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營帳中,早已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花溪草才剛進府門,就見眾影衛的麵色十分難堪。
當她進院中,才見司徒卿正站在此處,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傲然對花溪草說道:“珣王殿下散朝後還未歸府,花掌史怕是要稍作等待了。”
“請大祭司進去坐罷。”花溪草並未理會司徒卿的挑釁,隻扔下這麼一句話,人便直接進了千機藥的書房。
影衛見此,隻當即現身來到司徒卿跟前,冰冷說道:“請。”
司徒卿看著影衛對自己和花溪草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心下充滿憤懣與嫉恨,隻是不便表露罷了。
花溪草才進帳內,老侍衛就端著一碗紅豆薏仁湯走了進來:“這是主子吩咐屬下給姑娘送來的,姑娘趁熱喝吧。”
之前慕白曾說過花溪草身寒體濕,一味的吃藥實在太過枯泛,若能從飲食和生活上徹底改變,方能根治此症。
自從慕白提出了食療的方法之後,千機藥便每日定時定點的給花溪草送來各種湯羹,有益氣補血的,也有驅寒祛濕的,就是花溪草自己,都覺得被他養胖了不少……
花溪草捧著手中的薏仁湯,心裏滿是暖色。
隻是這湯還未入口,花溪草的麵色就突然一變……
“這紅豆薏仁湯是熬製了多久的?”
侍衛被花溪草的話問的身形一頓,但還是如實回道:“啟稟姑娘,這湯是後廚從早上熬到姑娘來時的,特意慢火溫著……”
花溪草舀起一勺湯羹,隻在鼻子前聞了聞,才緩緩將其送入口中。
侍衛看著花溪草一勺勺將湯水喝盡,終是將心放下……
“姑娘……”
“嗯?侍衛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花溪草看著侍衛吞吞吐吐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因司徒卿的到來而感到難以啟齒,但侍衛的話一出口,花溪草卻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姑娘,屬下是從主子小時候就一直伺候在他身邊的,可以說是跟著主子長大的人了。說句不該說的,殿下這麼多年來除了姑娘您,再就未曾讓任何人踏過這營帳半步。所以……”
“所以,司徒卿能進來,並非是他本意,而是有所苦衷,是嗎?”
“姑娘……”
“侍衛,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們兩個好,不過還是請您無需擔心,更無需質疑我對他的信任。”
“姑娘,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的意思是……”
花溪草與千機藥在一起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對這侍衛的了解也算清楚,但今日侍衛如此吞吐的模樣,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難不成是侍衛有何事要相求於她又不好啟齒不成?
“你也知道,我素來不喜歡繞彎子的。”
“姑娘,其實是端王為主子賜了一個秀女做侍婢……”
“既然是端王賞賜的人,就昭旨辦事就是。”花溪草知道了事情的緣由,也就不再多問。
反倒是侍衛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原本侍衛是想請求花溪草讓勸勸珣王殿下不要因此事與端王鬧得不愉快的,害怕花溪草會因此而不喜,但卻沒想到花溪草竟會是如此態度……
“姑娘,您難道就不……”
“怎麼?侍衛是怕我會生氣還是吃醋或是嫉妒?”
“奴才其實是想求姑娘勸勸主子的,可是又知如此的確對不住姑娘,所以實在難以啟齒,屬下實在是該死……”侍衛說著人便要跪下來,還是花溪草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扶住。
“侍衛,此事我想珣王殿下自會有處置的辦法,你也不必多慮。至於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心下亦是清楚,您也不必勞心。還有,外麵的人乃是珣王殿下的貴客,切勿怠慢,其他的事情,再聽從珣王殿下吩咐便是。”
“是,屬下明白。”
侍衛在千機藥身邊伺候了這麼久,自然也是極為了解千機藥的脾氣秉性的,待出門之後冷靜下來,才恍然大悟,花溪草方才的言行,完全是救他與無形之中……
這裏的風吹草動絕對瞞不過主子的眼睛,而他今日來求姑娘的事,主子不用他說自然也會知曉,若是按著千機藥的性格,一旦知道他膽敢為了別的女人而來求花溪草委曲求全,一定會嚴懲不貸……
這麼一想,花溪草方才的話除了是說給他自己聽的,更是借影衛之口說給主子聽得。
侍衛思慮之後,終是忍不住對自己暗罵道:“糊塗啊,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果然,千機藥才剛一入府,影衛便將之前發生的一切悉數上報。
尤其是對司徒卿不請自來的行為更是著重承報,還特意添油加醋的說起了司徒卿是如何擠兌自家女主子的。
“怎麼進來的,怎麼給本王將人送出去。再有下次,你們全都提頭來見。”
“是。”影衛即便害怕千機藥會的懲罰,但卻更為激動。
“啟稟主子,端王賜入府中的侍婢已到……”侍衛有些不敢去看千機藥的目光,隻怕他會震怒。
可千機藥卻是讓他大出所料的說了句:“去問夫人意思,府中內務由她安排。”
從前千機藥還隻是在他與花溪草兩人時才稱對方一聲夫人,可如今他卻是完全叫慣了嘴一般。無論何時何地,總是將夫人二字掛在嘴邊,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一般……
“是。”
侍衛再次來到書房去見花溪草的時候,花溪草正坐在千機藥平日裏坐著的地方,抄寫著醫術上的藥方。
她記得年幼時父親因常年征戰在外落下了腿寒的病根,一到陰雨天就腿痛體酸。而這醫書上正好有一劑方子能根治這病,隻是有幾味藥材並不好尋,待千機藥回來,恐怕還要求借他影樓的勢力去找才行。
“姑娘,主子他回來了。”
“嗯。”
“侍女也到了府前,隻是主子說王府內務都由王妃您來做主,所以讓屬下來請示王妃……”
侍衛這次也不再向花溪草稱之為姑娘了,而是順著自家主子的那句夫人而徹底改口,稱其為王妃起來。
花溪草並不關心這所謂的稱呼,她關心的不過是千機藥的心意。
交由她處置,他倒是會偷懶的……
“好啊,那就把人帶進來吧,負責殿下的飲食起居。”
花溪草自始至終都在抄寫著藥方,根本不曾有過抬頭,弄得侍衛想通過她的神色探探究竟都無處去看……
“侍衛先去安排吧。”
花溪草待侍衛離開書房後,麵上不由露出一抹皎潔的笑意。
想要躲清淨?那也要看她同不同意才行……
花溪草從不懷疑千機藥與自己之間的感情,所以更不畏這些所謂的情敵造訪。隻是她不畏懼,並不代表她就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一枚。
千機藥聽聞花溪草將人分到他跟前做貼身放侍婢隻揚起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來,這笑容掛在他臉上簡直比刀子還令人害怕……
“通知夫人,本王稍後要去唐清池沐浴。”
“是。”
侍衛就這麼成了千機藥與花溪草兩人間的傳話筒,隻是又不敢胡亂猜測兩位主子的心思。
畢竟他們兩個人可是一個比一個更腹黑的啊……
“侍衛怎麼又有事?”
花溪草才剛抄好藥方,就見侍衛再次站在了自己的麵前,隻能無奈笑道:“莫不是千機藥他又說了什麼不著邊際的話?”
“啟稟王妃,主子說稍後要去唐清池沐浴,讓王妃一同……”侍衛也不知道千機藥是不是這個意思,但他知道,若是花溪草去了,隻會是讓主子高興而非不悅。
“我?侍衛是不是尋錯了人?既然你稱我一聲王妃,難不成讓我親自去伺候殿下沐浴更衣不成?難道這種粗事就沒有侍女去做了嗎?”花溪草徒然拔高的音調,將侍衛也給說的一震……
粗事?
這可是同殿下沐浴啊……普天之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連想都不敢想,可到了王妃口中竟然成了粗事……
侍衛哪邊也不敢得罪,哪邊也不敢多言,尤其是在花溪草這裏碰了一鼻子的灰之後,更不知道該如何做事是好……
此時此刻,侍女還帶著端王的懿旨跪在營帳門外,可是千機藥和花溪草這模棱兩可的態度,實在讓侍衛不敢有所決定。
這侍女到底該不該讓她入府呢?
侍衛出了書房,隻覺一個頭兩個大……
營帳中的一處暗室裏,千機藥站在門口,司徒卿端坐在千機藥的身後。
隻見此時的千機藥麵色十分陰沉,眸光裏也閃動著絲絲戾氣。
“恭喜殿下即將登得大寶。”
“本王說過的話,從來不說第二遍,好自為之。”
“殿下放心,在殿下未坐上那龍椅之前,我自會遵守你我之間的約定,絕不透露半分訊息。”司徒卿並不怕等,隻是她不想看到花溪草能夠得到千機藥全部的寵愛而已,那會令她嫉妒,甚至嫉妒的發瘋。
曾經,她以為,自己對千機藥的心思無非是利用而,但此番東周之行,她才發現,千機藥遠比她想象中的更有魅力。
她喜歡這樣的男人,她更要成為他獨一無二的女人……
放眼九州天下間,除了她,沒有人更配與千機藥比肩天下。
千機藥之前派了影衛將司徒卿驅逐,隻是影衛的功力不及司徒卿的旁門陣法,隻是一個普通結界,她便趁機溜進了千機藥書房後的暗室中。
隻是令司徒卿不曾想到的是,千機藥竟然不但能夠看破她的結界,更能夠肆意毀掉她布下的結界,竟然在進入書房的瞬間,就發現了她的存在……
果然越有能力的男人,越讓人容易產生喜愛。
司徒卿此時隻覺得,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麼事情是比征服千機藥更為有趣的事了……
千機藥走出自己的書房,便朝花溪草的書房走去,按時間來看,她現在應該還在處理西夏的國事。
也不知那肖壽是做什麼吃的,竟然連一個西夏都結製不好,還要驚動花溪草勞心煩神……
千機藥思慮間,信手將暗衛喚了過來,隻見他冷聲命道:“告訴肖壽,若再讓本王發現夫人連夜批閱奏折,本王便讓他怎麼將東西送來的,怎麼給本王吃下去。”
“是。”
“還有,把花將軍留下的兵將劃到他營下訓練,三個月後,入大渝。”
“是。”
影衛一麵應著,一麵為肖將軍在心底點燃了一排蠟燭,不禁為他唏噓……
主子同女主子玩笑,遭罪的可是他們這些下人了。
“侍衛難道沒有將本王的話送到?還是夫人不肯賞臉?”千機藥推門而入的同時,話音也傳了過來。
隻可惜,他並未預見的到,此時的書房中並非隻有花溪草一人,而是還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啊……奴婢侍女,參見珣王殿下。”侍女因千機藥的突然造訪而感到吃驚,更讓她吃驚的還是,千機藥同花溪草說話的語氣,哪裏有半分往日的寒澈?
“看來夫人是有意在等本王了?”千機藥從進屋起目光就一直釘在花溪草的身上,根本不曾分與侍女半分。
原本侍女還隻是站在花溪草邊上的,此時卻是已經端跪在地,連頭都不敢高抬,隻能借著餘光一堵珣王風采……
“珣王殿下來的正好,這是端王賜給殿下的秀女,殿下可以將讓帶回去了。”
“嗯。”千機藥應得這一聲,在侍女聽來,簡直就如同是天籟一般。
他那低沉而又充滿磁性的聲音,瞬間俘獲了侍女的整顆心……
“夫人可以隨本王走了。”千機藥的話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說話間,他便走至花溪草的跟前,將人一把抱了起來。
侍女吃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她從來都不曾想過堂堂東周戰神的珣王殿下,竟然會有如此溫情一麵。
這可惜,這份寵愛,並非對她人,而是悉數給了花溪草一人……
侍女此時還來不及羨慕嫉妒,她隻想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能也謀得千機藥的寵愛……
侍女就這麼看著千機藥抱著花溪草從自己麵前走過,一路出了書房的門。她還一個人傻傻跪在地上。
而花溪草則是有些不滿千機藥的做法。
隻在四下無人時,才慵懶問道:“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將我變成眾人的公敵不成?”
“何來此言?”
“自古帝王皆薄幸,紅顏總為禍水亡。珣王殿下可知其意?”
花溪草並不想去與她探討端王說過的那番大道理,畢竟她自己也接受不了所謂的妻妾成群三宮六院,所以她並不想去說這些無用的東西。
但這不代表,她就願意讓千機藥逼她出來做反抗……
“若說帝王,也是你,何來我薄情之說?”千機藥的語氣十分平靜,絲毫聽不出他任何調笑或是玩笑的語調。
可花溪草不知為何,卻總覺得這話聽起來帶著幾分深意……
“在想什麼?”千機藥見她神思不定,出言問道。
“父親快回來了。”
“嗯,花將軍明日未時即可入城。”
“我為父親開了個方子,可是還缺幾位藥材,可能需要你去尋了。”
“這算是給本王向嶽父大人表現的機會嗎?”
“嗯,算。”
“辦好了可有獎賞?”千機藥的看向花溪草的目光裏好似充盈著幾許期待,又好似是等待著要糖果的孩子。惹得花溪草都不禁失笑起來……
“那便說定了。”千機藥還不待花溪草回話,就自顧自的說著,同時將人也抱進了清池中。
花溪草看著千機藥不懷好意的模樣,隻當即拍打著他的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隻可惜千機藥卻是鐵了心的與她作對一般,將人抱得更緊了幾分。
周遭的影衛早就已經識趣的退下,值守在數十米外,不敢再向前半步。
“千機藥,你放我下來!”
花溪草每一次連名帶姓的叫千機藥的名字時,都讓千機藥感到異常的欣喜。他從來都沒有覺得,還有誰比花溪草念自己名字時更為動聽。單是聽著她的話音,就讓自己感到踏實與開懷……
千機藥,衣冠禽獸,正當所屬。
“還可以再休息一會兒,晚些時候,我們一起去接嶽父大人。”千機藥的話從花溪草的身後傳來。
即便花溪草沒有動作,但他也知道,她醒了,而且還帶著一身的起床氣……
“不去!哪都不去!”花溪草想也不想,自己的身上肯定早已遍布他唇下留出的傑作,這幅尊榮讓她如何見人?
“好,那我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