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草應他所言,以匕首攉開了他胸前的衣衫,卻發現,雪白的中衣早已被鮮血浸透,左胸口前兩日才剛剛開始愈合的傷口,又崩裂開來,而且好像還受過二次傷害,完全比之前傷的更重了些許。
花溪草認真細致的替他處理著傷口,明知有些話她不該問,也沒有立場問,但還是忍不住心疼道:“疼嗎?”
父親和兄長常年在外奔走,身上受過的傷不盡其數,也曾幾次在生死線上徘徊。可是他們二人身上架起了的傷口,卻也不敵今日千機藥身上這一道重……
這該是怎樣的武器冠以何種威力才能將人傷及至此?而他又是憑借何種毅力,才能將這傷勢掩藏下來,不為任何人所知?
若是換了旁人,就算不死,怕是也早就疼沒了大半條命,斷是連床都不可能下的,更何提,他還動用內力,一路至此?
“嗯?”許是疼痛模糊了他的注意力,千機藥隻覺花溪草對他說了什麼,卻沒聽清話裏的內容。
花溪草見他睜開雙眼的瞬間,也跟著回神,當即掩去眸底的痛意,低聲回道:“我說殿下若是太疼,不如先含著這根山參補充些氣力。”
“無妨。”千機藥直覺她方才說的並不是這話,但見她改口,便也不再多問,隻等回府向暗衛問個清楚。
這一次千機藥沒有再閉上雙眼,而是始終以一種清淡疏離的目光盯著花溪草在看。明明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可偏偏就覺得,越是靠近,就越有一種致命的吸引,三年前是,如今更是……
花溪草一夜難眠,直到天亮才抵不過困意,沉沉睡去。
待阿離前來喚她起床梳洗時,她才驚慌失措的蹦了起來,可是才一起身,就見自己好好的躺在她的床榻上,屋裏還點了熏香,完全沒有半點殘留下來的血腥之氣。
如若不是桌上還安靜的躺著那枚黑色的小鵝卵石,她甚至都要以為,昨夜發生的一切,是個奇幻的夢境。
感受著床榻上他殘留下來的紫檀清香,花溪草的麵上竟不自覺爬起兩抹紅霞,就算她是活了兩世的人,可卻未曾與人發生過肌膚之親,就連和蕭鈺軒相處時,也不過是發乎於情止於禮,從無半分僭越,可昨夜……
一想到她可能是被千機藥抱上床的,一顆躁動著的心竟沒由來的慌亂個不停,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好似棉花一般堵在她的胸口,揮之不去,消之不散……
“小姐,大少爺和將軍已經在花廳等了,您還是快些起來吧。”
“嗯。”
阿離看著花溪草略顯不自然的神態,不由腦瓜微揚,疑惑問道:“小姐,您是不是著涼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的?怎麼看著您的臉頰那麼紅,是不是發燒了呀?”
阿離說話間就要伸手去探花溪草的額頭,花溪草則是先她一步躲了過去,拍拍她的頭發含笑回道:“沒著涼,也沒有不舒服,更沒有發燒。就是穿的太多,熱了些。”
熱?平日到了這個季節,小姐可是要套三層衣衫還有披著大麾才肯出門,就是屋子裏,都要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燒著火盆,今天怎麼突然就嫌熱了呢?
阿離還不待多想,花溪草就已經收拾妥當,先她一步出門,朝花廳方向走去。
原本心情愉悅的花溪草,在進門看到花溪瑤的瞬間,就麵色微不可見的一滯,花溪草啊花溪草,你竟然還有心思在這裏意淫珣王殿下的懷抱?可別忘了殺父害母的不共戴天之仇尚未得報,花溪瑤和蕭鈺軒的陰謀詭計也還在暗地進行,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停步不前?
花溪草心底暗自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終是徹底平複下一早上因千機藥而攪亂的心緒。
花溪瑤見她進門,當即故作親昵的迎了上去,連聲關切問道:“姐姐來了,雲水閣裏可還暖和?今日氣溫驟降,姐姐也沒多穿件衣裳,若是著涼生病可怎麼辦。”
花溪拾對花溪瑤雖不像對花溪草那般親近寵溺,但也是照顧有佳。
花溪草從前與她更是親密無間,完全像是一母同胞,可如今,她卻是連裝都懶得去裝,隻聲色冰冷的出言回道:“妹妹多慮了,我的身子還沒虛弱到這種地步。”
言罷便甩開花溪瑤挽在她手臂上的手,率先坐到花溪拾身邊,揚笑問道:“兄長今日不用去憲刑司查案了?怎麼還有時間跟我們一起用膳。”
花溪瑤看著她驟然變化的神色,不由暗自咬唇,卻也不敢再花義和花溪拾麵前表露太過明顯。畢竟在他們身邊,她就像是個外人一般,向來融入不進他們父女,兄妹的圈子。思及至此,花溪瑤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色……
“昨夜有你特意等候,今日我哪裏還敢提前先走。”花溪拾一句話便將花溪草的行徑給揭露出來,惹得花義都跟著抬眸看來。
“怎麼回事?昨夜你兄長回來,你還沒睡?”
花溪草自小身嬌體弱,是個不折不扣的病秧子,母親言瑜生下她之後,更是被告知,此生都難以再受孕,所以她們母女兩個在花義和花溪拾的心裏,就是需要備受嗬護與關愛的心頭肉,掌中寶。
這也是將軍夫人得知懷有孕後,為何會如此激動的最大原因……
一聽她大半夜還沒休息,花義當即就揚起急色,連聲問道:“是不是最近身體又不舒服了?”
“沒有,隻是前日聽您說兄長昨天會回來,就一直等著想見他一麵。不想他那麼晚才回來,這不,就讓我等到了那時候……”花溪草自知理虧,也知父親和兄長是為她著想,當即朝花義撒嬌似的說道:“其實也不是一直等到那時,中途實在困得厲害就眯了一會兒。後來醒了,本想去後院轉轉,醒醒神,卻不想才出門沒走幾步,就遇上兄長回來。”
花溪草也是後來才想起自己走的方向和對兄長所說的話不符,依照兄長謹慎細微的性子,怕是當時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她今日所言,隻是為了近一步打消他的念頭而已。不然若真被兄長盯上,隻怕是此後都再無寧日。
畢竟放眼整個京都,甚至整個大周,都沒有能比憲刑司眼線更多,查案更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