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易捂住心口咳了咳,嘴角流下血來,雲靖帝氣急攻心,那一腳本來就是用足了力的,踢的又是心口,雲易平日裏就和一群女人廝混,身子早已被酒色掏空了,哪裏抵得住這一腳,當時就悶哼了一聲,痛得說不出話來,隔了許久才彎了彎嘴角,看向雲靖帝,“逆子,怎樣算逆子?”
“做了這等錯事,還不知悔改,試圖蒙混過關,將髒水潑到無辜的人身上,先是綠悠,後是李昭,你還覺得自己沒有錯嗎?”
“那父皇你登上這皇位,難道手上就沒有無辜之人的鮮血嗎?今日在座的都是深諳皇室生存之道的人,說白了,今日我若不想辦法登上去,他日就會被別人踩在腳下,如今,我隻是率先走出了一步,卻摔了一跤而已。”
“二皇兄,你錯了。”雲晚妝突然出聲,看向雲易,“這天下,隻會被有德行的人治理,有些人若沒有那個才能,強行登上那個位置,最後也會摔下來。而你,隻踏出了一步就輸了,那是因為你確實不適合那個位置,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強詞奪理。”
“做錯了?”雲易仰頭大笑,手指一一指向眾人,“你們都覺得我是個酒囊飯袋,所以看不起我,我就是要讓你們知道,你們都看錯了,我沒有錯,我做的是對的,隻是今日摔了一跤,等他日我爬起來了,你們……都等著!”
“混賬!居然還敢這樣跟朕說話!”雲靖帝上前一巴掌扇過去,雲易的半邊臉瞬間紅了。他俯視著偏著頭的雲易,徹底對他失望了。他揮了揮手,準備讓徐公公擬旨,另一隻手卻被司馬顏抓住了,他低下頭看向司馬顏,眼神晦暗不明。
“皇上,臣妾求求您,放過易兒吧,想是他昨個兒夜裏喝多了,酒還未醒,才會出言不遜。您就看在他是您兒子的份上,從輕處置吧!臣妾就兩個孩子,霜兒遠嫁他國,幾年才能見她一次,臣妾整日看著易兒,才覺得日子沒有白過,有他承歡膝下,臣妾這清冷的十幾年以至往後的幾十年,才不會覺得難過,臣求求您了!”皇後司馬顏跪在雲靖帝腳邊,眼淚順著仰著的臉滑落鬢角,雲靖帝看著這張臉,竟然覺得陌生。
清淺活著,他的眼中隻有她;清淺死了,他的回憶裏隻有她。以至於這些年來,他竟然沒有仔細看過後宮這些女人的模樣,連皇後,這個助他登上皇位的女人,他都覺得陌生了,他好像隻能看見清淺了。
“皇上,如果您實在要殺一個人解氣,那您就殺了臣妾吧,臣妾願意一命抵一命,隻要您放過易兒,臣妾絕無怨言!”見雲靖帝不說話,司馬顏知曉他動搖了,連忙抓緊機會,苦苦哀求,“皇上,您膝下有幾個兒子,可臣妾就易兒這一個兒子啊,您若殺了他,讓臣妾以後可怎麼活啊。臣妾跟了您十幾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您不願承認這個逆子,那求求您看在臣妾的麵子上,就放過他這一次吧,臣妾保證,他以後一定不會再犯了,皇上,求求您了!”
相處了這麼多年,雲靖帝還是第一次見皇後哭得這般歇斯底裏,想起這些年她確實默默無聞地替他打理著後宮,不吵不鬧,最終改了決定,吩咐徐公公擬旨,“賢王雲易,犯下大錯不知悔改,今令其思過二十年,賢王府中人沒有旨意不得出府半步。新君登基後,攜其親眷遷至卞城,無召不得回洛邑。”
“父皇!”雲易一屁股坐了下去,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二十年,他最好的年華難道隻能那一個小小的天地荒廢,整日渾渾噩噩度日?新君登基後他還要遷到那偏遠的卞城,父皇真的是要斷了他所有的念想啊!他才二十一啊,難道他的生活從此就無望了嗎?
見皇後又要開口求情,雲靖帝擺手打斷了她的話,“朕沒有將他的皇子身份從族譜裏除去,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你們母子若還是不滿意……”
“臣妾叩謝隆恩!”司馬顏見雲靖帝都這麼說了,她知曉皇上的脾氣,知道再說下去隻會讓皇上更加惱火,連忙謝了旨,與眾人一起看著皇上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
雲晚妝見雲靖帝的臉色更加不好了,追了上去,拉著徐公公說了些話,才放下心來,站在廊中,等待雲璽出來。
“十一妹在這裏等人?”雲璽一出門,就看見雲晚妝站在廊下遠眺,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雲晚妝微微皺起的眉角和緊緊抿住的紅唇,他轉頭看了看,就見夏聽蔚和祭荼從他身後走向雲晚妝,向兩人點頭致意。
“不是,我在等九哥。”雲晚妝搖了搖頭,一步一步走向雲璽,每一步都走得很認真。夏聽蔚和祭荼知曉雲晚妝還有事要單獨和雲璽說,互相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等我?”雲璽笑著指向自己,“你是想問綠悠還是二哥府中那兩名小妾的去向?”
“這次這麼順利,九哥一定出了不少力吧?”
“十一妹若是想道謝的話……”
“那個名叫莎莎的姑娘,是九哥的人吧?”雲晚妝打斷雲璽的話,偏著頭,等待雲璽的回答。
雲璽微微低下頭,撞進雲晚妝清澈如水的眼眸中,他看到自己再次笑了笑,坦蕩蕩地點點頭,“是,十一妹怎麼知道的?”
“其實我也是剛剛無意中才知道的。”雲晚妝轉過身,將一片藍色背影留給雲璽,“自從她進來後,就一直找機會望向你,卻沒有正眼瞧過二哥一眼,她若是二哥府中想爭寵的小妾,怎會有這些不尋常的舉動?”
“十一妹果然聰慧過人,不過我之前也說過的,我是你的盟友,是不會害你的。你盡可以放心。剩下的這大半年裏,你若是再遇到什麼事,依然可以找我。”
“那你一定很早就知曉了二哥的計劃,為什麼不阻止他?”
“我為什麼要阻止他?”
“也是。”雲晚妝無奈地笑道,“我竟然忘了,今日你不用出麵,就可以一舉將二哥擊垮,還沒有讓父皇看出你的野心。這樣的好機會,你怎麼會不利用。”
雲璽看著微微晃動的背影,不再說話,雲晚妝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也聽到了雲璽的承諾,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深夜,一匹馬在小道上飛快地奔跑,一男子騎在馬背上,看向不遠處亮著燭火的客棧,眼看著離客棧近了,他從馬上輕輕躍下,圍著客棧轉了圈,看到一個房間裏映出的正在梳頭的女子,躍了上去。
“布穀布穀……”三聲鳥叫突兀地在梳妝女子的窗前響起,她立即放下手中的梳子,同樣學著鳥叫了一聲,才將窗子輕輕打開,卻愣在了那裏,“主子?”
那個攀附在窗前的男子,正是白日裏誌得意滿的雲羅國九皇子雲璽,而梳妝的女子,正是之前被嚴刑拷打,又經曆一波三折的白雅。
“不是說是密使來嗎,您怎麼親自來了?”白雅一邊騰開地方,讓雲璽進來,一邊小聲問道。
“我有些不放心你,所以親自過來看看,這幾日,委屈你了。”雲璽打量了一眼白雅的住處,看向白雅。
雲璽這句話一出口,白雅就紅了眼眶,她坐在雲璽的對麵,使勁將眼淚憋回去,沒有辦法,她拿那些眼淚一點辦法都沒有,依然捂著嘴哭了出來。
“我知道,你對諸胤是用了心的,親手殺了他,你一定很難過。”雲璽看著白雅,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反正真摯地看著她,緩緩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差一點就將主子供出來了,若不是主子提前告知了雲晚妝的計劃,我一定會露餡的。”白雅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搖了搖頭,“就算不是我,諸坤也一定會派人殺了他的,他注定會死在諸坤手上。他太善良,注定會死在陰謀中。”
“知道是一回事,自己親手做又是另一回事。雖然殺諸胤的計劃者不是我,我卻同意了你聽從他們的安排,實際上也是諸坤的幫凶,你若是怪我恨我,我可以理解。”
白雅搖搖頭,眼神堅定地看向雲璽,“主子救了白雅和姐姐,讓我們姐妹倆能夠活到現在,白雅的命都是主子的,怎麼會恨主子。隻是這次回諸羅國,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為主子辦事。”
“你放心,諸羅國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你隻要按著計劃來,就能夠繼續留在諸羅國皇宮內做事。”雲璽起身走至窗前,再次轉身看了看白雅,“你若是做不下來,我就將你撤離皇宮,讓你去過你想過的日子。”
“能夠為主子做事,就是白雅想做的事。”白雅站起來輕聲說道,就看見雲璽跳出窗戶,馬蹄聲再次噠噠響起,她將窗戶慢慢關上,伏在窗邊細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