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你怎麼逃出來的?有沒有誰看見你?”
祭荼抓了抓頭發,低頭想了想,有些歡喜又有些自豪地搖了搖頭,“我跑得很快,沒有人看見我!”
蜜兒有些疑惑地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祭荼,差點結巴了,“這……這就是……就是那魔君祭荼?”
梵音點了點頭,心裏的煩躁還未下去,就感受到一抹強烈的視線射在她的身上,她站起身來看向院口,“出來,不要鬼鬼祟祟的!”
傾羅有些尷尬地從院門口走了進來,她現在已經知道了梵音的厲害,不敢惹怒她,隻得擺出一副笑臉,“那個……我在側妃娘娘的院子裏待得無聊,見大家夥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不好意思打擾別人,就……就自己溜出來玩會兒,聽見表嫂你這裏有聲音,燈還亮著,便想著來找表嫂說會兒話,我……我剛來沒多久,見表嫂似乎心情不好,就不敢上前來,沒想到一猶豫,就被表嫂發現了,表嫂真是厲害啊!”
梵音緊緊皺起的眉目並未因為傾羅嬉皮笑臉的模樣而鬆緩,揚聲道:“傾羅,你過來!”
傾羅吐了吐舌頭,完了完了,看表嫂這樣子,似乎很生氣啊,這件事很嚴重啊!可是她不過是想偷溜出來見見茯辛表哥而已,找不到人才找到了這裏,難道表嫂知道她的目的,因此吃醋了?傾羅咬著唇,心裏想著對策,想要慢吞吞地磨蹭過去,就聽見梵音再次說道:“傾羅!”
“來了來了!”傾羅不敢再耽誤,提著裙子就跑到了梵音身邊,腆著臉道:“表嫂,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別生氣了……”
傾羅話才說到一半,就看見了祭荼,因為視角的問題,她最開始並未看到祭荼,直走到了梵音身邊,才瞧見了吃得正歡的祭荼,笑著打了個招呼,“嘿,你也在這裏啊!”
祭荼抬頭看了她一眼,並未理會她,又低下頭吃起了果子,傾羅覺得尷尬,笑著去拿玉盤中的果子,手還未靠近,那玉盤就被祭荼“嗖”的一下搶走了,端在懷裏,麵帶敵意地看向傾羅,“不給你吃,留著給晚妝!”
傾羅兩邊都未討到好處,想她也是西王母宮中的嬌客,心中的火就上來了,冷哼一聲,“哼,不給就不給,我又不稀罕,幹娘那兒的蟠桃才是好吃呢,以後你求我給你,我都不給!”
祭荼白了傾羅一眼,專心地數著玉盤裏還有多少果子,蜜兒看著這兩人,偷笑了一聲,為何怎麼看都像是娘娘的兩個淘氣的孩子呢?
“還要我說一遍嗎?出來!”梵音並未理會起了爭執的兩人,麵色凝重地看向院口,她知道,剛剛在門口躲著的,不止的傾羅,還要一個是敵非友的人,所以她急著將傾羅叫過來,擔心那人傷了傾羅。
“啪啪啪……”那人拍了拍手掌,笑盈盈地從角落裏站了出來,一身紅衣,越發襯得他唇紅齒白、高挑美豔,優雅的氣質中,又添了一絲邪魅,無端地讓人心神一頓。
傾羅立即被南宮玨吸引了視線,不再與祭荼生氣,隻睜大了眼睛看著那紅衣美人,吞了吞口水,與此同時,蜜兒也與她做了同樣的動作。
“梵音帝姬真是好定力,你看你身後的兩個小姑娘,都眼睛冒綠光,想要朝著我撲過來了。”南宮玨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朝著梵音走近。
不僅人美,連聲音都這麼動聽,走路的姿勢也那麼美妙,真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啊!傾羅砸了砸嘴,與蜜兒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衝對方點了點頭。
“誰讓妖帝的美色舉世無雙,讓人難以自持呢?隻可惜梵音已經嫁了人,無緣認真欣賞妖帝的美貌了。”梵音放在袖子裏的手漸漸握緊,隻等著南宮玨一出手,自己便持著璿璣扇而去。
南宮玨癟癟嘴,明明瞧見了梵音眼中的戒備,卻還是無所謂地繼續朝她走著,直走到梵音身邊,有些遺憾地問道:“我都走到這兒來了,帝姬不準備請我坐下,喝杯熱茶?”
梵音瞟了祭荼一眼,見他還認真地數著玉盤中的果子,對南宮玨的到來沒有一絲喜色,仿佛不認識他般,有些放下心來,既然祭荼不認識南宮玨,那這件事就好辦了。她揚了揚眉,將手緩緩鬆開,笑道:“蜜兒,上茶。”
“啊?哦,是,娘娘!”蜜兒這才清醒過來,看了眼南宮玨,又戀戀不舍地朝外走去。
“妖帝,請!”梵音指了指座位,見他大咧咧地坐下,也緊跟著坐下了,“因我喜靜,所以院子裏並沒有什麼女婢,倒是怠慢妖帝了。”
“無妨,能和帝姬這麼安安靜靜地說會兒話,也是種享受。”南宮玨無所謂地揮了揮衣袖,瞥了眼祭荼,見他身上沒有一絲戾氣,心中的疑雲越發濃重。他剛剛在暗處的時候就隻感覺到了魔氣,沒有探到一絲戾氣,所以他還有些猶豫,不知道這祭荼是真是假,亦或者是茯辛對祭荼做了什麼。可是直到靠近祭荼,南宮玨才確定了真假,卻又不明白了,看起來,祭荼身上並沒有任何結界,那他曾經滿身的戾氣呢?
妖帝,妖帝!剛剛走進院子的蜜兒和傾羅一聽到這個稱呼,眼睛再次亮了,那個傳說中的美人妖帝,原來就是眼前這個美人啊!
蜜兒將茶具放到了玉桌上,替梵音倒了杯後,又替南宮玨倒了杯,提著心送到他身邊,南宮玨和氣地接過,抬起頭來對蜜兒笑道:“有勞姑娘了。”蜜兒羞澀地搖了搖頭,頓時覺得心花怒放,天啊天啊,妖帝對著自己笑呢!
傾羅見南宮玨對蜜兒這般友好,蜜兒高興得隻顧著發呆,咳了一聲,蜜兒這才回過神來,麵帶桃色地隨意斟了一杯遞給傾羅,喜滋滋地站在了梵音身後,更加清楚地看著南宮玨。
見南宮玨打量著祭荼,梵音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如果妖帝是為了魔君而來的,可能要失望了。”
南宮玨搖了搖頭,抿了口茶水後,歎了口氣,“其實這樣挺好的。”
梵音有些詫異,見南宮玨說得一臉認真,不知為何,她就這樣相信了。梵音端著茶杯,心思卻有些遊離,她一直覺得南宮玨對她十分友好,態度好到明明他們是敵人,他卻像在對一個朋友一般對待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位置的對立,她想他們應該還是能成為朋友的。而且無端的,每次見著南宮玨,她也總是有一種老朋友見麵的感覺,他說什麼,她大致都信了。
而且最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她一出青丘便嫁與茯辛為妻,所有人都稱她一聲帝後娘娘,隻有南宮玨與祭荼,大多數時候都叫她未出嫁前的稱呼,她每每想問,最後又覺得不妥,話到了嘴邊便咽了下去。
“我可以感覺到,祭荼的魔氣雖然在,那滿身的戾氣卻消失了。”南宮玨笑笑,“自從那孩子死了後,祭荼一身的魔氣與戾氣,我為了防止他無端送了性命,這五百年間,便一直囚禁著他,可是不過五百年,他的法力便突飛猛進,甚至打傷了我,跑到魔界去,殺了上一屆魔君,做了這魔界的新主人,隻是為了替那孩子報仇。”
梵音心下明白,那孩子……自然說的是雲晚妝了。
“說來你也不信,祭荼愛那個孩子愛到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若是在此之前,別人這麼跟我說這些,我是不會信的。可是這五百年看著祭荼的模樣,我卻是信了。”
梵音暗自點了點頭,若是她,她也不會信的,因為她不能理解,情愛這個東西,到底有什麼力量,能夠讓人不管不顧地做到這種地步?
“當初九重天上發生的事……其實我也不大明白,但是又清楚地知道一些。無非便是那孩子太過單純,被汙蔑定了罪,她瞞著祭荼,獨自受了懲罰,被逼到弱水河中。當我得知這件事情時,是在冥界,祭荼瘋了一般衝出了九重天上的天牢,跑到冥界試圖找到雲晚妝投胎的魂魄。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進了弱水河,誰還能留有一絲魂魄?我將一身重傷的祭荼帶回妖都,他醒來後,就墮身成魔了。帝姬可能不知道,墮身成魔並不是件輕鬆的事,他當時身上的傷口還未痊愈,硬生生地受著魔氣的侵蝕,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皮膚,每天就仿佛經受雷劫一般,痛苦得不能自已。”
梵音聽到此處,硬生生打了個寒顫,她看向一旁重複數著果子的祭荼,心中有了一絲同情,卻也有一絲迷茫,她雖嫁給了茯辛,卻並不愛他,她自以為,若要攜手度過一生,隻需要相敬如賓便可,“情這個東西,是什麼?”
“情似生死,噬魂入骨。”南宮玨媚著一雙眼睛,衝梵音拋了個媚眼。
梵音慢慢體會著那句話,想了半天,隻覺得眼角的淚痣又灼熱了起來,她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即使祭荼受了再多的苦,我也不可能放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