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突然覺得你好幸運！”
嗬，一輩子沒娶媳婦，沒有感情牽絆，單身狗算幸運麼？她說算就算吧……
“怎麼了？昨晚上不是跑去與睿王加深感情了麼？”
“是啊，是去加深感情了，機會難得，還有九天就成親了，怎麼說也得給獅子順順毛，笑著嫁哭著嫁都得嫁，怎麼著也得奔著笑著嫁去啊，說不定睿王一樂嗬，就一生一世一雙人了呢。”
楚定聽了，看著微醺的人，平靜的道：“你若不想嫁，三伯也有能力把你送走，讓睿王找不到你。”
就如鳳歸給她鋪的路一樣，他們都是真心待她，隻要她點頭，楚定可以與鳳歸聯手，換楚寧一生一世的無憂無慮。
聞言，楚寧抬頭，看著他，這是今天擺在她麵前的第二次機會，她不想連累鳳歸，難道就能連累三伯麼？
況且……
“就這樣吧！嫁了吧！挺好的！”
這回答，楚寧沒有說話，良久，淡然問：“你對他動真心了？”
楚寧眼簾微動，抬頭看著滿天星鬥，秋風襲來，拽了拽身後的披風。
“生於亂世，人應該學會知足，殊不知現在得到的這一點點，或許就是今生注定能得到的最多了，遇到波折時，人們貪生，可是當人生安穩時，人們又貪自由，但是與自由同道而來的，就肯定是波折，因果輪回，到底選哪一條路才不會後悔，沒人知道，世人永遠隻認為當初沒選擇的那條路或許會更好。”
“可是或許當初若選了那條路，一樣如現在這般後悔。既然選擇嫁他，一輩子跟著他，那就這樣吧，最起碼在他身邊如何生活，我已經很熟悉了，人這輩子，就是過生不如過熟。”
更重要的是，她一人的自由，或許要拚上三伯的全部，這筆買賣太不劃算。
但是如果有一個睿王妃侄女，不管三伯也好，姨母也好，都有了最大的依靠，在這個強權當道的社會，就算三伯有錢有勢，沒有強權，一樣朝不保夕。
世道這麼亂，誰能保證他離開睿王就一定有好日子過？能不能自由尚且不確定，就要拿全部親人的命去換，她可不傻。
楚寧不想連累楚定，楚定可以拚盡全力護楚寧一世周全，但是這兩句話雙方都沒跟對方說，主要是不想給對方增加負擔。有些話題太沉重，說出來就要承擔它的重量。
“困了，我去睡了三伯！”
“好，睡個好覺，明日睿王府的聘禮送過來，你別錯過了看。”
“嗯！”
從這之後，日子突然就消停了。
雲崢不再往楚府送亂七八糟的，秋隱被秋氏抓了回去，鳳歸消失的更徹底，杳無音信。
離大婚就剩下七八天，楚寧忙歸忙，但是也不忘往睿王府送些她精心準備的小玩意，上次一個月沒理人家，男人就一百個不依不饒，好不容易哄好，可不能在一個坑裏跌倒兩次。
所以，殷勤這種事兒，楚寧順腿兒就來。
盤點好睿王府送來的聘禮，寫一封長長的感謝信發過去。
沒事兒畫幾幅以後一家三口的簡筆畫，為了表示一下自己的藝術情操，還特意用蔬菜汁染了顏色。
偶爾再表現一下自己多姿多彩的文筆，寫篇作文發過去，題目就叫《我的夫君》！
一幅畫上滿是菜湯味，一封信哪哪都是錯別字，歪歪扭扭的字跡還不如用腳寫的。
有時候還會主動朝空中招招手，四周滿是各路暗衛，誰知道她招的是哪一家，大家相互對視一眼，決定讓睿王府的上去試試。
然後，當晚楚寧給睿王準備的小禮物就是，暗衛黑著臉，帶回來的一句話：晚安。
每次從楚府送過來東西，玄字侍衛都不太敢過眼，不是怕辣眼睛，主要是費腦子，摸不準這東西送到王爺麵前王爺會是啥表情。
沒人願意被楚寧連累，烏七八糟的東西惹王爺鬧心，王爺再把他們抓出去錘一頓，那多犯不上。
一連好幾天過去，玄九收拾起滿滿一箱子的廉價小玩意兒，幾分無奈，又有幾分感動，她也算盡力在表示對主子的喜歡了。
主子雖然嘴上不說，麵兒上也不顯，但嫌棄歸嫌棄，嫌棄過後還是讓他把這些破爛兒收起來。
在這極度混亂，人人為己的世道中，有個人用最純淨的心靈，和最簡單的方式在他麵前上躥下跳，王爺應該是珍惜的吧。
九天時間，不算長，忙忙碌碌中，明日就是九月初九。
下午，楚府所有人都在忙碌，郭氏與幾位嬤嬤，正在認真的修改楚寧的紅蓋頭，其實一個蓋頭也沒什麼可修改的，隻不過郭氏又要在上麵添幾顆珍珠，非要加緊趕出來。
“姨母。”
楚寧走到郭氏身前，郭氏抬頭，看到是她，笑了笑，牙齒咬斷針線，含著線頭，十分自豪的展開紅蓋頭。
“九兒來瞧瞧，好不好看？”
“好看。”
楚寧笑眯眯，然後對旁邊的三個嬤嬤道：“你們先出去吧。”
幾人退出，屋裏隻剩下娘倆，最後走的人隨手帶上了門。
“姨母，你想好了麼？”
一連好幾天楚寧都沒有來過問這件事，但她明天就要嫁進睿王府，很多事情她就管不到了，所以要提前辦。
郭氏笑了笑，將手裏的紅蓋頭又轉了幾個圈，看了看，才道。
“九兒，明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我們不想這些。”
“姨母，你想好了我們就去找他。”
楚寧看著郭氏，難得這麼認真。
郭氏深吸了口氣，嘴唇顫了顫，又深吸口氣，把澀意壓下。
“我想和離。”
這答案，楚寧不覺意外，郭氏是這個世道中比較幸運的女人，她嫁給了愛情，也就因為如此，被這個世道所不容，她最終隻有和離這一條路。
“姨母想好了？不會後悔？”
郭氏搖頭：“後不後悔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和離要過什麼樣的日子，比現在要慘，索性……就這樣吧！”
“好，我幫姨母叫郭逢春出來。”楚寧起身，眉眼輕鬆。
郭氏抬頭看她，也點了點頭，紅了眼眶：“好。”
人來人往的酒樓內，楚寧與郭氏走進包間，裏麵的男人起身，朝楚寧行了禮。楚寧沒回應，徑直走到側麵的椅子上坐好，隻留郭氏站在郭逢春麵前。
郭逢春看看兩人，然後幹笑一聲：“燕兒，何事不能在家裏說？”
或許他永遠沒想過淳於燕會跟他提和離。
郭逢春一句話，郭氏的眼淚就劈裏啪啦掉下來，卻是倔強著，沒有說別的，抹了下眼淚。
“我們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郭逢春一愣，看似意外，什麼打算如何？這不是很正常麼？就算小茹是外室，不是府裏的妾，可是現在小茹已經生下兒子，抬回郭府做平妻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呀。
但是畢竟夫妻多年，郭逢春了解郭氏，她現在這種表情，絕對不會像他想的那樣。
“你還是不能接受小茹？”
郭氏轉過身，緩緩坐在椅子上，眼淚雖然依舊洶湧，可表情很倔強。郭逢春看著她，也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兩人對視而坐，楚寧坐在另一邊。
“小茹如何，我管不著，我今天來，是問我與你，你作何打算？”
郭氏這種決然的態度刺激了郭逢春，他當即皺眉。
“什麼我打算如何？你到底想說什麼？今天又是唱的哪出戲？”
“郭府。”郭氏皺緊眉頭，壓住要溢出來的哭聲：“郭府隻能有一個郭夫人。”
說來說去還是這個！郭逢春毫不留情的冷笑一聲。
“行！郭府夫人你來做，我讓小茹做個妾行了吧？這下你滿意了？”
原來他沒聽懂！郭氏深吸口氣，忽然發現，攜手相伴了這麼多年的相公，有一天竟然會無法溝通。
“和離吧。”
三個字，很簡單，郭氏說出來很艱難，郭逢春聽上去也很不清楚，當即站起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郭氏緊抿著嘴，一臉倔強：“和離。”
郭逢春瞪大眼睛：“你，你瘋了？就為了一個女人，你要跟我和離？”
和離已經說出口，就等他同意，郭氏沒什麼可跟他多說的，幹脆直視前方，不再說話。
“當年萍兒出現時，你怎麼不和離？到了小茹這你就要和離，你犯什麼病？”
郭氏還是不說話。
“你想清楚了？你知不知道和離代表什麼？對你有什麼好處？小茹進府，你還是正牌郭夫人，就在家裏多添一雙筷子的事情，你至於這麼較勁嗎？”
“等小茹的孩子長大，不是一樣要叫你母親？一樣要侍奉你為嫡母嗎？那是我的兒子，你能不認？能不管？”
郭氏抬眸：“你的兒子，為何要我認，要我管。”
“這……這，因為你是我夫人，是兒子的嫡母，小茹出身不行，修養與學識都不如你，我已經想好讓你來教孩子！”
“我含辛茹苦帶你們的孩子，讓你們去如膠似漆？”
郭氏一句一個為何，一句一個反問，問的郭逢春結結巴巴，他也不知道是為何，所有人都是這樣做的，誰問過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