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月黑風高夜,大雨滂沱,一個披著黑色披風,將整個人完全裹在黑色裏的女子提著食盒,在另一個灰衣女子的帶領下,靠著燈籠裏透露出的微薄的光亮,小心地走進天牢裏。
“牢頭你行行好,白姑娘平日裏對我們兩姊妹極好,現在她入獄了,我們隻是想來看看她,就看一眼,給她送點吃的就離開。”
灰衣女子將手中的袋子塞進牢頭手裏,牢頭掂量掂量,打量了女子一眼,欲去看另一個將自己裹在黑色披風裏的女子,灰衣女子討好地衝他笑了笑,擋住了牢頭的目光,“我姐姐膽子小,怕見生人。”
“那好吧,這女人是上頭交代要仔細看管的犯人,你們快些,將吃的給她了就趕快出來。”牢頭帶著兩個女子走進天牢深處,將牢門打開,“你們快些,不然上頭來人了,我這兒不好交代!”
“您放心,我們馬上就出來。”灰衣女子點點頭,再次塞給牢頭一錠銀子,牢頭這才瞟了那女犯人一眼,放心地離開了。
“白雅,你怎麼樣?”牢頭一離開,灰衣女子立即靠近白雅,將倒在地上的白雅小心地扶了起來。
“咳咳……”白雅艱難地睜開眼睛,她這幾日天天被帶去嚴刑拷打,身上早已血跡斑斑,連咳一聲都引得全身都痛了起來。她借著牢房裏的燭光,才看清了眼前的女子,不是雲霜身邊的貼身婢女碧波又是誰?
“你來幹什麼?”白雅在碧波的攙扶下,靠著牆壁直起了身子,才看到碧波身後還有一黑衣女子,女子將頭上的帽子娶了下來,露出整張精致的麵孔,“太子妃?”
“你已經被關進來三天了,我和主子好不容易才趁著他們換班時比較鬆懈,溜了進來。白雅,你有說什麼出去嗎?”碧波一邊替白雅上藥,一邊低聲詢問道。
白雅不語,抬頭看著站在陰暗處的雲霜,有些疑惑。
“怎麼,在想本妃為什麼會冒著危險親自來見你?”雲霜睨著白雅,嘴角露出諷刺。
“白雅隻是個棋子,自然不需勞動太子妃大駕,所以奴婢很好奇……”白雅剛剛說到一半,突然感覺身上有些癢,低頭看向發癢的地方,都是剛剛碧波替她上藥的地方,難道——她扭頭看向碧波,驚呼道:“碧波,你剛給我擦的什麼藥?”
“自然是讓你替太子妃永久保守秘密的藥。”碧波站起來走到雲霜身邊,嗤笑一聲,“既是棋子,就該知道棋子的命運。你該慶幸你沒有說出去什麼,不然,就不會死得這麼輕鬆了。”
“太子妃,既然知道白雅沒有說出去,為何還要白雅死?”白雅握緊了手,碧波下的藥已經開始起作用了,身上仿佛有螞蟻啃食一般,她卻沒有力氣去撓,隻得看向雲霜,“太子妃饒命啊,白雅一定會瞞住所有的秘密,請您饒了白雅一命吧。您說的,隻要我熬過五天,您就救我出天牢的,您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可是萬一你把事情說出去了怎麼辦?能保守秘密的,從來就隻有死人而已。”雲霜挑了挑眉,看向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白雅,“白雅,從你成為棋子時,你就該料到的。”
“可是奴婢為您做了這麼多事,您不能就這麼拋棄了奴婢啊!”白雅殘喘著,餘角瞥到雲霜的衣角,雙腳並用地向著她爬去,“太子妃,求您饒了奴婢吧,您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說出去的,求您給奴婢解藥……”
“你們還在說什麼,快隨我出去,上頭來查看犯人了!”牢頭從不遠處趕來,伸手就要去拽雲霜,雲霜側了個身子,躲開了牢頭伸來的手,將帽子戴上,瞥了眼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的白雅,跟在牢頭身後,匆匆走了出去。
“怎麼樣,演得還不錯吧?”雲霜與碧波一走出去,就對侯在門口的夏聽蔚丟去一記秋波。
夏聽蔚拍拍手,讚歎不已,“早就知道秋姑易容本領高,模仿起別人來難辨真偽,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討厭,你就知道說這些官話。”被稱為秋姑的女子撕去臉上的東西,露出原本的麵孔,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她身後的“碧波”也恢複了原來的容貌,恭敬地站在了她身後。
“夏某自然說的是真心話,秋姑怎麼能這麼說。”夏聽蔚微微一笑,移了移身子,向她介紹自己身後的男子,“這是我國九皇子雲璽。”
“早就聽聞四國間遊走著一個易容高手,沒想到今日得見,幸會幸會!”
“皇子謬讚了。”秋姑委了委身子,向雲璽行禮後,手攀上夏聽蔚的肩膀,啐了一口,“臭小子,別忘了答應老娘的好藥。”
夏聽蔚麵對秋姑的親近毫不在意,指向門外,“難道還能賴了秋姑的賬不成?你出去後能看到門口有一輛馬車,那馬車是早就為你準備好的,你要的藥材也在裏麵。天氣寒冷,難為秋姑特地跑了一趟,裏麵還備了點其他藥材,微微心意,秋姑不要介意。”
“就知道與你做交易最是好說話。”秋姑拿著手中的錦帕擦了擦臉,滿意地點了點頭,“以後若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傳書到聖手閣,說不定老娘心情好,就答應了。”
“那就先謝過秋姑了。”
“不多說了,老娘時間緊迫,還有其他事要做呢!”秋姑搖了搖手中的錦帕,扭著腰出去了。
“離間計,十三妹居然能想到這樣的主意,真是玲瓏心竅。”雲璽又看向夏聽蔚,毫不吝嗇誇獎,“不過夏太醫能找到聖手秋姑,想必也沒少費工夫吧?”
“也算是咱們無憂公主運氣好,她讓我去找會易容的人,我正愁著呢,就聽見秋姑來雲羅國的消息,馬不停蹄地趕去見了她。她此次來雲羅國,是想找些好藥來研製新的易容麵具,我那裏正好有她要的藥,才請動了她,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但是,看秋姑的樣子,好像和夏太醫很熟?”
“說不上熟,也就見過兩三次而已。”夏聽蔚瞥見雲璽眼角的探索意味,帶頭走向天牢深處,“該我們出場了,去看看吧,那個藥雖要不了白雅的命,但她這段時間太過虛弱,要是就這麼死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的醫術行不行啊,她是不是死了,怎麼還沒有醒?”有男人的聲音傳來,白雅隻覺得身子好疼,頭也好疼,不是說死了後就是鬼魂就感受不到疼痛了嗎?為什麼會這麼疼,就像剛剛太子妃她們走後襲來的那股疼痛一樣。
“你看,她這不是動了嗎?”夏聽蔚拍拍手站起來,將地方騰給雲璽。
白雅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眼前的雲璽,她輕輕咳了咳,將頭瞥向一邊,“我怎麼還沒有死啊?”
“想死還不容易,我這手旁的針一刺下去,你就可以如願以償了。”夏聽蔚不屑道。
“我問過牢頭了,說是有兩名女子來見過你,看來想要你命的就是她們了吧?準確地說,是你實際上的主子,諸羅國太子妃吧?”雲璽將手中的草紙丟給白雅,“如果你在這紙上畫押,供認出指使你殺諸國皇子、嫁禍我國公主的人是他們,我可向我國皇上請求饒你一命。”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剛剛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們來得及時,你都死在你主子手下了,既然她這麼狠毒,你又何苦護著她?你隻要招了,就不必繼續受這皮肉之苦,也不用擔心別人隨時會來殺你。”
“我確實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的主子從來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十四爺,殺十四爺的就是雲晚妝,你們要我說幾遍?”白雅不願再多說,幹脆閉上了眼睛。
夏聽蔚本以為通過剛剛的事,白雅會對她背後的主子死心,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固執,哪怕自己死都不願招出她們,不由得氣極,指著白雅就破口大罵,“我說你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你主子剛剛都想殺了你,你居然還要替她們隱瞞。聽說你十二歲就跟在諸胤身邊,你跟了他四五年,當你親手殺他時,就不覺得……不覺得自己卑鄙、自己殘忍嗎?如果諸胤泉下有知,你不僅殺了他,還冤枉他的師傅,你覺得他會安心嗎?”
“我對不起十四爺,我對不起他……”白雅喃喃道,眼淚順著眼角流入鬢發,消失不見。她原本對雲霜抱有希望,以為自己過不了多久就能出獄,到時候她就可以拿著她給的錢,去哪裏都可以。她以為自己會帶著對十四爺的愧疚過完這一生,可是剛剛白霜來對自己下毒藥後,她在生與死之間艱難地做著抉擇,當自己閉眼之時,她竟然舒了口氣,想著自己這樣去陰曹地府見十四爺也好,她竟然也不後悔。
夏聽蔚見白雅隻喃喃重複那一句話,不再多說其他的,心裏不由得鬱結,提起手邊的藥箱就走了出去。雲璽歎了口氣,吩咐牢頭將犯人看好後,也離開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