿中等待著賀敏敏歸來。
雖然她今晚名義上是被賀敏敏請回來用膳的,但尊卑有別,在賀敏敏未回來之前,她是不可能坐在桌邊的,比起歡兒來,她不過是個二等宮女罷了,還不如歡兒這個從太妃的大殿裏走出來的丫鬟品階高。正在孟清瑜猜想著賀敏敏該是如何被皇上給趕出禦書房的時候,歡兒突然向門外迎了過去,歡聲說道:“參見韓嬤嬤,您今日怎麼得閑到敏陽宮來了。韓嬤嬤有事隻要交待一聲便是,歡兒那能讓您老人家親自走上一遭。”
“你這丫頭倒是嘴甜,隻不過老身為何前來,你還能不知?”
“韓嬤嬤竟打趣歡兒,隻是敏郡主殿下去禦書房尚未歸來,恐怕韓嬤嬤要等上一會兒了呢。”
“無礙,太皇太妃宣召的也並非是郡主殿下,而是她。”韓嬤嬤指了指歡兒身後站著的孟清瑜,麵色上看不出喜怒,完全一副平靜模樣。
歡兒見此情形,隻當即將孟清瑜喚過來說道:“還不快拜見韓嬤嬤?”
“奴婢參見韓嬤嬤。”
“太皇太妃有旨,傳你到太妃的大殿去麵見,走罷。”韓嬤嬤並未急於讓孟清瑜起身,而是將話都說完才獨自一人先行離開。孟清瑜則是晚了一步才跟了上來。
歡兒看著孟清瑜遠走的背影,心下終是有了成算,看來她們這位郡主殿下,今日算是白忙活一場了,不更準確的說,是為她人做了嫁衣……
主子之間的事情,作為奴婢的從不敢參與僭越,就算歡兒將一切看得透徹,也隻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孟清瑜跟著韓嬤嬤走了一段,總覺得這路並非是通往太妃的大殿的,而更像是繞道去了禦花園的方向。
“韓嬤嬤,不知太皇太妃召奴婢前去何事,還請韓嬤嬤能夠指點一二,也好讓奴婢有個心理準備。”
“孟小姐做了這麼多的事情,為的不就是現在嗎?怎麼?時機到了,反而退縮不前了?”
韓嬤嬤的話裏明顯夾槍帶棒,而孟清瑜聽了卻絲毫不覺刺耳;看來她賭對了。太皇太妃的確是在她身上下了注的,所以太皇太妃便不可能看著她輸。
“謝太皇太妃恩寵,謝韓嬤嬤指教,奴婢感激不盡。”
此時的未央池邊,賀敏敏已經被眾侍女伺候著下了水,不得不說,從小達到她雖一直被賀大人寵愛有佳,但也未曾受過如此待遇。
或許也正是此時,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所謂的權利到底能夠帶來怎樣的榮華富貴,同樣也更加堅定了她要牢牢抓緊皇上的心思……
正當賀敏敏享受著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內侍官的聲音:“起駕養心殿。”
養心殿……
能夠被皇上詔到養心殿去侍寢簡直就是莫大的殊榮,更何況今日還是皇上登基的第一天。
可想而知,若是明天一早這消息傳了出去,會有多麼的引人嫉妒;而到了那時,別說賀敏敏榮光無限,就是賀大人的身價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賀敏敏此時早已忘記了恐懼二字為何物,在她心裏隻有一個癡然的念想罷了。
一想到千機藥那挺括的身姿與英武的體魄,賀敏敏隻覺渾身都猶如有螞蟻爬過一般,所到之處,全都引起陣陣酥麻之意……
單是想著想著,她的臉皮兒就跟著不自然的紅潤起來。
眾侍女伺候著賀敏敏從溫泉池中出浴,隻見一個身著高等宮服的侍女手裏捧著一卷絲被朝她走來,就在眾人將她包裹在裏麵的瞬間,內侍官就突然走了進來,還不待賀敏敏從驚慌中回神,一對內侍官就將她連人帶被的橫抬了起來……
賀敏敏還是第一次以如此羞恥的姿態被一群人抬走,更何況她此時完全是不著寸縷,唯有這一卷絲被避體而已,更令她一顆原本就劇烈跳動著的心髒更是蹦到極點。
賀敏敏不知被人抬著走了多遠,隻覺得自己的身子都已經因為緊張而挺直的有些僵硬,就在她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突然被眾人放了下來……
隻是當賀敏敏回神時,她才猛然發覺,這裏哪裏是什麼養心殿?而是漾青殿……
一個前不久剛剛因病離世的太嬪的寢殿。
“皇上有旨,命郡主殿下沐浴齋戒後在此處為太嬪守喪七日,喪期滿方可回宮。”內侍官的語氣極為平靜,好似說的不過是個尋常的事情而已。
可是這漾青殿完全就是一處年久失修的老殿了,本就環境極差,特別是太嬪死後,這裏更是荒涼感十足,就連個粗使的奴才都沒有。偌大的寢殿就好像一個幽暗的迷宮一般,不斷吞噬這賀敏敏的理智。
可偏偏她此時此刻又身上為著一物,隻要稍有動作,那唯一用以遮羞的絲被便會滑落下來。這可急壞了賀敏敏……
眼看著內飾官們全都離去,隻剩下賀敏敏一人躺在這冰冷的床榻上,她整個人都覺得身體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完全疲軟無力,就連喊叫都沒了力氣。
恐懼,漫天的恐懼縈繞心頭,在這偌大的寢殿中,她隻感受到了陰森森的陰氣,完全沒有任何人的氣息。
賀敏敏動也不敢動,隻能心底乞求著,這一切並不是真的,這些都不過是皇上與她開的玩笑罷了。
隻可惜直到次日天明,她心心念念所祈盼的皇上,也沒有出現在她麵前。
隻是一夜,賀敏敏就好似被熬幹了心血一般,整個人都麵色蒼白的可怕。
而昨夜的未央池中,卻還有著令一個與她同一命運的人……
被韓嬤嬤一路帶到未央池的孟清瑜,才剛一上前,就被一眾侍女給圍了上來。顯然這一切太妃娘娘都已授意。
而韓嬤嬤則是辦完自己該做的差事便打道回府。隻可惜她一定不曾想到,太妃娘娘竟也有被人擺了一道的時候,而這人卻並非他們以為的千機藥,而是偽裝這千機藥的顧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