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世子妃再說什麼。”
九公主的話音剛落,嫻妃便嚴詞斥道:“來人,九公主謀害世子妃未遂,將她給本宮拿下,暫押偏殿等候皇上處置。還不快去宣太醫!”
嫻妃借著侍女的攙扶已經先一步站起身來,此時殿外候著的侍女與內侍官也都趕了進來。隻見來人將花溪瑤扶至榻上安頓,另外兩人則是帶著侍衛將九公主給押了下去。
“我要見皇上!”
“皇上自然是要見的,但卻不是現在。把人給本宮帶下去。”
“是。”侍衛應了一聲,當即便朝九公主而去。九公主隻一個冷眼掃過,人便自顧自的朝前走去,不讓侍衛近她半步。
一場突入起來的變故之後,殿內再次剩下嫻妃,花溪瑤與侍女三人。
隻見嫻妃的麵色微凜道:“世子妃在本宮的殿裏鬧上這麼一遭,不知所為何意?”此時的嫻妃麵上哪還有方才的義正言辭之態,完全是一副漠然神色。就連說起話來都隱隱帶了幾分慵懶之意。
“我以為嫻妃娘娘會喜歡這個驚喜……畢竟皇上去了皇陵祭祀,傍晚前都還趕不回來,這殿中還不是嫻妃娘娘一人說了算。”
“你這借刀殺人的把戲也想用到本宮頭上,嗯?”
“難道嫻妃娘娘不覺得,我才是那把刀嗎?如若嫻妃娘娘不便出手,那不如將人交給我來處置便是。”
人是皇上交到嫻妃手中的,現在事情也是在這裏出的,無論如何,嫻妃也不可能讓花溪瑤將人這麼不明不白的帶走。再說如此好的機會,她又怎會輕易放過。
“既然皇上將人交到了本宮這裏看管,自然就沒有讓別人帶走的道理。世子妃今日也受了傷,還是先回府休養吧。待皇上回宮,本宮自會為你討個說法。”
“如此,那便謝過嫻妃娘娘了。”花溪瑤見目的已經到達,便也不再多留。人一出了大殿便重新朝寧貴妃宮中走去。
隻是她不曾想到的是,上一秒她還在設計九公主,下一秒,她便就成了被人設計的靶心……
“世子妃請留步,顧昭儀娘娘有請。”
“還請轉告顧昭儀娘娘,本妃受了傷,還需去太醫院處置,今日不宜去顧昭儀娘娘殿中拜會,還請娘娘贖罪。”
花溪瑤的手一直用絲娟按著額頭上的傷口,一來是為了止血,而來則是為了更加引人注目一些。
雖然她額頭上的傷口不大,但是方才留下的血跡都還沒來得及清理,此時她衣襟上還有著滴滴血漬,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隻可惜來人卻沒有給她讓路的意思,隻繼而生冷說道:“世子妃的傷去見了顧昭儀娘娘再處理也不遲……”
“放肆!你一個奴才也敢這麼與本妃說話?難道你沒看到本妃額上傷勢嚴重嗎?”
內侍官看都沒有看向花溪瑤一眼,便繼續說道:“奴才隻是奉命來請世子妃的。”
“嗬嗬,真是好大的口氣,本妃倒是要看看,本妃所不去,誰能將本妃怎樣。”
寧貴妃與顧昭儀鬥了二十餘載本就不是什麼密事,花溪瑤此時倒也不怕與她撕破臉皮,反正她身後還有寧貴妃撐腰,就算顧昭儀蠻橫,又能將她怎樣?
花溪瑤的貼身侍女自從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倒現在也還沒回來。此時花溪瑤一動怒,腦袋跟著也有幾分暈的厲害。但那內侍官卻全無退意,隻打定了主意想要為難於她。
“世子妃既然不從,那就休怪奴才失禮了。”內侍官說話間,便朝一旁揮了揮手,隻見身後兩位粗使嬤嬤就朝花溪瑤走來,一人架起她一隻胳膊便將人強行拉走。
“放肆!放開本妃!”
“奴才勸世子妃還是不要掙紮的好,否則受了苦頭的還是世子妃自己。”內侍官說話的音調不疾不徐不陰不陽,聽得花溪瑤更是惱火萬分。
隻是她也清楚,顧昭儀之所以敢如此正大光明的派人抓她,必定是留了後手的。如若她當真鬧起來,怕是也討不得什麼好處。
花溪瑤就這麼被顧昭儀派來的人帶到了顧昭儀殿中,隻是卻久久不見顧昭儀蹤影。
約過了近一炷香的功夫,花溪瑤才見顧昭儀竟是從殿外歸來,隻是從顧昭儀的麵色上看,甚是陰鶩的厲害……
“不知顧昭儀娘娘召我來此所謂何事?”
“世子妃倒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敢問本宮所謂何事?”顧昭儀的目光在花溪瑤受傷的額頭上略有停頓,卻是無暇關心於她,隻冷聲對花溪瑤說道:“婉昭儀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對她下此毒手?這一切可是背後有人指使?”
“嗬嗬……顧昭儀娘娘真是說笑了,我怎麼越發聽不明白顧昭儀娘娘的話?”
花溪瑤再去桐華殿時便聽侍女報道婉昭儀出了事,甚至是將懷疑對象落在了她頭上。但花溪瑤對此卻是毫不在意,先不用說她根本沒有謀害婉昭儀的動機,就算是有,她又怎麼會對婉昭儀隻是下了軟骨散這東西,後宮的各種計謀與算計雖是令人防不勝防,但皇上也不會平白相信如此荒謬的言論,就輕易開罪於她。反而顧昭儀鬧的越凶,皇上反而越不會相信。
花溪瑤既已打定了主意,自然對此事也就沒有那麼懼怕,甚至還升起幾分漫不經心來。
隻可惜薑還是老的辣,顧昭儀與寧貴妃鬥了這麼久,如此緊要關頭,又豈會輕易打一場無準備之仗……
“你不說也無妨,此事本宮自會稟明皇上處置,隻是在皇上歸來前,你便留在這裏,哪也不能去。”
“哪也不能去?顧昭儀娘娘的權利貌似還沒有大到如此地步。”花溪瑤這話裏的嘲諷之意很是明顯。顧昭儀現在雖然還是被冊封了皇貴妃之名,但皇上一日不舉行冊封大殿,不授予她寶鑒,她這皇貴妃之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順,甚至沒有絲毫實權。就算想要懲治花溪瑤這個世子妃,卻也是沒有這個權限的。
“顧昭儀娘娘若是無事,我便還要去給寧貴妃請安,恕不多留。”花溪瑤此時擺明了是在拿寧貴妃壓了顧昭儀一道,顧昭儀豈會如她心願。
“你以為謀害宮妃,殘害龍嗣該當何罪?難不成本宮還無權扣留你等待皇上處置不成?”
謀害宮妃,殘害龍嗣……當初她加之於花溪草的罪名,如今竟是被扣在了自己身上。還當真是應了那句世事無常,真是可笑。
“嗬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顧昭儀娘娘如此急切的想要給我安上這麼大的一個罪名,莫不是因為要找替罪羊罷?”
“是非真相,自有皇上判別,本宮隻做本宮該做的事情而已。來人,將嫌犯花溪瑤帶下去,沒有本宮旨意,任何人不準接近半步。”
九公主被嫻妃扣押起來,原因為謀害世子妃,而花溪瑤卻被顧昭儀扣押起來,原因則是謀害婉昭儀,甚至婉昭儀還是有孕在身……無論這幾樁事情,孰真孰假,正月初一這新年的頭一天,大周後宮便被鬧了個烏煙瘴氣,已然是不爭的事實。
而比這更讓人抓狂的,則是皇上竟過了正月十三,都還遲遲未歸,最終隻是皇陵傳回消息,說是皇上夜宿行宮,擇日再歸。隻是誰也不曾想到,皇上這一個擇日,竟整整過了拖到了正月節前夕才歸來,甚至回來時還引起軒然大波……
所有的事情皆因花溪草而起,可事到如今,這正主卻是自從當夜除夕宮宴散場後邊消失的杳無音訊,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邊,顧昭儀,嫻妃與花溪瑤九公主二人在宮裏鬧得天翻地覆,那邊花溪草在宮外卻是絲毫不知。
當日宮宴一散,花溪草便隨著眾臣與家眷的掩護一路出了宮城。隻是不想她剛一準備找個落腳地點安身,就察覺身後有人尾隨……
“誰?”花溪草此時還是頂著一副宮女的容顏,未露本尊,隻是臨時換了身侍衛的衣著便於行動。
“還以為得跟你到客棧,才能被你發現了呢。”慕白的聲音突然從花溪草身後飄了出來,就連花溪草聽了都覺有些詫異。慕白怎麼會在這裏?
慕白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解,隻耐著性子對她解釋道:“是千機藥派人給我傳信說他身後的宮女有問題,讓我親自來探探。沒想到還真是被他給蒙對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這易容術還真是巧妙的很,就連我都難以看出什麼異樣,他那眼睛莫不是還長在了後麵不成?竟然這麼一會兒的光景,就猜出你的身份來?”
慕白語氣之中滿是對千機藥的不信任之感,他怎麼也無法相信,他的眼力竟是如此獨道,竟然能這麼輕易就識破了花溪草的易容術。畢竟花溪草這手藝可是他這藥王穀少穀主親傳的。
是他發現的?花溪草也被慕白的話小小驚詫了一番。她晚上不過給千機藥添過兩次酒而已,還幾乎都是側立其身後,就算他眼力再好,也不至於連正麵都不曾打過,就能將她認出來罷?
花溪草此時除了對千機藥認出自己一事感到奇怪,更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不解。他與父親還有太妃,到底是在做戲給誰看?
“你們到底有何事再瞞著我?”
“這事還是讓他親自跟你說吧。我想他應該更願意自己親口告訴你。”
“好,那我便親自去問他。”
“問本王什麼?”千機藥急色匆匆的甩掉了宮裏的一攤事情,隻想著親自過來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她,卻剛一到這就聽見花溪草那生冷的聲音低低落下,語氣間滿是沉重與不安之情。
“就知道你肯定要親自過來,還好我沿路都留下了記號。”慕白見氣氛略微有些低沉,隻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了一句,人便不知不覺間退出了兩人視線的中間,給他們留以獨處空間。
“九公主是怎麼回事?”花溪草此時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也有一腦袋的問題想問,但是千言萬語堵到嘴邊,卻換成了她最不想提的話題……
“假的。”
假的,是說顧十一與九公主的婚事是假的?還是九公主的身份是假的?花溪草此時完全沒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她隻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想提起九公主這個人來,無論是真是假……
畢竟這關乎到阿離的安危,更關乎到慕白與顧十一……
“還想問什麼?”
還想問什麼?難道不是他該告訴她什麼嗎?此時千機藥見了她竟是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就連她問了,他也不過一句假的就一帶而過,那她這些日子的煩憂又算什麼?胡思亂想或是自討苦吃,還是杞人憂天?
千機藥看著花溪草一點點冷下來的眸子,隻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他不是都已經說了是假的,為何她還如此動怒?難道是她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千機藥的眉頭微有蹙起,但也隻是一瞬便恢複原樣。隻可惜此時的花溪草隻定定看著自己的鞋尖兒,並沒有注意到千機藥方才那細微的神色變換。
“千機藥,你就沒有什麼想與我說的?”花溪草突然抬眸望向距離自己不足三步遠的千機藥,隻眸色微暗的低聲問道。
千機藥在望向花溪草的瞬間,便被她那拒人千裏之外的目光所刺痛。
千機藥第一次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了底氣,甚至沒了信心。他不敢賭,不敢拿花溪草的感情去賭。他怕輸,便是輸的一敗塗地,再無挽回的可能。
“既然沒什麼好說,那便算了。”兩個人就這麼僵持了許久,最終還是花溪草低啞著聲音先開了口。隻是她的語調裏好似帶著幾分下定了什麼決心的語氣,既有一分淡漠又有幾分決絕,聽得千機藥一顆心都如同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了一般。
“這裏的事情,你來處理,正好我也還有點私事需要清算。”花溪草這一次再開口,聲音明顯已經多了幾分深沉,如若說方才千機藥還隻是覺得她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那此時便是已經能夠肯定,她就是在方才那一瞬間做出了決定。隻可惜這個決定無論是關於什麼,都將與千機藥再無半分瓜葛……
“之前說過,給我半個月的時間……。”
“沒錯,現在時間到了,隻是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可好說。”
“過了子時,才是半月之期的底線。”
花溪草的目光對上千機藥那雙深邃的眸子,隻過了好半晌,才淡然開口道:“好,我會遵守約定。”
“好,那就回府吧。”千機藥幾乎是在說話的瞬間,人便已經移步花溪草身前,隻一把握緊她的小手,將人拉走。完全不給花溪草任何推脫的機會。
花溪草許是沒想到方才還低氣壓的千機藥,會突然間來此一遭,人還微有一愣,就已經被千機藥攬在懷裏打橫抱了起來。待她回神時,千機藥已經淩空躍上房頂,一路輕功飛奔回了蘇北王府中。
影衛見千機藥懷裏攬著一位陌生女子,各個眼睛都瞪的溜圓,心下無不震驚異常……
自從主子從大渝歸來,整個人就都有些異樣,好像對花掌史的事也沒有之前那般上心。就連這一次花溪草在萬壽宮失蹤,主子都沒有多大反應,如今更是直接領了陌生女子回來……
難不成是主子與花掌史的感情出了什麼問題?
影衛素來對自家主子的事情百般操心,對千機藥與花溪草的情感更是盯的極緊。畢竟放眼九州,能夠配得上他家主子的,也唯有花掌史一人……
“備水。”
“是。”
千機藥抱著花溪草閃入房門的瞬間隻沉聲吐出兩字,聽得影衛卻是一驚……
“主子是不是中了藥了?”
“花掌史再不回來,主子的貞潔就不保了。”
影衛之間無聲的在用眼神交流著,目光中透露出的都是滿滿的急色。
“要不要請慕白公子過來?”影衛雖然也不想看自家主子隱忍禁欲,但是比起隨便找一個陌生女人回來,他們還是後怕待花溪草回來會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一個影衛用手勢示意著是否要去找慕白過來,另外兩個影衛則是陷入了沉思,半天沒有答複。最後還是詢問的那人沉不住氣來,隻做了一個離開的手勢便直奔後院而去。
為了主子後半生的幸福,就算今夜攪了主子的好事被打死也算是值得的吧?
影衛如此大義凜然的想著,人便來至慕白房外:“慕白公子,主子那裏出了事情。”
“嗯?出事了?出了什麼事?”慕白剛準備更衣,卻聽到影衛說千機藥出了事情,他也微有一頓。明明剛帶了花溪草回來,怎麼就出事情了?難不成兩人還打起來了不是?
“慕白公子……。主子他……可能是中了藥了。慕白還是過去看看能不能給主子配個解藥罷。”影衛的話說的略有些吞吞吐吐,聽得慕白卻是一愣。
難道是宮宴上有人對他動了手腳?不應該啊,宮宴上伺候他酒水的一直都是花溪草那丫頭,憑她現在的毒術修為,若是千機藥的餐食有問題,她肯定一眼就能看的出來。
“請慕白公子快些去罷,再晚,怕是花掌史就真的要動怒了。”影衛的本意是想說花溪草若發現千機藥用別的女人解藥,定然不會輕易原諒。可是這話在慕白聽來,卻是另有一番意思了……
一個中了藥,一個就守在身邊,卻又不想給他解。難道他們兩人當真出了什麼問題不是?
慕白雖略有遲疑,但事情緊急也容不得他多想。畢竟千機藥那廝的品性他是清楚的,如若花溪草當真不願意,千機藥就算是折磨死自己恐怕也不會傷她分毫。
慕白微不可見的替兩人歎了一口粗氣,終究還是隨影衛去了千機藥的院中。
隻是慕白在敲響千機藥房門的瞬間,就對方才所做的決定悔青了腸子……。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一定不會輕易聽信影衛那滿口胡言……
隻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