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虛以為蛇

花溪瑤的瞳孔因為他的話而瞬間一縮,她雖然知道自己的小動作逃不過他的視線,但卻也沒想到他會如此明顯的警告自己……

顏子晴的小動作,不也正是她的小心思嗎?

蕭思旻出事之後,皇上一直不曾出過禦書房半步。

寧貴妃就算是心有怨念,也不敢貿然前往。

隻能是陪在太醫院裏守在蕭思旻的身邊……

“軒兒,這件事你一定要為思旻做主。決不能姑息放過任何一個人。無論是誰,本宮都要將他碎屍萬段!”

“皇祖母,思旻的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下來,您也可以先放心了,您就先回大殿休息罷。剩下的事情交給孩兒來處理。”

“軒兒,皇祖母隻能依靠你了,你也看到了,皇上他直到現在都不肯露麵來看看思旻。可見在他心裏,我們祖孫的分量是有多麼卑微。”寧貴妃的聲音裏夾雜著些許自嘲與悲傷,麵色也是難看的很。

蕭鈺軒知道寧貴妃一直對皇上是有愛意的,甚至愛的濃烈而又深沉。可是如今歲月一長,她也早就被傷的遍體鱗傷。

即便她可以不去爭寵,但她卻無法容忍皇上對她們的子女不管不顧,說到底,她們是夫妻,更是一雙兒女的父母……

對於寧貴妃而言,夫妻的身份,不過是讓她成為皇上眾多女人當中的之一而已;而作為母親,卻是唯一的,她身下還有這些骨肉,要她去籌謀一個所謂的未來。

“軒兒,皇祖母已經差點失去了思旻,決不能再看著你出什麼意外。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隻有自己的強大,才能保護好自己甚至你身邊的人。皇祖母如今已經礙了皇上的眼,思旻又出了這樣的事情,隻怕以後你能依靠的就隻有你自己了……。”

“皇祖母,您不要這樣說。孩兒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孩兒也絕不會放過那些加害思旻的凶手。皇祖母放心,孩兒弄丟了的東西,孩兒都會一分不落的再討回來。”

“軒兒,皇祖母和思旻,以後就隻能依靠你了。”

寧貴妃意有所指的拍了拍蕭鈺軒的肩膀,其眸中隱藏著的深意,蕭鈺軒自是能懂。

“皇祖母,您早些回去歇息罷。孩兒送您回大殿。”

“罷了,你還是守在這裏看著思旻罷,切不要讓她作出什麼傻事來……。”

蕭思旻的性情她們都是了解的,平日裏她總是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個骨子裏充滿了個性的人。平日裏若不是有著蕭思卿蓋其鋒芒,她又是個庶出,怕是對嫡女,也不差分毫的。

如今她受此大辱,就算保住了命,隻怕當初的心氣也早已不再……這讓寧貴妃極為惦記,隻怕她會想不開作出什麼令人後悔的舉動來。

“皇祖母放心,孩兒會寸步不離的守在思旻身邊。絕對不會讓她再出任何意外。”

寧貴妃聽聞蕭鈺軒的承諾終是點了點頭,起身朝外走去。

隻是才一出了門,寧貴妃麵上的悲戚之色就被一瞬間的陰鶩與狠絕所替代,隻是稍縱即逝,無人知曉罷了……

而與此同時的禦書房內,皇上亦是滿色陰鶩的可怕,一雙如鷹的眸子裏閃動著攢動的怒火。

隻見禁軍首領與宮城守衛使都端跪在地,大殿內的氣氛更是低沉的可怕。

“郡主是如何出宮的?為何郡主出宮無人相隨?”

在皇上收到蕭思旻出事的消息之時,第一時間就派人去將宮外當差的禁軍首領尋了回來。而後聽聞郡主近來總是私自出宮,更是氣得皇上接連摔碎了數個杯盞……

整個皇宮養了幾千禁衛,郡主私自出宮這麼大的事情,竟無一人通報,這說明什麼?

是郡主手眼通天還是他們知情不報?

無論是哪種結果,對於皇上而言,都是絕對不能姑息的。

“卑職失職,罪該萬死,請皇上降旨責罰。”

“你們以為隻是領罰就沒事了嗎?給朕說清楚,為什麼郡主出宮無人阻攔也無人向朕通報?”

禁軍首領與守衛使隻將頭埋得極低,卻都沒有回話。

皇上見此更是氣急,隻隨手拾起桌上的硯台便朝二人擲去。

李總管見皇上動怒,隻趕緊勸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硯台落地的碎響清脆異常,禁軍首領知道此事躲不過去,隻能低聲開口回道:“啟稟皇上,郡主殿下出宮都是持了通行令牌的,卑職沒能及時向皇上通報,實屬卑職之過,卑職甘願領罰。”

守衛使見禁軍統領都開了口,也隻能小聲附和道:“啟稟皇上,郡主殿下進出的確都是有通行令牌的,所以卑職從未敢阻攔,也沒有向皇上通報。請皇上責罰。”

兩個人雖然都說著自己有錯,但事實卻是他們不過秉公辦事而已。既然他們口口聲聲說郡主有通行令牌,那皇上倒是不得不重新思慮起這事來。

在這皇宮之中,有權利放人出行,無非就隻有兩個人,皇上,曾經榮寵萬千的寧貴妃。

就蕭思旻而言,皇上肯定是不曾給她任何通行令牌的,如此看來,也就是寧貴妃了?

“去把郡主近三個月的所有初入宮記錄都給朕拿來。還有,當即派人去到郡主去過的所有地方查證一下,郡主每次出宮都是什麼時間,去了什麼地方,見了哪些人,發生過什麼事情,還有再去查查郡主每次出宮,是否有人相隨。”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禁軍統領此時正跪在地上等候皇上責罰,自然調查的事情就都落到了李總管身上。

皇上對於這一次蕭思旻出事,除了震怒,更多的是懷疑。

他才擬了賜婚的旨意,便發生了這種事情。

如若說隻是個意外,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隻是到底是哪裏走露了風聲,皇上卻是沒能想個明白。

眼看著夜色漸濃,皇上派出去查探蕭思旻行蹤的錦衣衛也帶著消息歸來。

隻見皇上看到線報的瞬間,麵色便如同青磚一般黑了下來。

“畜生!”皇上一聲咒罵,隻令在場之人神色一怔。

就在皇上想要繼續發難的時候,隻聽殿外傳來一聲通報:“啟稟皇上,寧國公府寧朔有要事求見。”

“哼,他回來的倒是夠快!”

皇上本就在氣頭上,此時見寧朔歸來,更是肝火大旺。

隻聽他怒聲斥道:“讓他進來!”

“是。”

寧朔並不知道都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隻是照著蕭鈺軒的指示,連夜入宮向皇上稟報雪災之事。

卻不想他此時進殿,正好撞在了皇上的刀口上。

“微臣參見皇上。”

“擅離職守,兀自入宮,該當何罪!”

“啟稟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並非擅離職守,微臣是因雪災之事特此返都親向皇上說明災情的。還請皇上給楚陽一個稟報的機會。”

寧朔雖然想到皇上會有不悅,但卻沒想到皇上的情緒會如此暴戾。

皇上此時滿腹都是對寧貴妃與蕭鈺軒的不滿,連帶著對寧朔自是沒什麼好印象。

隻怒不可遏的對其訓斥道:“還敢狡辯!朕問你,既然是雪災事宜,為何不經巡督撫上報奏折,而是你自己私自遣返回都?”

“啟稟皇上,微臣當初雖是奉命前往南郡,但卻並未曾有官職相封,所以……”

“所以你這是在怪朕了?”

“皇上息怒,微臣不敢。”

“來人!”皇上剛要命人將寧朔帶下去,就見寧朔連聲喊道:“皇上,微臣此番入宮是因嶺南一帶發生雪崩,整個山體滑動,死傷無數啊,皇上……。”

眼看著侍衛就要將寧朔拖出殿外。皇上聞言當即站了起身,隻滿麵陰沉的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啟稟皇上,嶺南雪崩,山體滑動,百姓死傷無數。巡督撫欺瞞不報,百姓民不聊生。微臣位卑言輕,隻能冒死趕回都城,親自向皇上稟報此事,望皇上為百姓做主啊……。”

寧朔此時完全一副英勇無畏的模樣,好一副直言上諫之態。

皇上此時完全被這雪崩二字所煩擾。如若說雪災還能歸為天災,那這雪崩,就沒有那麼簡單了。若是被百姓一傳,怕是最終就會落得個神靈動怒的結果。

自古牽扯到神靈動怒,無外乎就是印證當下朝局不穩,皇上失行失德上麵;早在前朝時,百姓就因旱災數月未降水,而求神拜佛,最終也是以皇上齋戒七日,並開設祭台與百姓一起求雨才算了事。

說來也怪,就在皇上帶領百姓求雨的第八日,果然烏雲密布,當真降起雨來。自此百姓更是對皇權崇信不已,造就一時盛世……。

當初旱災還能求雨,可是如今雪崩,卻是沒法像天求什麼的,隻能以人力物力,去控製安置罷了。所謂屋露偏逢連夜雨,說的應該就是大周此時的情況吧。

西有大渝狼子野心,南有大秦大軍壓境。內憂外患,全都湊在了一起。

就是皇上也不住眉頭緊蹙起來。

千機藥護送九公主未歸;蕭鈺軒也是讓人無處放心,特別是此番蕭思旻出事,所有線索更是指明,一切都有他在背後推波助瀾,就算蕭思旻受辱與他並無直接關係,卻也都是間接原因。

秦首輔又被皇上派去了汴梁,如今細細算來,皇上一時間竟再挑不出一個可用之人……

本應熄燈的時辰,顧昭儀宮內卻是燈火通明,仔細看去才知,原來是顧昭儀今日興致頗好,正在殿內對月描花,除了殿外三三兩兩巡邏的侍衛,內庭隻有一個丫鬟在側,隻見顧昭儀正饒有興致的為百花爭豔圖層層上色,倏爾,一個黑影從窗前閃過,顧昭儀會意一笑,拂了拂手說道:“芳兒,你去給本宮溫水吧,本宮累了。”

顧昭儀支走侍女,待她剛一出門,窗外之人便翻身進來,一把扯下蒙在臉上的麵巾,竟是一個十七八歲,模樣平凡的女子。

“參見娘娘,這是大人命奴婢給娘娘送來的東西。”黑衣女子輕輕說道。

“好,哥哥果然不負我所托,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顧昭儀不禁笑道。

“多謝娘娘,奴婢告退。”言罷,女子便再次從窗飛身而出,眨眼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屋內,顧昭儀得意的把玩著手中的盒子,白嫩的手指輕輕撫摸在禮盒上麵,細長的指尖不斷畫著圓圈,很是愛不釋手,然而此時,突然傳來侍女的聲音,讓顧昭儀的心微微一驚。

“啟稟娘娘,水已經溫好了,請您更衣沐浴吧。”

背著身的顧昭儀,手指一緊滿麵陰沉,過了半晌才轉過身來。

“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沒有規矩了?誰讓你進來的?”顧昭儀陰鶩的說道。

侍女被突如其來的嗬責嚇了一跳,趕緊跪下認錯道:“娘娘息怒,奴婢在門外喚了您幾聲,您都沒有回應,女婢是怕您……”

未待侍女口中的話說完,顧昭儀“啪”的一聲脆響,一個殷虹的巴掌印深深落在了侍女的小臉上,怒喝道:“怕什麼,本宮看你是生怕本宮出了什麼事才好,來人,把這個賤婢拉出去,杖斃。”

“娘娘,奴婢知錯了娘娘,娘娘求您饒過女婢吧,娘娘……”哭泣聲漸行漸遠,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劃破天際的哀嚎,不知過了多久,一切再次恢複沉寂,夜依舊黑暗,月光依舊明朗,然而又有誰能知道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隕落,即便知道,又有誰會在意……

顧昭儀滿意的看著手中的藥瓶,小心翼翼的將它收好,幾經周轉終於走至床頭將床前的牡丹花雕循循轉動,隻見床角上一個精小的機關彈出,空間正好足以放下留容的盒子,顧昭儀仔細將東西放好,便再次將機關移回,終是安心就寢休息。

這東西不是別的,正是能讓惠妃如願生子的合歡丸,有了她在,總好過顧昭儀自己分心思去對付寧貴妃的強。畢竟蕭憶安還在南境征戰,她必須穩住這後宮,否則待戰畢,整個朝堂不知會成了什麼模樣。

本在房頂的顏子晴不知何時已經翻身進入了顧昭儀寢宮,竟在幕簾之後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隻見她飛身來到顧昭儀床前,對於這裏的路徑她自是輕車熟路,即便在微弱的光線下,也一樣不受限製。

顏子晴迅速將機關打開取出那盒子,仔細看來。隻見裏麵除了藥瓶竟還裝著一塊出入宮門的通行令牌。

顏子晴小心的將盒子蓋好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才縮手縮腳的退出寢宮,而後一路飛奔向皇宮後身的樹林。

顏子晴在這樹林裏轉了半天,終於,隻見她目光緊盯著一片枯枝爛葉,迅速將枝葉扒開,塵土之中竟然埋著一個滿身傷痕的長發女子。

顏子晴伸出手指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表情很是沉靜,絲毫沒有懼怕之意;隻見她將女子整個拖出,自己盤腿席地而坐,竟從懷中摸出瓶藥來給她服了一粒。

顏子晴將女子扶起,不知貼在她的耳邊說了些什麼,隻見女子滿是血痕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顏子晴一手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隻小心翼翼的將她重新放平在地上。

顏子晴四下觀望一周,確定周圍安全之後,便為她一直起來,一時血腥味撲麵而來,樹梢的烏鴉與貓頭鷹都發出了奇怪的叫聲,不住撲扇翅膀。

顏子晴廢了好半天的力氣才將女子的傷口勉強處理幹淨,隻見她給那女子手中塞了個什麼東西,而後便迅速起身離去……

自從她生母去世,顏子晴便知道,在這世上若想好好的活下去,她能倚靠的就隻有自己。

如今蕭思旻出事,她再也不能坐以待斃。他們連對郡主都敢出此重手,又豈會放任她繼續拖延下去。

隻怕用不了幾日,她與柳府的婚事就會被重新提上日程,到時候她便真的是孤掌難鳴,在劫難逃了。

顏子晴此時心底唯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也是她今夜潛入宮中的最主要目的,隻不過在方才,她臨時改變了自己的計劃而已。

現在,她要利用的就是這個被打的半死的侍女,去給顧昭儀和寧貴妃之間的爭鬥再添上一把旺火,如此她才會左手漁翁之利……

顏子晴雖然憑借著對宮中的了解勉強能夠躲過禁軍的哨位,但她畢竟武藝不精,如若真的被人發現,隻會是死路一條。如此她也隻能趕緊趁著防備最為薄弱的時機逃出宮去。

顏子晴出宮前,想盡辦法給自己在宮中安放的線人傳了信,隻不待她回到顧國公府,宮裏就又一次熱鬧了起來……

本就因蕭思旻之事而徹夜未眠的皇上,剛想從禦書房回寢殿休息,卻就被迎麵而來的侍衛所驚擾。隻見皇上不悅問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卑職該死,啟稟皇上,後山底處傳出哀嚎之聲,引得宮人不得安寧,一度認為是鬧了鬼了……”

“放肆!朕堂堂大周皇宮,豈會有這些神鬼邪物!給朕徹查清楚,沒查到結果前,任何人不準私傳閑言碎語,否則一律問罪當誅!”

皇上如今最不想聽到,也是最怕聽到的就是這些神鬼之論,本來這雪崩之事就已經惹得皇上心焦氣燥,如今皇宮裏也烏煙瘴氣,怎能令他不氣憤的緊……

禁軍侍衛被皇上一喝,當即連聲應道:“是,卑職遵命。”

“查清楚後山之事,直接向朕稟報。”原本想要安歇就寢的皇上,被這一折騰,也沒了困意,隻當即轉身又回到了禦書房中。

李總管見此情形,知道今夜怕是又要無眠,隻當即命人去備了燕窩給皇上送來。

皇上坐回大殿,麵色很是陰沉的厲害。

李總管剛一進來,皇上就兀自問道:“你可信那鬼神之說?”

李總管一直侍奉在皇上身側,自知皇上此時是在為雪災之事煩心,尤其是這雪崩來的突然,容易引起百姓恐慌,很可能會造成暴亂發生。如今都城內又不太平,加上蕭思旻今日又是在難民營出的事,一時間所有事情都變得尖銳起來。

皇上身為一國之君也好,身為一位長輩也罷,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了這風口浪尖之上,卻是打的皇上都跟著措手不及……

“皇上,老奴以為所謂鬼神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全是平心而論罷了。百姓之所以把精神寄托放在這鬼神之說上,無外乎是因自己的力量太過弱小,除了抱著僥幸心理的祈禱之外,倒也做不了什麼;當祈禱也沒有用時,就隻能給自己找一個宣泄與排解的入口,從而也就出了那些天神動怒的理由。要是依老奴來看,與其信鬼神,倒不如信皇命來的有用。畢竟皇上您才是真正能為百姓謀福祉的九五之尊啊。”

李總管說話想來講究分寸,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都掌握的極好。

此時他這幾句話,即是順了皇上的心意,又是將自己的見解說了說來,任憑皇上聽了,心下也有了成算。

沒錯,與其讓百姓去新封鬼神,倒不如以皇命收買人心……

“傳朕旨意,命戶部尚書,兵部尚書,明日一早直接到禦書房來見朕。”

“是。”

皇上這便正盤算著如何安排救災事宜,那邊從後山搜查歸來的禁軍侍衛也進了大殿。

隻見侍衛應聲稟道:“啟稟皇上,卑職已經徹查後山鬧鬼之事,全因一受傷女子求救而起,人已經被卑職帶了回來。”

“是什麼人?”

“女子自己招認,是顧昭儀娘娘宮中的貼身侍女,因觸怒了顧昭儀娘娘,所以才……”

“胡鬧!朕的宮裏還有沒點王法!亂動死刑,草菅人命,她們還真是拿刑罰當兒戲!”

“給朕問清楚,這侍女究竟因何受罰!”

“啟稟皇上,卑職已經詢問過事因,具那侍女招認,她是因為看見顧昭儀娘娘宮中有一人影閃過,所以才著急進了寢殿,而後便被顧昭儀娘娘已不懂規矩為名,勒令杖斃。隻是不想她命大,竟還剩了一口氣,所以才拚了命的呼救。”

“人?什麼人?”皇上的麵色因為禁軍侍衛的話而越發難看起來。說小了,寧貴妃是在宮中安放眼線,說大了若是男子,就是觸犯大忌。

前者若解釋的清楚也就罷了,但後者,卻是絕不容恕的!

“侍女說她沒有看清,隻是從身形上看好像很是嬌小。還有就是顧昭儀娘娘再她出門回來後,手中好像多了個什麼盒子。”

皇上本就因一眾事情煩心至極,此時又出現這種情況,皇上更是怒火中燒。

“朕倒要看看,這後宮還能亂成什麼樣子!”

皇上說話間已經站起身子,徑直朝外走去。侍衛見狀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見李總管緊跟著命道:“帶上那個侍女,隨皇上同行,切記不要讓那侍女出任何差池,就是有一口氣,也得吊到顧昭儀跟前再說。明白嗎?”

“是,謝李總管提點,卑職這就去辦。”

皇上一路怒色難掩,李總管跟在身側也隻能不住的說道:“皇上,天黑路滑,腳步慢些才好。”

“慢?宮裏宮外這大大小小的事情,哪個容得了朕慢一步。”

皇上這話說的一語雙關,李總管又豈會聽不出來。

隻能將到了嘴邊準備寬慰皇上的話又悉數都吞了下去。隻靜靜跟著皇上身側疾步朝寧貴妃宮裏走去。

顧昭儀之前雖然被皇上貶了嬪位,但畢竟是宮中的老人了,身後又有蕭憶安與顧國公府在,總不能做的太絕,也就未曾給她調換寢殿。再說她所犯之錯也不像寧貴妃那般。

如今皇上已是近月餘沒有來過此地,卻不想今夜前往竟是為了抓髒對峙。

皇上臨近殿門前,麵色依舊難看的厲害。

如若當真如那侍女所言,顧昭儀連夜見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人,那也就是說,今夜無論如何,皇上與顧昭儀間的情麵都是徹底撕開了……

守夜的宮人突然見皇上現身,嚇得連忙迎了出來端跪在地:“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上根本沒有正眼看他一眼,隻大步朝顧昭儀寢殿而去。守夜的宮人原本以為皇上是來臨幸顧昭儀的,但見皇上那陰沉的麵色,卻覺得好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一時間他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就在他想要起身前去內殿通報時,李總管突然命人將他押在了原地。

“老實在這裏待著,什麼也不要說,什麼也不用做,聽清楚了嗎?”

李總管這話是對那人說的,也是對身後侍衛說的。

當李總管話音落地,他人便也追隨皇上走進內殿而去。

至於顧昭儀的寢殿,他自然是不好再跟進去的。

隻一齊將守夜的侍女留下端站在了門口,容皇上一人進門……

外麵稀稀拉拉的走動聲響令顧昭儀也睡得並不安寧。隻見她素手輕撫眼眶,言語間略帶溫怒之色的問道:“怎麼回事?是何人在外作響?”

皇上對於顧昭儀的問話並未回答,也並未做聲,隻繼續朝顧昭儀那裏走著。

隱約間,顧昭儀隻覺得有人影靠近,當即一驚人便彈坐了起來,隻是當她睜開雙眸才見皇上赫然站立跟前。

“皇……皇上……嚇死臣妾了,臣妾還以為……”

顧昭儀一麵張皇,一麵長舒了一口氣。

“以為什麼?以為是有人來找你索命的?”皇上此時的話語很是冰冷,顧昭儀聽了,當即退去迷蒙的睡意,心下隻飛速盤算著皇上的來意。

“臣妾不知道皇上再說什麼。皇上近來政務繁忙,已經很久沒有來過臣妾這裏了。時候不早了,臣妾侍奉皇上歇息吧。”顧昭儀說話間人便起身站在了地上,隻為準備伸手為皇上更衣。

隻是她的手還為曾觸及皇上的衣襟,皇上就冷聲斥道:“你以為朕來此,是為了就寢的不成?”

如若說方才顧昭儀還在想不通皇上為何突然前來,那麼此時當她會想到皇上那句有人來找她索命,便是有了幾分思緒。隻怕是這宮裏的下人做事沒有處理幹淨,引了皇上猜忌才是。

顧昭儀一想到不久前剛被她勒令杖斃的侍女,隻故作麵色猶疑的抬眸望了皇上一眼,才細聲說道:“皇上莫不是因為臣妾杖斃了的那個宮女而來興師問罪的?”

顧昭儀這一句興師問罪,倒是說的好像是皇上故意找事一般,實在是四兩撥千斤的很。

“既然你已經猜到朕為何而來,可是應該給朕一個說法?”

“臣妾雖然被皇上貶了位份,但管教自己宮裏下人的權利總歸還是有的。臣妾不知過是杖斃了一個手腳不幹淨的侍女,不知皇上為何如此遷怒於臣妾?莫不是那侍女曾是皇上相中的人選?”

顧昭儀在這後宮中摸爬滾打了幾十載,與寧貴妃以及各宮妃嬪更是交手無數。即便皇上盛怒之時,她也不至於被嚇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此時她也隻能逞逞嘴皮功夫,先探探皇上的口風再行打算。

顧昭儀了解皇上,一如皇上了解顧昭儀一般。

從前的她賢良淑德,從不參與後宮之事,更不插手朝政,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竟也學會了這些陰詭手段,她的這種試探,皇上又豈會不知。

隻不過今夜皇上既然選擇來此,就沒有給她留有餘地的打算。

“那宮女向朕揭發你有違宮規,你倒是有何可說?”

“臣妾愚鈍,不知是何宮規?”顧昭儀的話音驟然拔高了幾度,隻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般。

顧昭儀先是滿麵震驚,而後又轉為點點自嘲之態的看向皇上,那眼神好似是在質問,皇上可是來興師問罪的?

顧昭儀雖然沒有說話,但她眼裏的情緒,皇上卻都看在眼裏。

殿內的氣氛一時沉寂下來。皇上與顧昭儀兩兩相對,卻是誰都無言。

過了半晌,顧昭儀終是先一步開口問道:“皇上當真信了那賤婢所言?是來質問臣妾的?”

顧昭儀雖然沒有將話說成那麼難聽,但也是這個意思。

皇上聽罷隻眼皮微抬的看了古紮伊一眼,而後回道:“朕隻想知道,你今夜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來人又給了你什麼東西?”

皇上前麵的話,顧昭儀倒是不怕,但最後一句給了什麼東西,卻是聽得寧貴妃一驚。

她果然還是看到了她手裏的盒子,看來當時讓杖斃她就是個失誤,就該直接將人滅口便是,也不會引出這麼多的羅亂。

顧昭儀勉強自己鎮定下來,心下不斷盤算著該如何是好。

就在顧昭儀想要開口辯解時,皇上隻輕描淡寫的補了一句道:“朕今夜隻會給你這一次說實話的機會,你好自為之!”

皇上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明顯,如若顧昭儀有半句虛言,怕是當真要栽在了這裏。

“皇上,臣妾今夜的確是見了一個人,但她隻不過是個尋常宮女而已。她來臣妾這裏隻是向臣妾通報郡主殿下之事……臣妾知道臣妾不該在郡主身邊安放自己的眼線,但臣妾也不過是為了能在這深宮之中存活下去,才不得已而為之的……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以後再也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來……還求皇上能給臣妾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顧昭儀跪在皇上的腳邊,隻滿是哭腔的訴說著,好似是她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顧昭儀無疑是老謀深算的,她懂得棄車保帥,也知道此時什麼樣的事情能夠轉移皇上的注意力。

她主動承認自己在蕭思旻身邊安放了眼線,無疑是想撇幹淨自己的行為。

從而又能將夜裏見了神秘人的事情解釋的合情合理。

畢竟蕭思旻出事的始末,隻有極個別人才知曉,就算外麵傳的風風雨雨,但卻不盡得對。

皇上怒目看向哭著的顧昭儀,隻冷聲質問道:“在郡主身邊安放眼線,你倒是幹的一手好事。你倒是說說,朕身邊,是不是也都有你安放的眼線!”

“臣妾知道皇上素來不喜歡後宮之中勾心鬥角,但臣妾也是迫於無奈,出於自保啊。”

“迫於無奈,這麼說倒是朕逼著你這麼做的了?”

“皇上知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又何必如此曲解臣妾的本意。臣妾在這宮中幾十載,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害人的事情。隻是深宮之中,如若不能做到八麵玲瓏,世事洞察,又如何能立的下足呢……臣妾知道這一切都是臣妾的過錯,臣妾不妄求皇上原諒,隻請皇上責罰臣妾以儆效尤,但不要禍連安兒。”

顧昭儀方才還口口聲聲說著讓皇上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今又說不求原諒,這話無論好壞倒是都讓她給沾上。

就是皇上也難以在她這話中挑出什麼錯來。

“既然你已經承認在郡主身邊安放了眼線,那朕問你,那眼線給你送來的東西又是何物?”

顧昭儀知道此事已經期滿不住,如若讓皇上親自動手查搜出來,她更是難以說的清楚,倒不如將計就計,把一切都招認不諱。

“臣妾不敢隱瞞皇上,這就去將那東西給皇上呈上來。”顧昭儀心底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借此機會倒打寧貴妃一耙倒也沒了顧忌。

隻見她當即去到之前藏著盒子的暗格中將東西取了出來。

皇上看著那暗格倒也不以為然,這宮中各殿都是有些不為人知的暗格甚至密室的,為的就是存放些貴重或者機密的東西。

看著顧昭儀拿著那錦盒走來,皇上也不住猜測著其中到底裝著什麼……

就在寧貴妃將盒子打開的瞬間,皇上的雙眸瞬間微眯,隻迸發出無盡寒光。

顧昭儀見皇上如此神色,隻當即明白自己是壓對了寶,便連聲回道:“這東西是那宮女冒死偷出來的,說是覺得事有蹊蹺,特送與臣妾來看……。”

“你的意思是說,這東西是思旻的了?”

“沒錯,正是從郡主那裏得來的。”

皇上此時沒有心情去辨認寧貴妃所言真假以及可信程度。他現在隻想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蕭思旻出事,到底與寧貴妃和蕭鈺軒他們祖孫有無關聯!

虎毒且上不食子,此事若當真為他麼二人所為,那皇上也絕不會再有半分姑息。

皇上看著手裏的通行令牌,眸底盡是化不開的陰厲之色。

今夜,這宮中注定無眠……。

“起駕!”

“皇上,現在已經過了寅時了。”李總管雖然猜到皇上為何而怒,但還是忍不住勸慰一句,畢竟皇上此時去寧貴妃那裏並非善事,如若當真與之衝突起來,怕是這後宮也要亂了。

“朕還沒老糊塗,知道什麼事該什麼時候做!”

皇上話音剛一落地,人便甩袖而去。隻是皇上臨出門前,突然站定給身後的顧昭儀留了一句道:“朕看你也是老糊塗了,傳朕旨意,罰顧昭儀禁足自省,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違者同罰。”

“臣妾領旨,謝皇上隆恩。”寧貴妃這一次沒有再哭哭啼啼,因為她知道,皇上既然對她都下了狠手,自然更不會放過寧貴妃。

皇上來到寧貴妃寢宮時,殿中的守衛也是一驚。完全沒有想到皇上會在這個時間到這裏來。

“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命所有人都退下,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內。你親自給朕守在殿外。”皇上此時信得過的也就隻有這個跟了他幾十年的李總管。

今夜是時候該與寧貴妃做個了斷了……

寧貴妃在聽到殿外朝拜聲時,人便已經醒了過來。

當皇上走進寢殿時,她人已經在中衣外麵披了見外衫,一副接駕之態。

“臣妾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深夜來訪可是有何要事。”

“嗬,寧貴妃的心倒是寬的很,睡得可還安穩?”

皇上意有所指的言辭,隻令寧貴妃心下微有疑惑。白天蕭思旻出了事情,皇上非但不聞不問,此時竟還反倒斥責起她來。這倒是什麼樣的道理?

“原來皇上也還記得思旻出了事情,臣妾還以為皇上早就忘了我們祖孫了呢。”

“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朕不是來看你演戲的。說吧,這個東西你怎麼解釋!”

皇上在判定了寧貴妃與蕭鈺軒是蕭思旻出事的始作俑者之時,就已經完全放棄了他們祖孫二人。

此時皇上也根本無心再與她多費口舌,隻想與她做一個幹淨的了斷罷了。

隨著皇上的話音落地,通行令牌也被仍在了寧貴妃腳邊。

寧貴妃屈身撿起地上的令牌,目光裏滿是驚訝之色……

“它怎麼會在皇上手中?”

寧貴妃豈會不認識自己曾經執掌後宮時的令牌,隻是她不曾想明白皇上是從哪裏得來的?

“你倒是反過來問朕了?朕還要問你呢,這東西是怎麼回事?”

寧貴妃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驚慌失措過,她實在想不明白,被她鎖在暗閣裏的令牌為何會無緣無故出現在皇上手中。

而且皇上此時不顧時辰的衝至寢宮找她興師問罪,更是說明了事情的嚴重性……

寧貴妃甚至有些不敢想象,這一切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說不清楚?嗯?還是不想說清楚?”皇上的步步緊逼,隻令她的心都提在了嗓眼。

寧貴妃強打起精神,隻小心辯駁的回道:“臣妾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臣妾一直將令牌所在暗閣之中,自從臣妾身體抱恙之後,已經不再掌理六宮之事,更是數月未曾用過令牌……除非,除非是有人偷盜了臣妾的令牌……”

寧貴妃此時所言倒也不假,她自從抱病以來,她便沒在動過那令牌。

迄今為止,她最後一次拿出令牌,已然數月,在此期間,寧貴妃未在動過它分毫。可是如今這令牌卻好好的出現在皇上手中,這讓寧貴妃如何解釋的清……

“朕對你真是太失望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傷天害理?”寧貴妃今日本就因蕭思旻出事而倍感焦躁,白天遲遲不見皇上蹤影本就令她很是不忿,如今皇上竟還連夜登堂入室的來指責於她,還真是可笑……

“皇上這麼說難道不覺得太過分了些嗎?臣妾戰戰兢兢了這麼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總有苦勞吧?皇上至於如此容不下臣妾嗎?”

“朕容不下你?朕若容不下你,豈能容你今日這般造次!”

皇上隱忍了近幾十年的心緒終是在此刻爆發,他的話音一落,寧貴妃就被驚得啞口無言……

大殿內的氣氛沉寂了好久,寧貴妃才突兀的笑出聲來:“哈哈……這麼說來,皇上倒也不見得有多愛她顏……”

“住口,你不配喚皇後的名字!”

“怎麼,被我說中了?還是皇上不想麵對這個現實?”寧貴妃此時隻滿麵的嘲諷之色,也不知她是在笑皇上還是在笑自己,或許二者皆有……。

“朕容忍你們祖孫胡作非為這麼多年,不過是看在軒兒年紀尚幼,還可管教的份上,否則,你還真當自己能穩坐後宮不成!”

皇上的話就如同一把利刃,字字戳中寧貴妃心窩。而且這刀還是帶著勾刺的那種,每一下紮進去之後,就連拔出來也同樣讓人痛徹心扉。

試問都說自古無情帝王家,可當今這位皇上卻偏偏對已故多年的皇後念念不忘,就連後宮裏其他女人所生之子,也都被冠以她的名字。

敬王蕭念安,端王蕭惜安,秦王蕭憶安……

天知道,她每次聽到自己兒子的名字就會想起顏安那個已經死了幾十年的女人,可一個死人,終究卻還是成為了她們祖孫上位最大的絆腳石!

這讓寧貴妃如何能不氣,不妒!

她輸的,何等是愛情,更是這一世一生!

寧貴妃不甘示弱的對皇上質問道:“你愛了那個賤人那麼多年又有何用,她還不是滿心隻裝的下千……”一人,再無別人半分位置!就算逼著她懷了骨肉又如何?不一樣還是拴不住她的心!

隻可惜後麵的話都還沒有說出口,“啪”的一聲,皇上一個耳光狠狠甩在了寧貴妃的麵上。

寧貴妃的每一句話都是聲嘶力竭的喊出來的,她此時已經完全不像再去壓抑,她隻知道,她是嫉妒的甚至是恨的,恨皇後獨得皇上的愛,更恨皇上即便過了這麼多年,依舊放不下一個根本不曾愛過他的女人!

“嗬嗬……怎麼?我罵她是個賤人,皇上心疼了?可我偏要說,偏要罵,她鳳……就是……。個……賤人……身為臣婦,卻懷龍種,咳咳……咳咳……”

在寧貴妃說到鳳字的時候,皇上就已經掐住了寧貴妃的脖頸,隨著寧貴妃每多說一個字,他手上的力道也更重了幾分。

李總管守在殿外聽著屋內的響動,一顆心都跟著提了起來。他跟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可以說是深知皇上最大的禁忌為何。

寧貴妃相當於觸了皇上的逆鱗,隻怕是此刻皇上早就被怒火蒙蔽了雙眼……

殿內,皇上仍舊死死鉗製著寧貴妃,此時的皇上就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大有一副要將寧貴妃掐死的模樣。

此時的寧貴妃已經沒有了拍打皇上手腕的力氣,隻剩下無力的掙紮而已……

就在寧貴妃即將背過氣的瞬間,皇上終是大手一揮將她人直直摔在了地上。

“留著你這條賤命,去給皇後贖罪。”

皇上說完話,連看都沒有再看寧貴妃一眼,便徑直走出門去。

李總管在門口見皇上出來,隻當即迎了上來:“皇上……”

“擬旨,廢妃!”

“皇上……。請皇上三思啊……”

“朕不想再說第二遍!”

一夜之間,宮中兩大勢力——寧貴妃與顧昭儀,一個被貶為庶人,發配邊疆,一個被罰禁閉,惹得朝中很是動蕩,後宮之中更是人人自危……

甚至有人不住猜想,皇上此番動此幹戈,是與蕭思旻出事有關,兩宮娘娘更是都與此事逃不開幹係。一時間眾說紛紜,流言不斷。

隻是這一次,卻沒有人敢輕易開口向皇上求情。

因為隨著聖旨而下的還有皇上口諭,若有求情者,直接撥官削位,並處以幹涉後宮之罪。

由於皇上此番淩厲之勢,惹得眾臣皆是心思惶恐,就算有心想要詢問,卻也不敢貿然開口。隻能等待著看蕭鈺軒與蕭憶安是何動作,再做成算。

蕭鈺軒在太醫院守了蕭思旻整整一夜,直到上早朝時他才簡單梳洗一番走出太醫院來。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早朝上迎來的竟然是寧貴妃被廢貶黜的重磅消息。

若說從前寧貴妃受責罰,人還尚在宮中,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現如今,她被發配邊疆,完全就是皇上下了狠心,要她赴死,畢竟這一路會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就連蕭鈺軒也是摸不清頭腦,為何一夜之間,突然生了這麼多的變故?

難道說皇上是對他所為有所察覺?

可就算如此,那又關寧貴妃什麼事呢?難道是想借此機會一並除掉他們整個端王府一脈?

蕭鈺軒陷入了兩難之境,如若不去給皇祖母求情,難免會落人口舌,但若去了,又怕落了皇上的下懷。

畢竟如今皇上扶持千機藥的心意已經躍然紙上,他們也不得不防備於未然,以免淪為千機藥上位的墊腳石……

散朝之後,蕭鈺軒隻第一時間去了大殿,想要向劉總管打聽些昨夜發生的事情。

隻可惜因著寧貴妃被廢下放宗人府,劉總管一行人等也都被發配至各粗使苑中做勞力。蕭鈺軒這一趟不但誰都沒有見到,更是連殿門都沒能進去……

早朝之後,皇上來到太醫院詢問了幾句有關蕭思旻的情況,但卻遲遲沒有入內。

作為皇上而言,當朝郡主受此大辱,本就是對他甚至整個皇室的巨大恥辱;但作為一個長輩而言,看著孩子受此重創,又令他憤懣之餘更多的是心疼。

此時,皇上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蕭思旻,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安撫她這顆受傷的心靈。

而屋內的蕭思旻也同樣不想在此時見到任何人,她雖然在蕭鈺軒的引導下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希望,但她卻也不知要如何麵對接下來的一切……

比起身上的痛,心靈上的傷才是一輩子都難以治愈的。

皇上在太醫院駐足了許久,終是沒有踏入那扇門,而是調頭離去。

李總管跟在皇上身側小心照顧著,也不曾開口勸慰。因為此時他無論說什麼都不和適宜,也都根本起不來任何寬慰的作用,反而隻會令皇上徒增煩憂罷了。

皇上就這麼走了一會兒,終是沉聲對李總管吩咐道:“讓他們都下去罷,你陪朕單獨走走。”

“是。”李總管知道皇上此時一定在心裏憋了很多的話想說,可是又沒個能真正聆聽的人,也就隻能拿他勉強湊合罷了。

他們主仆二人又走了一段距離,皇上才冷冷開口道:“你應該知道朕為何這麼做吧。”

“皇上心底的苦楚,老奴都看在眼裏,也記在心上。隻是老奴還是要勸皇上多保重龍體才是最為重要的……”

“二十來年了,朕竟然一次都不曾夢到過她。你說是她根本就不屑入朕的夢,還是朕不敢去想她?”

“皇上忍了二十來年,也苦了二十來年。娘娘在天有靈,一定都將一切看在了眼底。皇上不要多想才是。”

“也就隻有你才覺得朕過的苦罷。”

此時的皇上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意氣風發,威風凜凜。而是更像一個符合他這年紀的長者。周身散發的都是真情實意的孤獨與淒涼。

李總管自皇上年少時便一直跟在皇上身邊,可是說是見證了皇上這一路走來的所有過程。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比旁人更了解皇上的心思,也更清楚,皇後對於皇上而言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世人皆知皇上獨寵皇後,但卻不知,這獨寵背後藏著怎樣的淒楚與悲涼。

想當年皇上初登大寶,尚未立後,宮中有寧貴妃與顧昭儀,德妃等眾多老人,世人皆以為皇後至少是其中一人,但皇上卻偏偏冒天下之大不諱,冊立了名不見經傳的顏安為後,此顏氏非彼顏氏,她身後沒有顏相府那強大的外家作後盾,有的隻是一個尚為太傅的父親罷了。

說到底,太傅也不過是一屆文臣,新皇初登基,哪裏有他的權勢與富貴,一任閑臣罷了。

可偏偏這顏安與千機藥的父親早有婚約,一如寧貴妃所言,皇上當初搶人的手段並不光明,甚至帶了幾分卑劣……

“你說他若是知曉了當年發生的一切,會不會怪朕,恨朕?”皇上口中所言的他,李總管自然知道說的是誰。隻不過他卻也猜不透那已故太子的心思。

世人皆以為皇上長情,此生獨愛皇後一人,但李總管卻深知其中彎彎繞繞。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哪裏有什麼情深幾許,無非都是權利利用罷了。

隻是可惜了太子英年早逝,畢竟他可是皇上費勁心力才找到的最合適受孕人選所塑造的骨血。

若是太子尚在,九器或是早有影蹤,也不需要千機藥終日找尋,距離皇上一統九州的雄心也更近些許。

隻可惜世事難料,已故太子也是個超出皇上預控的人……

“皇上當初何不將一切說清楚呢,或許……”

“說清楚?朕都不清楚的事情,要如何才能與他說的清楚。就算朕當真說了,他又能信幾分……”

皇上此時好似陷入了什麼痛苦的回憶之中,人也好似蒼老了幾分。

麵上的神色更是淒涼,令人看了不禁有種英雄遲暮的感歎。

李總管看著滿是愁容的皇上,隻低聲回道:“老奴覺得太子終有一日是會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的。皇上還是不要將一切想的太悲觀的好。”

“他是朕親眼看著長大的,他的脾氣,他的秉性。朕清楚,你也清楚。”

“可是……”

“罷了,該來的總會來,想逃得也逃不脫。朕有些乏了,回去吧。”

“是,皇上慢些。”李總管見皇上已經麵露疲態,自知皇上的心疾又有複發之照,隻連忙上前攙扶了一把。

隻是皇上才邁了兩步,就真的眼前一黑朝一旁倒去……

李總管被皇上突如其來的倒下一驚,隻當即呼喊道:“來人啊!護駕!”

皇上突然昏倒的消息,不過半個時辰就在宮裏四散開來。

眾人皆是人心惶惶,生怕皇上出什麼意外……

而與此同時的宮城外麵,關於蕭思旻出事的訊息還在持續發酵,甚至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就連久不出府的顏子晴都聽到了外麵的風言風語。

“娘,郡主殿下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明明心知肚明,但她還是想打探一下外麵的風聲。

甚至她根本不敢想象,如若事情當真如同她與花溪瑤所猜測那般,那蕭思旻此時該是什麼樣的情形。

顏相夫人,瞥了顏子晴一眼,卻是沒有急於回應。

“娘,您一定也聽到了對不對。郡主殿下如今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真的出了事情?”

顏子晴見其娘親沒有直接應聲,隻越發著急起來。

“此事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簡單。甚至其中還摻雜了許多政事在裏麵。這件事你就不要再多過問了。好好養好身體,不要耽誤了婚事才是正事,明白了嗎?”

“是。”顏子晴不知道在想什麼,隻是眉眼微垂。

仔細回想起近來發生的事情,一種冰涼的無力感,深深包裹在顏子晴周圍,這種感覺甚是讓她感到難以呼吸,隻覺得心髒都如同被人攥了起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郡主,以及所謂的朝臣貴女的悲哀。

她們看似風光的外表下,潛藏了太多的危機與無奈。

當危險降臨,甚至連躲的機會都不再……

即便尊貴如蕭思旻,也還是遇上了如此不可言說的沉痛打擊;即便心思成算如花溪草,也還是逃不脫處處受人謀害的劫難。

顏子晴曾經是那麼羨慕蕭思旻的恣意灑脫,即便她出身皇室,從小就浸泡在皇宮這個大染缸之中,但卻還是能有置淤泥而不染的品性,不為後宮的烏煙瘴氣所累。不像蕭思卿那般張揚跋扈,也不似蕭鈺軒那般處心積慮,更不同於蕭鈺琛那樣小心翼翼。

可是如今,就連她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女子都逃不過這厄運,可想而知,當下的大周朝堂該是何其汙濁混亂……

雖然坊間盛傳她是被逃難的流民所害,但顏子晴卻是清楚的明白,這所謂的真相不過是掩蓋醜陋的政治鬥爭的麵具罷了。所有的一切剝絲抽繭之後,不過還是利欲與陰謀而已。

說到底,蕭思旻隻是悲慘的淪為了這場看不見硝煙的鬥爭的犧牲品……

就在顏子晴還在為蕭思旻的事感慨傷懷時,幾位內閣大臣終是來至府中,求見父兄二人……

“夫人,和大人,王大人,洪大人還有李大人前來求見老爺,說是有要事相秉,實在等不到老爺歸來之日。”

“四位大人都過來了?”

“是,奴才看四位大人卻是滿麵急色,而且比起以往都更要急上幾分。尤其是洪大人,已經一連在門口轉了數圈了。”

洪大人是這幾人當真資曆最老的也是年歲最長的,老人家上了年紀,遇上個急事實在是難以耐得住性子,他這一遇上大事就愛原地打轉的習慣,不少人倒也都是知道的。

顏相夫人聽聞管家所言,隻略沉思片刻才回道:“我先去見見眾位大人,你且將此事稟報老太爺知曉,待我探得諸大人來意,在請老太爺決斷見與不見。”

“是,夫人,奴才這邊去後院通報老太爺。”

“你先回去罷。娘先去處理些事情再說。”

顏子晴應了一聲,便先一步回到自己院中。

顏相夫人稍後便也去到花廳見客。隻是眾大人見來人並非老太爺,全都擒不住歎了一口氣……

“諸位大人如此急著請見相爺,不知所謂何事,各位大人也知道,相爺自辭官之後便不再見客,如若眾位大人當真有急事,不知能否由我暫代通傳?”

“夫人,不是我們想勞煩相爺,而是事情緊急,實在是拖不得呀。今日早朝皇上接連下了兩道聖旨,分別是貶黜寧貴妃和冊立新儲君。如今這聖旨就壓在了內閣當中,我們實在沒辦法了,才來向相爺求見的……”

“立儲?”自古以來,立儲都是國之大事,要事,別說如此倉促之舉……

“夫人,此事非同小可,務必要讓我們見見相爺啊。”

顏老太爺聽聞內閣四位老臣全都來此求見,心下對事態的嚴重性也有了預判。

不待秦夫人過來,秦老首輔便對管家說道:“去通傳一聲,請四位大人到我書房來議事。”

“是,老太爺。”

管家剛走,老夫人便抬眸向顏老太爺問道:“你當真要破了這不見朝臣的規矩?”

“如今朝堂紛亂不斷,此時四位內閣大臣齊登門,怕是當真遇上了大事,難事。如此我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更何況事關我顏府安危。”

“可是肅兒他?”

老夫人的話才一出口,顏相夫人就疾步匆匆的走了進來。

顏老太爺也提眉問道:“可是當真出了大事。”

顏相夫人掃了一眼屋內伺候的侍婢,隻先開口將人驅散,而後才對老爺子和老夫人說道:“四位大人來此,為的是今日早朝皇上接連下的兩道聖旨,第一道乃是貶黜寧貴妃並發配邊疆,第二道則是立儲……”

“立儲?”

“是,如今聖旨已經到了內閣,隻差簽發公之於眾。所以四位大臣才沒了主意,急忙來此。”

聖旨已經在早朝頒下,如今公文更是到了內閣,若是內閣壓著不發,則是違命抗旨;可若是真發了,又有違內閣處政……

“四位大人在哪?”

“已經命人請至父親書房等候。”

“此事確是等不得顏肅回來了,給我更衣,換朝服。”

“是。”顏老夫人也知事態緊急與嚴重性,隻當即應了一聲,便命下人進來給老太爺更衣。

顏相父子二人被皇上派往周邊縣郡賑災安民,已去了半月未歸,如今朝堂動蕩,尤其是端王府一脈生死難料,更讓同為一條船上的顏相府感到風雨飄搖。

顏老太爺一雙飽經歲月的眸子裏閃動著絲絲不安的情緒。

“近來不論別府是何情形,我們顏府絕對不可顯露出半分與以往不同的姿態,務必一切照舊。該出去閑逛的出去閑逛,該熱鬧的也正常熱鬧,你可明白?”

顏相夫人略有疑雲的對望了老夫人一眼,隻聽老夫人繼續說道:“這外麵的人都在看著我們顏府的反應呢。如若我們一副謹慎而又嚴陣以待之態,整個朝堂上的風氣都會跟著最先變化起來;反之如若我們顏府並無任何舉措,也才能迷惑住眾臣的眼睛,讓他們猜不透,看不清,更不好輕易決斷,別人也才不會因為寧貴妃倒台,而對我們顏府趁機踩上一腳,知道嗎?”

顏相夫人聽聞老夫人的話,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原本她還想命府中上下近日都減少外出,如此看來,倒是她想的不夠妥帖了。

畢竟薑還是老的辣。顏老夫人隨著顏老太爺可是經曆了兩朝交替的,其心思與閱曆都遠勝顏相夫人不止一籌。

“是,兒媳都記下了。”

“還有,郡主那裏,如若子晴想去探視,就隨她去便是,無需刻意退避。此時就越是讓人摸不清我們顏府的心思,才越是對我們顏府有所保障。一切就都照舊便是,隻不過你心裏該有的數還是要有的……”

“兒媳明白。”

“嗯,下去罷。”

顏老夫人拍了拍顏相夫人的手,隻沉聲交代著。

另一邊,老太爺的書房中,四位大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將近來發生的事情全都逐一向顏老太爺說明。

當顏老太爺聽聞蕭思旻事發的全過程,隻麵色陰沉的如同烏雲密布一般。

按照王大人了解到的消息,也就是說蕭思旻進出宮門都是有寧貴妃的鳳令作為通行令牌的,這可絕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