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珣王殿下何時經過此處?”
“十二三天前的事情了,想來等珣王殿下回來也要至少一個月之後了。”
十二三天前……也就是說是她流落到這裏的時間……難道他以為她被帶去了大渝?花溪草此時大腦飛速旋轉著,當她回想起千機藥曾說要帶她一同去大渝時,她的眉頭不由蹙的更深了……
總之現在無論是千機藥為了找她而去了大渝還是按原計劃去了大渝,去大渝都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而花溪草此時也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去大渝尋他,二是在這裏等他……
顯然比起第二個,花溪草更偏重第一個選項。哪怕她進不了大渝的國門,她也可以在邊城守著……
“罷了,給我重新選匹馬吧。”
“哎,好嘞。”店夥計見她不再死盯著珣王殿下留下的馬,瞬間一掃之前煩悶,當即去馬廄裏牽了一匹好馬出來,雖然算不上什麼千裏馬,但也絕對算是優中選優的了。
花溪草這一上馬,硬是隻用了一日就趕到了瓜爾佳城。
而千機藥則是在三天前就已經抵達大渝王城……
此時的大渝皇宮中,一片歌舞升平,這還是千機藥自來此後第一次入宮麵見大渝王上。
如果千機藥真的來此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那麼他一定不會白白虛度,然而大渝王上有這個信心,隻要他們敢在大渝地界上有一絲異動,就絕對逃不出他的法眼。
“珣王殿下,皇上已經等候多時了,請殿下這邊請。”今日前來接待千機藥一行的正是大渝新任國師,百裏恒。
在大渝,百裏二字便是至高無上的象征,乃是皇上欽賜禦姓;能被賜姓百裏就意味著其身份與地位的特殊。其榮寵自然毋庸置疑。
千機藥今日雖是第一次見百裏恒,但隻是一個對視,便能看出他身上隱隱收斂起的寒意,從他那不達眼底的笑意就能看出此人的城府之深,心機之密。
“有勞國師。”明明是一句寒暄,但在千機藥口中說出來卻是帶了幾分冷澈,完全一副反客為主的架勢。
百裏恒對於千機藥稱他一句國師雖是不悅但也不顯於色,隻抬了抬嘴角恭敬笑道:“珣王殿下請。”
說話間千機藥一行人等便隨百裏恒進入正殿,比起東周皇宮,大渝的宮城更像是一座風花雪月之所,完全沒有皇城應有的威嚴肅穆,反而更像是坐落於山水間的養息之所。
當進入大渝王上所在的正殿之時,千機藥的眸光倏而微亮,隻不過稍縱即逝的光芒在他那如墨的眸間還不曾蕩起漣漪便被他極好的掩飾起來。
“微臣參見皇上。”百裏恒恭敬拜道。
這是千機藥與大渝王上的第一次正麵交鋒,隻是在他們視線對上的瞬間,天地間就好似隻剩他們二人獨善其身,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真正的強者交鋒並非高手過招那般,勝敗可以在一息間定論;反而更像是棋盤上的博弈,步步驚心,字字珠璣。
兩人對視了近半柱香的時間,大周使臣終是先一步打破這份僵局,率先向大渝王上拜道:“大周使臣見過大渝王上。”
“賜座。”大渝王上雖然對於千機藥的氣勢很是欣賞,但他們二人注定是對立麵上的敵人,終有一日,這九州隻能容下他倆其中一人。
如此大渝王上倒是所幸多看了千機藥幾眼,果然無愧他大周戰神的稱號……即便是麵對大渝王上此時可以的探視,千機藥的麵色與眸色也一如平靜的寒譚,好似沒有什麼可以驚得起一絲漣漪。
麵對這樣一個讓人看不透的對手,大渝王上還是覺得很有趣的……
“聽聞貴國思卿郡主因水土不服而病倒,到底是身子骨弱了些,不如我們大渝女子強健。”誰都不曾料想,這竟然會是堂堂大渝皇上,竟然會在兩國使臣會麵時說出的第一句話……
果然聽聞大渝王上暗指大周勢弱一言,千機藥的麵上閃現一絲極不易人察覺的寒厲,隻是他嘴角微噙著的冷笑很好的將其掩飾過去。
此時他的神色在眾人看來是帶著些許不耐煩亦或是嘲諷之色的……
“本王倒是也不曾想大渝這風水這般不佳,好好從大周出來的人,怎麼到了大渝便成了這般模樣。”
大渝王上一雙微眯的丹鳳眼始終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卻是從未離開過千機藥身上。
饒是此時千機藥每個氣息的變換,他都不曾錯過。
既然他認為那個女人在自己手裏,那麼他當然要把戲演的徹底,不然怎麼引蛇出洞呢?
大渝王上隻要一想起,花溪草竟然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動了手腳詐死,甚至還被派去的那群飯桶弄丟,全身的氣血都要跟著逆流翻湧起來。
要知道他是費了多少苦心才找到她這麼一個最為合適的人選,大計當前,誰也不能阻擋他……
“珣王說笑了。”大渝王上如此屈尊降貴的說辭,完全就是挑明了再試探千機藥,但在外人聽來卻是大有不同……
他堂堂大渝皇上不知從何時竟與東周戰神王爺如此私交至深,竟能夠在兩國使臣麵前大談千機藥私事?這到底是何居心?
大渝王上的笑意明朗的有些晃人,明明已經四十有餘的年紀,卻是生的妖魅俊美,就說他與千機藥同齡怕是也無人不信。
而就是他這樣一張魅惑眾生的臉上明明掛著盈盈笑意,卻讓人看著就不寒而栗。甚至有些喘不上氣的感覺。
若說模樣,七皇子赫連諾倒是長得與他極像的。隻是赫連諾的眸子裏更多了幾分清孤而已。
對於大渝王上的話,千機藥卻是不置可否,就這麼隨意的晾在了那,不應不答。完全像是沒聽到一般。
百裏恒跟了大渝王上多年,也算的上是心腹之一,但卻也被此時的大渝王上驚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眼……
大渝王上周身刻意散發出來的威壓之氣,令人覺得整個人都僵直在原地,側坐難安,冷汗四流……
若說在場之人,無不是人精中的人精,但卻沒有一人看的出大渝王上與千機藥之間到底是何情況。
此時除了千機藥一人怡然自得之外,其餘人早就苦不堪言,汗水早就侵透了整個脊背……
氣氛就這麼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僵持著,千機藥不應答,大渝王上自然也無話。最後終究是百裏恒上前一步,率先打破這僵局:“陛下,宮宴已經備好,是否移駕南殿?”
百裏恒一句話音落下,四道冷厲目光徑直如同飛箭一般落向他的身上,饒是百裏恒握緊了袖中的雙拳,也差點被這淩遲的目光嚇得跌跪在地……
“起駕。”大渝王上雖然不滿百裏恒擅自插言,但也沒有怪罪的意思。眾人見他已經起身,自然下意識的就朝千機藥看去。
眼見著他們二人都有朝外走的意思,眾人才將提到嗓眼的心又都揣回了肚裏……
“珣王殿下請。”百裏恒強壓下冷到骨子裏的恐懼,維持著該有的禮節朝千機藥與大周使臣做足了姿態,然而眾人都離開後,他才收起了方才的從容,幾乎是瞬間就將手覆在了胸前,希望能夠壓得住那顆已經跳到了極限的心髒……
沒有人能夠體會得到百裏恒方才迎接到大渝王上與千機藥投來的那四道目光是有怎樣的迫人,如若不是他強撐著一口氣站定在原地,怕是腿早就一軟而跪了下去。
眼看著眾人都走出去了十餘步,百裏恒終是挪了挪已經不聽使喚的腿腳,幾個屏息凝神後他才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這邊千機藥得願以償見到了大渝王上,那邊花溪草卻是在瓜爾佳城遇上了些許麻煩。
“公子,我們又見麵了,這算不算是緣分?”一道猶如銀鈴般悅耳的身影從花溪草身側傳來,卻是令她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頭……
“幸會。”花溪草此時一身白衫藍袍,身上還披著一席白底暗紋披風,原本就清瘦的身姿如此一番裝扮倒顯得有幾分書生儒雅之氣。
隨著來人的主動搭訕,店小二也下意識的將門口的人朝她這桌引來。
“公子,既然我們這麼有緣分,你一定不介意一起用個餐吧。”來人根本不待花溪草回答,人就坐了下來,完全沒有跟他客氣的意思。
就在少女一雙明媚的眸子緊盯著花溪草的俊顏發呆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突然湧現:“表妹,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出門在外不要總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若是被人騙了,吃虧的可是你自己!”說話間,店門口急色匆匆的走來一位翩翩少年,單從長相上看要比花溪草易容後的頃辰俊俏三分,但卻少了些沉穩。
男子滿麵防備之色的盯著花溪草的臉而肆意打量,完全一副不屑與厭煩的模樣……
“表哥,你誤會了,這位公子不是壞人。我們之前還在繁荒城城遇上過的……”少女剛想為花溪草解釋幾句,但男子卻完全沒有聽的意思。
“什麼?你們之前就遇上過?你到底是什麼人?一路尾隨我表妹到底是何居心?”男子原本俊朗的麵容因為對花溪草的指責而揚起一抹不耐煩的惱怒之意。
“表哥……”少女剛想繼續說點什麼,花溪草卻是已經懶得再與他們糾纏,直接將手中茶杯落在桌上,徑直起身離去,整個過程完全沒有分給他們任何人任何一個眼神,就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江炎自幼就被族人捧在手心裏嬌生慣養,就是放眼整個大渝,也沒有誰敢對他如此張狂,如此他又怎能咽得下這口惡氣:“你給本少爺站住!”
說話間就見他手中不知何時多處一把佩劍,拔劍出鞘的聲音瞬間吸引起眾人的目光……就連花溪草也不得不站定腳步回眸看向他來。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江炎自打看見這個坐在自己表妹對麵的男人時就一肚子的火氣無處散發,此時見他完全無視自己的模樣更是氣的怒火中燒……
“這位小姐,您的家人可能對在下有些許誤會,還請您能夠說個清楚。”花溪草為了易容成男裝而少些麻煩,整個身上都纏了不知多少圈的紗布,此時雖然是有了撐起衣服的架子,但若真的動起手來,隻怕她還是要遲緩不少。更何況她為了掩飾自己的身高,更是將靴底墊高了數十公分,此時的她根本就是徒有一身的空架子,完全不宜施展武力……
如此一來,他隻能心平氣和的朝那位少女看去,示意她管好自己的家人,不要給她徒添麻煩。
然而花溪草卻是低估了這少女對他示好的心思,隻見她話音剛落,那女孩竟然兩步走至自己身前,將他完全護在身後從而對上那男子的劍尖說道:“表哥你若是敢傷他一分一毫,那就先從我開始好了!”
“嫣兒,你在胡鬧什麼!”
“我看胡鬧的人是你還差不多!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是你一進門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無理取鬧!”名為嫣兒的女子完全一副母雞護著雞仔的模樣將花溪草護在身後,絲毫不給對麵男子向前的機會。
而她越維護花溪草,那男子的麵色就越發難堪,不用多說,花溪草也看的出對方那一臉的醋意與殺意從何而來……
常言道,神女有心,襄王無意;看來如今卻是反了過來,襄王有心,神女無意啊……隻是不管他們是誰,花溪草可沒興趣在此時卷入什麼不該有的風波之中。
“多謝小姐言明,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說話間花溪草便轉過身去,直接朝店外走去。
原本還想住宿在此的她,已經完全沒了興致,此時花溪草隻想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後再想辦法進到大渝找到千機藥……
然而正是她一再的退卻與漠然,倒令那少女心生好感起來。想她蘇嫣然自出生到現在還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如此三番兩次的拒絕與無視過,越是不理她,她倒越想將他收入麾下。
江炎看著蘇嫣然眼底那閃現的靈光,不由眉頭蹙的更緊……素來了解她的江炎豈會看不出來這是她動了心思的征兆。不行……他絕對不會允許嫣兒看上這麼一個來曆不明的野男人。
“嫣兒,這次你瞞著家裏出來這麼久,舅舅和舅媽早就急壞了,我們趕緊走罷。”
“不。我好不容易從家裏逃了出來,要是現在就回去,以後肯定再也沒機會出來了!我才不要回去!”蘇嫣然戀戀不舍的將目光從花溪草的背影上收回,此時的她完全沒有方才那般楚楚可人的模樣,換而代之的則是一副嬌縱之氣。
“嫣兒,我這次出來就是奉了舅舅之命帶你回去的。你不能讓表哥夾在中間為難啊。”江炎自然了解自家小祖宗的脾氣,若是一味的強壓,隻怕用不上半個時辰她就會再次出逃,攪得他們人仰馬翻……
果然,蘇嫣然一見江炎為難的樣子,傲嬌的脾氣總算收了幾分。半是撒嬌半是求饒的拽著江炎的臂彎求道:“表哥……有你嫣兒身邊,爹爹一定會放心的。我們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就在這裏再多玩幾天好不好……”
“嫣兒……”
“三天,表哥,就三天,我保證,三天一過我立馬跟你回去。”
“不行。”
“表哥……”蘇嫣然一聲聲諾諾的表哥,簡直要把江炎磨得沒有半分脾氣,實在抵不住她這撒嬌的功力,江炎隻能悻悻回道:“兩天,就兩天,不然現在就跟我回去。”
“好!兩天就兩天!”蘇嫣然原本蹙著的眉頭終是因為江炎答應了她的請求而舒展開來。隻是這邊剛求得了時間,那邊就見她將人甩在了身後,一股腦的朝店門口跑去。
“嫣兒,你要去哪?”
“住店!”
“這裏不是就能住。”
“不,我要去那裏。”江炎的目光隨著蘇嫣然的手指落在了街對麵的那家花樓上,隻是瞬間就見他麵色一滯,神色也帶著些許的不自然:“嫣兒,那裏不是什麼住宿的地方,我們不能住在那裏。”
“不可能……我明明親眼看他進了那家店……”蘇嫣然小聲的嘀咕落在江炎耳中卻是如同一柄利劍,果然,她還是在惦記那個野男人!
在蘇嫣然未曾看見的角度,江炎那抹幽暗的目光狹促的閃動著一絲算計的光亮。
隻見他攬過蘇嫣然的雙肩一本正色的對她悄聲說道:“表妹,那裏不是住店,而是……”
江炎把後麵的幾個字咬的很輕,如若不是蘇嫣然聽的認真,怕是都要直接忽略掉了。然而正是這輕飄飄的幾個字落在蘇嫣然的耳中卻是如同平地驚雷一般,瞬間將她的心湖攪亂……
怎麼會……他怎麼會去那種地方……蘇嫣然的目光中有著些許的遲疑與不信,隱隱還帶著幾分厭惡……
江炎一見她此時難堪的神色,嘴角瞬間揚起一抹釋然的笑意。看來想要得到獸城的大權,他要加快自己的腳步了呢。
“表哥,我還是想去那裏看看,你帶我去好不好……”蘇嫣然雖然在方才聽聞那裏是妓院的瞬間對花溪草揚起一絲厭惡之色,但她心底卻怎麼也無法相信她好不容易看上的一個男人竟然會作出這種事來……
江炎幾乎是在蘇嫣然話音出口的瞬間,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去做些什麼。與此同時隻見他竟一反常態的答應下來:“好,如果你還不死心,那表哥就帶你去看看,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原本沒報多大希望的蘇嫣然一聽說他答應了下來,當即就追問著。
“隻不過去那裏的都是些男人,你這個模樣進去肯定是不行的。我們先回房裏換身衣裳再去可好?”
“嗯,還是表哥考慮的周全!”
隻是須臾,原本一身鵝黃色輕羅裙的蘇嫣然就換了一身利索的男裝,隻是她嬌小的身板與白嫩的肌膚怎麼看也不像個男人的樣子。
更有甚者,墨發束起後的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與小鹿斑比似的瞳眸全都露了出來,整個人看著更多了幾分清純靚麗的誘人姿態,饒是江炎初見都覺心房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