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母教育子女,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憑什麼?”郭氏猛的站起來,淚水和委屈再也忍不住,哭喊起來:“你有什麼臉這樣要求我?多年夫妻,我到現在才看清你,郭逢春,你是個廢物!”
“你說誰廢物?”郭逢春立起雙目,朝郭氏走來,楚寧一動,郭逢春幾不可見的頓了頓動作,站在原地,但聲音也拔的比郭氏還高。
“你一個當家主母,善妒,心胸狹窄,容不得別人,就連我的兒子你都不能容,你說誰是廢物?問問京城的男人,誰沒有三妻四妾,誰不是子女繞膝,誰家的主母跟你一樣,動不動就要跟我和離,你侄女飛上枝頭變鳳凰,你就無法無天了,誰都管不了你了!”
郭逢春是文官,口才與思維都要比郭氏靈活,這一番話說下來,郭氏憋脹的臉通紅,想喊,隻能憋著,想撕,卻沒那個勇氣。
“怎麼不說話了?你年紀不小,誰給你的勇氣跟我提和離?和離之後你有什麼好處?被人指指點點,被人嘲笑瞧不起,你覺得女人後半輩子沒有男人,日子怎麼過?”
郭氏知道說不過郭逢春,幹脆也不再多說,稍微平靜一下情緒,啞著嗓子。
“你離不離?”
“不離!被自己夫人提和離,你以後還讓我怎麼出去見人!”
“不和離,就要用我的嫁妝,供養你和你的女人兒子?”
“你這說的什麼話!誰還指望你那些嫁妝了是不是?沒了淳於氏我還不能活了?”
“不想賴我的嫁妝,你就在和離書上簽字。”
郭逢春滾刀肉,郭氏決絕,這樣下去,天黑也聊不出結果。
楚寧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心裏一陣陣翻起冷笑,在這裏,男人就像公狗,隨便在大街上就能抓個人上床,然後拔屌不認人,沒人覺得丟臉,可是被自己的夫人提和離,那就是天大的丟臉。
男權,強權,要強的女人活的更慘。
“淳於燕,你是不是瘋了?你今年二十七了,韶華易逝,跟我和離後誰還會要你?你想一輩子守活寡?你又無兒無女,後半輩子指望誰?多大點兒事啊!就值得你鑽牛角尖,別人誰沒有個三妻四妾,你怎麼就想不通呢!”
郭氏雙手掩麵,淚流不停,搖頭不住:“我想不通,想不通。”多說無意,幹脆的抬起頭,決然且堅定:“今天,我們隻有和離一條路,不管你怎麼想,我都有辦法讓你簽和離書。”
郭氏輕易不決然,冷不丁麵如冰霜,毫不留情,還真讓郭逢春有那麼一瞬間的害怕,畢竟這麼多年點點滴滴在這擺著,郭府能有今天,全靠淳於氏和淳於燕,所謂吃人家的嘴軟,就算他再有理,麵對如此強勢的淳於燕,一樣會不由自主的心虛。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郭氏凜然氣勢出,郭逢春愣住了,眼神有些虛晃。
“不行,和離書不可能,要簽……要簽也是休書!也是我郭逢春休妻!”
嗬,可悲的男人尊嚴!
“你……”
郭氏真沒想到郭逢春會說這種話,叫人瞧不起,可自古夫妻之間,隻有男人休妻才夠名正言順,女人提和離古來少有,郭逢春要休妻,她肯定攔不住。
休妻,兩個字落地,郭氏癱坐在椅子上,大哭起來,哭聲悲鳴,聞者落淚,含帶著太多的諷刺,絕望,不甘,與大徹大悟。
這一下,她的心徹底死了,楚寧抖了抖衣裙,站了起來。
“郭大人。”
聽到楚寧的聲音,郭逢春直接側過身,知道楚寧在旁邊坐著,她就不可能不說話,他早就等著她出聲了!
“楚大人!下官的家務事楚大人也要插手嗎?”雙目赤紅,聲音尖利。
楚寧扯了扯嘴角,從袖口掏出一張紙,展開:和離書!
“你……”
“我姨母已經在上麵簽了字,你簽字吧。”
“我不簽!”郭逢春氣的不輕:“楚寧,這不是朝堂,也不是官場,這是我的家事,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在官場上我叫你一聲楚大人,但是在平常,你得叫我姨父!”
聞言,楚寧輕笑,語氣悠然,雲淡風輕,但嘴角那一抹嘲諷讓郭逢春很不舒服:“這是姨父這個稱呼被黑的最慘的一次了。”
“什麼意思?”
將文書往前推了推:“郭大人,今日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勸你還是痛快簽了,還能見令公子一麵。”
小小的人兒,雖然及笄,但在郭逢春眼裏也就是個小丫頭,小丫頭目光如炬,一臉不屑的威脅他,威懾不足,倒是火上澆油了。
“楚寧,你威脅我?就算你是睿王妃又能如何?睿王妃就能無端拆散別人的婚姻?我是你的長輩,你當了睿王妃第一件事就是拆散你姨母和姨父?好一個睿王妃!”
楚寧輕笑:“郭大人還沒忘,我是睿王妃,睿王妃這個稱呼代表什麼,我想不必我來提醒郭大人,隻不過一個和離書而已,郭大人又何必較勁?”
“誰跟誰較勁?我不想離,你們非逼著我離!”
“一輩子倚仗淳於氏而活,也一直習慣我姨母在你身邊伺候,你早就忘了他們有多重要了吧?現在要生生從你身邊拔走你所熟悉的一切,心慌了?害怕了?覺得前途無望了?”
“你!”郭逢春氣的發抖,但到底忌憚睿王妃的身份,不敢造次。“小小年紀,你懂什麼!”
“幸好我不懂,懂太多就與郭大人一樣狼心狗肺了!”
“你……”
“你或許覺得我姨母的要求太多,而我卻覺得,這是她對你的唯一要求,不求富貴,不求揚名,不求你頂天立地,隻求你遵守你的承諾,而現在,她不求的那些,你沒做到,她唯一求的,你也沒做到!一紙和離你又要換成休書,郭大人,你什麼都不要可以,但是總不能連臉都不要了。”
“楚寧,不要太過分!”
“過分麼?”姿態悠然,雲淡風輕,表情波瀾不驚:“你疼惜你的女人和兒子,為了他們不惜傷害我姨母,我隻不過同你做了一樣的事情。以己度人,你讓我姨母後半生以淚洗麵,失去了她珍惜的一切,而我卻給了你自由,想娶誰娶誰,想納幾個納幾個,這麼對比下來,我還算仁慈的。”
兩個女人,一個深閨婦人,一個還沒長大,郭逢春覺得跟這兩個人繼續囉嗦就是浪費時間,他堂堂一個大男人,不想簽字,兩個女人還能把他怎樣不成?
“懶得跟你們廢話!”
郭逢春大袖一輝,氣勢洶洶的往門口走,剛拉開門,一道掌風就衝了進來,氣勢如虹,郭逢春堪堪躲避,竟被一掌給逼退回來。
門口,玄離一臉冰霜的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門走不成,就跳窗戶!郭逢春目標一轉,朝窗口跑去,剛登上窗台推開窗,楚府的一個護衛就單手吊在窗外,一腿飛過,窗戶關上,郭逢春跌坐在地。
“郭大人。”楚寧含笑的聲音響起:“不必費勁了,這周圍滿是我的人,你插翅也難飛。”
郭逢春驚魂甫定,搖晃著站起來,氣的不輕。
“你們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鬧成這樣?”
“郭大人可能忘了,很早以前姨母就對你說過,她不能接受,讓你回心轉意與她回家,當時你是什麼態度?是不是她的不決絕,讓你以為事情還不嚴重?”
楚寧話出,郭逢春有些啞口無言,郭氏一直柔柔弱弱,不爭也不搶,就算她不喜歡的事情,隻要他喜歡,她也會選擇妥協,而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妥協,隻不過這次,她不想再妥協了?
“燕兒,我……”郭逢春轉向淳於燕。
楚寧轉身,擋在兩人之間,眉清目明的看著郭逢春:“三年前蘄州賑災,郭大人是督辦主官,朝廷所撥賑災銀兩與糧食,兩成入郭大人手,五成孝敬了戶部尚書,隻剩下三成被送往蘄州,流民失所,餓殍遍野,最後災民被扣一個貪得無厭的罪名,大人可還記得此事?”
這段話,越到最後郭逢春的臉色越白,看著楚寧的眼神越發驚懼,原本以為她隻是個沒長大的黃毛丫頭,胡鬧,不懂事,她怎麼能知道這麼讓人膽戰心驚的事?
“半年前,柳州礦山坍塌,礦難成災,朝廷又命郭大人前去支援,所帶的物資,按照同樣的比例進行盤剝,最終死難者家屬隻能領取微薄的救濟金,死難者家屬不滿意,依舊被扣上了刁民貪婪的罪名,大人還需要我再說下去麼?”
“你……”
郭逢春心口震動,百骸驚懼,不可思議的看著曾經的楚府棄女,她怎麼知道這些?又為何此時說這些?
若說楚寧與郭氏剛進門時,郭逢春對楚寧還隻是不屑一顧,現在就已經不得不重點應對,越是應對,越是感覺力不從心。
“郭大人放心,你與我姨母有過夫妻情分,就算是親戚,這些事情又過去許久,再提起反而會掀起軒然大波,於情於理我都不會斬斷郭大人的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