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勞作早已讓他們累得直不起腰來，看著眼前一片鈴蘭苗子，龍祈芸露出一抹愜意的笑容。
“瞧你，像個花貓一樣，滿臉都是黃泥。”龍祈影走到祈芸身邊，溫柔地抹去那些泥漬。
定是從李炳辰身上蹭到的，龍祈芸拉起袖子隨便擦了擦，看著王兄說：“哥，你帶水了嗎，我渴。”
龍祈影從來不知道渴是什麼感覺，他無奈地看向顧旭堯等人。
當兩瓶水同時送到她麵前時，她尷尬地低下頭，勉強地咽了咽口水道：“謝……謝，我現在又不怎麼渴了。”
李炳辰憤憤不平地斜睨著顧旭堯：“切。”
唉，顧旭堯將礦泉水放入書包，晃了晃腦袋走在他前頭。沒想到平日裏在人前不苟言笑的李少爺居然是這般幼稚。
“喂！誰允許你走在我前頭的！”李炳辰快速追上他，時不時地故意擋住顧旭堯前進，他才得意洋洋地哼著小曲。
被承包的旅社大廳，龍祈影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薑湯，吹了兩口氣，看著站在門口整理雨衣的陳可偉，他嘴角微楊倒也顯得平易近人。
陳可偉看著一向冷冰冰地龍祈影居然給自己送薑湯，忽然後一些受寵若驚的感覺，看著他結結巴巴地道謝著：“謝，謝。”
祈芸說得對，他就是一個隻會動動筆的呆書生，不足為懼。
“辛苦了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龍祈影對著他說道。
陳可偉木訥地點了點頭，捧著薑湯看著龍祈影離開。
旅社的餐廳並不是很大，也剛好能勉強容納他們這夥人。龍祈影，顧旭堯等人剛好湊成一張圓桌子。看著桌上的菜色，李炳辰早已饞得肚子咕嚕咕嚕地響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哥，祈芸，我開動啦。”
龍祈影頷首答應：“大家開動吧。”
到處都是湯匙與碗具的碰撞聲，龍祈芸喝了口餐前湯，冷不丁地看著李炳辰往自己的碗中加上一塊炸雞腿。看著他傻嘻嘻地笑著，她也是笑出了聲來。
顧旭堯竟也跟著往她碗裏夾菜，他瞟了眼李炳辰，道：“女孩子不適合吃油炸食品。”他那聲“品”字，像是京劇中的小生唱出來的。
看來經過一場植樹戰爭，他們兩還真杠上了。陳可偉隻覺得那二人好笑，埋著腦袋乖乖地吃飯，省得忍不住笑了出來。
“汪汪！”
突然餐廳裏傳來狗叫聲，小胖穿梭在各個餐桌之間追著那條狗。
“小胖，用餐時間你在做什麼呢！”老師嗬斥道。
“哎呀，機靈它逃出來了，怎麼攔也攔不住，”小胖見著了陳可偉，像是找著了救星一樣，“可偉哥哥，快幫我抓住機靈，他太調皮了。”
陳可偉看著往他方向竄來的機靈，他蹲在餐桌下伸手一把將他攔下，嗬護道：“小家夥，你怎麼就跑出來啦。”
機靈舔了舔陳可偉的臉頰，又環顧四周。當它看見龍祈影時，它縮在主人的懷裏，鼻子稍皺，像是見了敵人一樣開始狂吠不止。
“機靈，機靈！”陳可偉安撫著它。
“汪汪！”它盯著龍祈影，像是著了魔般。
龍祈芸晃動著王兄的胳膊，一臉茫然道：“哥，機靈好像和你有仇耶，見到你就叫。”
龍祈影一臉不在意地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機靈嘴邊，笑了笑，像是對著小孩說話似的：“是不是我平日裏太凶，太討人厭了。來……吃塊肉，心情也會好。”他小心地從陳可偉手中接過機靈，順利地將肉送入它嘴中。見它安靜不少，陳可偉不可置信地笑了笑。
機靈一遇上龍祈影隻有狂叫的份，竟也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看來之前真是多疑了。
“祈影少爺，我還是把它帶回房間去吧，你們慢慢吃。”陳可偉抱回機靈，機靈一直貼著他像個啞巴一樣呆呆地看著龍祈影，哼唧哼唧著。“乖……”陳可偉撫著他的毛發。
見他們離開餐廳，龍祈芸看了眼王兄。龍祈影坐回位置，一臉神氣地說道：“你哥我對狗狗的親和力比你強吧！”
龍祈芸不屑地憋了憋嘴，繼續往碗裏滲著百合湯。
顧旭堯看著反常的龍祈影，默默地低下頭。怪不得他能與李炳辰走得那麼近，雖是看似拒人千裏，原來在親人麵前也有那麼一麵。而他……被李炳辰說中了，就是一個無趣的家夥。
餐飲後，兩兄妹回到房中，龍祈影像是賴上她的床似的，一直趴在她床上，怎麼也撬不動。
“哥。”龍祈芸扯著被子就是不讓他睡好覺。
“別鬧了，累死我了，”龍祈影故作疲憊之態，挪動了一下身子，稍側著身子看著龍祈芸，“你怎麼還不睡覺。”
“你，是不是在機靈身上施法了。”龍祈芸問道，當她剛閉上嘴，就被她王兄拉入懷中，枕在他的胳膊上。
若是以前在龍宮，就算相擁入睡她也不覺得有什麼，隻是在人間處了一段時日，倒覺得一些不自在了。
“哥，王兄！”不管她怎麼叫他，他就是一聲不吭倒是玩起了耍賴，“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傷害陳可偉的。”
龍祈影貼著她的後背，點了點頭道：“你瘦了，”他張開雙眼，鬆開祈芸，靠在床頭，“我是說過不會殺了陳可偉，但是他的狗，我可不能保證！”他的話語中沒有半絲溫度，與前一刻的王兄完全不同。龍祈芸不再說什麼，她明白，王兄是不會讓威脅存在的，何況隻是一條狗。
“睡吧。”龍祈影閃到旁邊的床上，揚起手輕輕一揮，龍祈芸便被卷在被褥中。
“熱死了，熱死了，我自己會蓋被子！”龍祈芸掙紮著伸出兩隻胳膊。
見她這樣被自己欺負，龍祈影轉過身去，背對著她，偷偷樂著。
天蒙蒙亮，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沙沙作響。龍祈芸惺忪地張開眼，看著王兄坐在她旁邊，著實嚇了一跳。
“好早啊。”龍祈芸看著王兄那寵溺的眼神，迷糊地說道。
“做了凡人之後，懶蟲都長出幾條了是吧。”龍祈影得瑟著。
她合了合雙眼，倒在床上伸著懶腰，險些把坐在床沿上的龍祈影推下去。看著王兄突然輕聲笑起，龍祈芸問道：“怎麼了。”
他不做答，隻是將目光投向門口。
“機靈，機靈。”聽著陳可偉在外麵喊著機靈的名字，龍祈芸狐疑地看向王兄。
“你把那隻狗怎麼了？”
龍祈影下床，理了理著裝，道：“連狗你也要管。”
龍祈芸快速打理好自己，往離開房間。
看他不放過每個角落地找過去，龍祈芸上前製止道：“可偉，孩子們還在休息，要不我們幫你找吧。”
陳可偉感激地點了點頭，這才放低聲音。
剛出房間的李炳辰連連打著哈欠，不滿地牢騷著：“大清早地找那狗，誰讓你把它帶來的。”
找遍了旅社裏裏外外也見不著機靈的一根毛發。陳可偉急了：“會不會是在小胖那裏。”
顧旭堯安慰地拍著他的肩膀，道：“孩子們在就關門睡了，怎麼會綁架你的狗呢，還是去別處找找吧。”他跟著絕塵等人出了旅社，回頭看著陳可偉，“機靈最愛幹淨，像貓一樣經常跑的老遠挖坑解決，說不定它這是還沒回來呢。”
春雨中帶著一絲寒氣，他們打著傘行走在花草泥濘地裏，希望能找著那小家夥。
出來的匆忙，龍祈芸就穿了一件單薄的線衣，雞皮疙瘩早已起了一身。顧旭堯卸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笑了笑繼續往前走。
“你！”李炳辰見被搶先一步，急躁地看著離去的顧旭堯。
“炳辰，我們去那邊找找。”龍祈影見祈芸跟著顧旭堯走一個方向，他故意支開李炳辰。
雨越下越大，地裏的黃泥水濺了幾滴在她白裙上，散了一圈黃暈。她提著裙子勉強地跟上顧旭堯的步子。
鄉下的黃泥地可不像城裏的水泥地柏油路，一旦濕潤就像是被抹上了一層黃油。
“啊——”單鞋才在一塊腐木上像是踩上了滑板，龍祈芸手忙腳亂地在空中揮動著雙臂，希望能抓住一些輔助物。
溫暖的手緊握著她的手腕，隨著她的角度一同向泥地裏倒去，但他並沒有鬆手，而是在這微涼的風中跟著她一起躺在泥地上。黑色的西裝外套墊在她背下，腦袋被他緊緊地護著，龍祈芸怔怔地看著壓在她身上的他，喘著短促的氣息，道：“謝，謝謝。”
時光像是被這春風凍結，背後的寒意侵入她的身子，而身前火熱的溫度緊緊地包圍著她。
“喂！你們在做什麼！”李炳辰帶著眾人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
支在黑色的外套上，二人狼狽地爬起。“我……不小心滑倒了，幸好有旭堯護著我腦袋。”龍祈芸怯怯地解釋道。
泥水還沾著她的發絲，龍祈影笑了笑，護著龍祈芸，輕拍著她身上的汙漬：“沒事就好，”說著他轉向顧旭堯感激道，“謝謝了。”
龍祈影很少對他說話，平日裏看他的眼神也是冷得凍死人，這次倒是頭一次聽他那麼和氣地對自己說話。
眾人還在為二人摔倒的事發呆，陳可偉突然往水塘邊快步走去，震驚地蹲下身子，顫抖的音調已經告訴他們機靈的結果。
“機靈，機靈！”他撫著機靈被雨水打濕的皮毛，心疼地將它抱在懷裏。它的身子早已沒了溫度，後肢隻留下了一處黑紅色的咬痕。
龍祈芸靠在王兄的身上，緊抓著他的手腕，輕聲問道：“是你做的嗎？”
龍祈影瞟了眼陳可偉懷中死去已久的機靈，在她耳邊低語：“讓它回到主人的懷裏，已是我對他們最大的恩賜了。”說完，他不施半點力地將她扶著帶回旅社。
回去的公車上，陳可偉依舊抱著濕漉漉的機靈，他一聲不吭的坐在顧旭堯身邊，像是丟了魂似的。
車子裏太安靜，氣氛太壓抑。李炳辰不適地皺了皺眉，學著機靈叫喚了兩聲，換來祈芸一個白眼。
“別鬧了，人家已經夠傷心了。”
“我這還不是希望他好過些麼。”李炳辰不服氣地雙手環在胸前，靠著車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