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在水裏，好像見過你……”
車內，看著他奮力回想，訴說，她的心緊緊地繃著，像是即將被捏碎一樣。
顧旭堯回憶著，自嘲地笑了笑：“我說了你也許不信，那就像是一個夢，但卻很真實。”
龍祈芸的緊縮的心髒被卡在了喉嚨。
“那天，我與菲絮一起落海。她就飄在我眼前，身子冷得像冰塊一樣，”說到菲絮，他的眸子變得陰沉起來，“那時好像有人要殺我，”他側著腦袋細細想著，但怎麼也想不出來，也許是王兄的法力禁錮了他對藍色神龍的記憶，“是你救了我。”
“就在海底，你穿著粉色紗衣……”他越說越清楚，竟能描繪出她的一切，“怎麼樣，很好笑吧。在不認識你之前，我卻夢見了你……”他看著龍祈芸低頭不語，才不繼續說下去。
“是嗎。”龍祈芸笑了笑，但願這一切隻是一個夢，夢醒之後各歸各位。
顧旭堯見她沉著臉，悶悶不樂，他的目光緊縮著她：“有時候我在想為什麼我們有那麼多相似之處，竟有同樣的異能。”
對人類來說，水中呼吸確是異能。但她不是，即使失去法力，在水中她也隻是一條普通的龍，自然會遊泳，會呼吸。
緊閉的車廂中，充斥著二人的氣息。時間久了，有些燥熱。
龍祈芸打開車門，準備下車，卻突然撲進了他的懷中。
“我很怕這一切隻是一個夢，又希望這一切隻是一個夢，”顧旭堯擁著她，沉重道，“自從那天，我身邊就發生了好多奇怪的事，就像夢一樣。這個夢讓我失去菲絮，認識了你。”
沉重的呼吸撲在她的頸間，溫熱酥癢。
對麵的車子熄了火並沒有人下車，李炳辰坐在車中，怔怔地看著車內被顧旭堯擁著的龍祈芸。祈芸，他可是你的仇人那。
那一刻，時光像是被定住了一樣，連他都不知道是怎麼下車，一個人魂不守舍進入辦公室的。或許那二人太認真，完全沒有注意到停車的他。
“祈芸，我……”顧旭堯剛開口，隻聽得手機響起，龍祈芸趕忙從他懷中掙脫，下車呼吸新鮮空氣。
“旭堯，你在公司嗎？”手機裏傳來一聲如鈴音般的聲音。
“嗯。”顧旭堯沉沉應道。
“好，我來找你。”
“你回國了？”顧旭堯一臉疑惑。
“昨晚回的，本來想一大早出現在門口嚇你，結果伯伯說你在公司，”她的聲音聽去一絲失落，“等我哈，別亂跑，”她像是訓孩子一樣吩咐顧旭堯，“我在路上了，一會兒就到。”
“嗯。”顧旭堯應道。
像是那邊先掛了電話，顧旭堯才將手機放入兜中。
“誰？”那聲音有些熟悉，龍祈芸問道。
“我妹妹，”顧旭堯一臉無奈道，“之前和你說過的，周詩卿。”
“就是在日本打電話給你讓你去看她的那個？”
“嗯。”說到她，顧旭堯總是一臉無奈和疲憊。
記得一個星期前他們剛到日本，他就接到周詩卿的電話。那天明明顯得很，顧旭堯硬說是陪客人，拒絕了去她學校見她。紅葉節的時候，她也來電話了，但他還是用那個理由推掉了。
“她從小就愛黏著我，雖然看似活潑，但因父母早亡的關係心思極為細膩。”顧旭堯無奈地笑了笑。
說著說著，她竟跟著他一起走進大樓。
“記得小時候，她就經常跟在我和菲絮身後。”
上班時間，大廳中的人並不是很多，還算安靜。
身後突然一聲興奮不淡定的叫聲：“旭堯！”
顧旭堯停下腳步，還未回身，就被周詩卿緊緊地抱著。
“我好想你。”
顧旭堯掙脫她的雙手，看著杵在一旁的龍祈芸，他淡淡道：“謝謝你送我來，我先上去了。”
龍祈芸頷首與周詩卿笑了笑。
龍祈芸比她高出一個頭，周詩卿抬眼望著她。雪白的麵龐，平緩的眉形，玲瓏的雙眼，粉嫩的薄唇輕抿，脫俗大方。
“她是誰？”周詩卿屁顛屁顛地跟在顧旭堯身後，不時回頭看看走到門口的龍祈芸。
“一個朋友。”顧旭堯輕描淡寫道。
“朋友？”周詩卿關上辦公室門，隨手將背包甩在沙發上，一臉醋意，“一個女孩子還送你上班？我看不像。”
顧旭堯靠在辦公桌上，歪著腦袋看著她：“詩卿，我發現你變了。”
周詩卿臉上堆滿了笑容，說：“是嗎！被你發現啦，”說完，她笑盈盈道，“這幾年在日本我經常參加學塑形美體，就是希望能美美地出現在你麵前。”
顧旭堯無奈搖了搖頭：“變八卦，變自戀了。”
周詩卿不快地嘟著嘴，垂下眸子，一副小孩子受氣模樣。
顧旭堯見狀，妥協道：“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麼，是變美了點。”
周詩卿想了想，說：“那你覺得剛才的那個人美，還是我美。”
“你美！”他坐在皮椅上，靠著身子，慵懶地看著她。
他的回答，她稍滿意。但下一刻她又悶悶不樂質問道：“你來了日本為什麼不來看我，真是陪客人嗎，還是在陪哪個美女。”她一回到顧家，顧申平就與她說了大概，說是一個叫龍祈芸的同行。
顧旭堯笑了笑：“哪兒的話。”
見顧旭堯否認，她才稍微安心。呶了呶嘴，半刻才說：“我聽管家說菲絮姐姐她……”見顧旭堯垂下陰鬱的眸子，她立馬補充道，“算了，都過去了，”她笑了笑，“你還有我嘛。”
“……”
周詩卿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顧旭堯，說：“也好幾年沒見著菲絮姐姐了，要不你下班後，帶我去那個海邊看看姐姐最後待得地方。”
“好。”他機械地應了聲。
辦公室中，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周詩卿四處轉悠，參觀著房裏的裝飾：“執行長的辦公室就是不一樣……”
顧旭堯眉頭微皺，頭也沒抬起道：“我要工作了，你先回家去吧。下班了，我來接你。”
“不要，我要陪著你上班。就像菲絮姐姐一樣，天天陪著你讀書。”周詩卿固執道。
是啊，他們同齡，在同個班級上課。而周詩卿比他們小了兩歲，隻能在別的教學樓裏。她多次要求父親跳級，都被駁了回去。
隻是，今日她一回來就一直提起菲絮。還真是讓他難以安心。顧旭堯索性理了理辦公桌，說：“走吧，今天就先陪你，走吧，我們去神龍海域。”
一路上，顧旭堯直視前方，並不理會周詩卿喋喋不休地回憶著菲絮身前的事。也許，她真的是思念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
浩瀚無邊的湛藍的海洋，一道道波浪不斷湧來，撞擊在岩石上，發出了天崩地裂的吼聲，噴濺著雪白的泡沫。
入冬了，沙灘上的人也少了。
他們一人穿西裝皮鞋，一人裹著皮草。沙灘上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腳印，海浪撲過，一切又是了無痕跡。
冰寒的還誰滲入他們的鞋中，周詩卿忍著襲身的寒氣，手捧白菊，看著這一片汪洋。
“菲絮姐姐，詩卿來看你了，”周詩卿將白菊放入欲退去的浪潮中，看著遠去的白菊，淡淡說道，“我會代替你陪著旭堯，你在那兒要好好照顧自己。”
顧旭堯深深吸了口氣，靜靜地站在那兒一言不發。
周詩卿低頭吊念著。記憶回到了三年前，她去國外找旭堯他們的時候——
“救我——救我——”人擠人的觀光橋下，不懂水性的菲絮絕望地看著一臉緊張的周詩卿。
那時隻有她們兩個，顧旭堯還在忙考試。菲絮帶著她四處轉悠。就在那座人擠人的橋上，她陰冷地抬起眸子，看著低頭與顧旭堯發短信的菲絮。她背過身去，接著行人的掩護，將那人撞入湖裏。
也許有人會救她，周詩卿想著，給她一個霸占旭堯哥哥的教訓也好。
看著消失的白菊 ，周詩卿雙手緊扣，一副祈禱姿態：希望你就像白菊一樣隨著浪潮離開，讓旭堯哥哥忘記你。
“在想什麼呢？”顧旭堯這才開口。
“我在祈禱菲絮姐姐能在天堂過得好一點。”周詩卿眼含淚光看著沉默的顧旭堯。
“她會過得很好，一定會。”顧旭堯篤定說。
浪潮一浪高過一浪，打在他們的膝蓋上。周詩卿突然蹲下身子，一臉痛苦之色。
“怎麼了？”
“雙腳被痛得站不直了。”周詩卿可憐楚楚地望著顧旭堯深鎖的眸子。
“來，我背你。”
她麵上浮起一層緋紅，抿著嘴，慢慢趴在他的背上，聞著大風中他背後的味道。
神龍海域沙灘入口，顧旭堯看著眼前站著兩人，不由地停下了腳步，放下周詩卿，愣愣地看著龍祈芸。
“你怎麼也在這兒。”
龍祈芸看著站在他身後的周詩卿不語。
李炳辰幽幽道：“這片沙灘早已是龍家的，祈芸想來就來。”
她就是龍祈芸！想著顧申平對她頗為看好，再看顧旭堯看著她的眼神。周詩卿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但立馬又笑了起來，拐著腳走到龍祈芸麵前：“原來你就是祈芸姐姐啊，我在國外的時候就聽伯伯說起你這個新鄰居，”她看著龍祈芸呆滯的目光落在顧旭堯身上，她站正了些，擋住了二人視線，“祈芸姐姐，我叫詩卿，是旭堯的青梅竹馬。”她露出一抹燦爛笑容，像是照在雪山上的那抹陽光。
“你好，”龍祈芸微微頷首，“經常聽旭堯提起你。”
“真的嗎？”周詩卿一臉興奮，樂嗬嗬地回頭看著顧旭堯。
冷風中，四人麵對麵站著。顧旭堯至始至終隻說了那麼一句話。
一陣客套之後，周詩卿撒嬌道：“旭堯我們回去吧。”
顧旭堯點了點頭，走在前頭，突然聽得身後周詩卿“哎喲”一聲，他立馬回過身去，自覺蹲下。
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趴在顧旭堯的背上，回頭輕笑：“再見，祈芸姐姐。”
龍祈芸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不由想起了她耍賴讓顧旭堯一路背回來的畫麵。
他的後背，背過菲絮，背過她，背過周詩卿。而心裏卻載滿了對菲絮的歉意。
龍祈芸落寞地垂下頭，迎著冷風，一步一步走向沙灘外的堤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