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站起身,看了眼楚沛的老婆,她的親親奶奶,又看了眼馮國公的夫人,這位馮夫人是馮國公的續弦,並非馮太後和鳳歸的生母。
她把馮夫人請過來是做什麼?
看出楚寧眼底的疑問,馮太後巧笑一聲,轉身對坐在下首的馮夫人笑道。
“母親可看到了?這就是讓鳳歸心心念念不務正業的女子。”
發髻高盤的馮夫人轉眸過來,所看之處皆是一片冰寒,落在楚寧身上的目光,更是險些把人凍住。
楚寧無語,她讓鳳歸不務正業了?呃……心心念念麼……自動忽略。
“殺了吧,讓歸兒斷了這不該有的念想。”
殺了吧?這雲淡風輕的語氣怎麼跟她要殺的是隻雞似的呢!
“馮夫人,其實我也是鳳歸的動力。”
馮夫人笑了:“你是想說他轉變性子為馮家打拚基業,是因為你?”
楚寧琢磨了一下:“呃,如果馮夫人非要這樣理解也行。”
如果話這麼說就顯得她有點兒臉大了。
“哈!笑話,歸兒雖然不是我親生,但他自小就是馮氏的希望,現在又是太後的胞弟,馮氏的嫡子,你算哪根蔥?敢說這麼大言不慚的話!”
馮夫人越說越激動,馮太後笑了笑:“母親別氣壞了身子,跟一個馬上要死的人值不值。”
馮夫人收了口氣,又瞪了一眼:“真是,大言不慚。”然後又接著馮太後的話說:“娘娘,這種不知深淺又毫無教養的野丫頭,早些處理了才清靜。”
馮太後拍了拍馮夫人的手,轉頭看向楚夫人。
“楚夫人您說呢?”
今天這一幕楚氏做夢都想看到,到了這時候她自然不會說一個不字,連看楚寧一眼都不曾,笑起來。
“她本就與我楚府毫無關係,太後不必過問老身,太後與馮夫人做主便是。”
馮太後也滿意的笑了,楚寧挑起眉頭。
“祖母!”
“放肆!誰是你祖母!”楚氏當即跳了起來。
“祖母這就不認孫女了?孫女沒有辜負祖母的厚望,瘟疫明日就可退了!”
楚氏的眼神忽然亮了亮:“你退的?”
楚寧重重的點頭:“是孫女退的!退了瘟疫,孫女得名又得利,楚府也能跟著名利雙收,然後,睿王就會娶我為妃,楚府就是睿王妃的娘家!”
楚氏的表情開始鬆動,馮太後看出,轉過頭來輕笑:“你信?”
馮氏也說:“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如此會蠱惑人心!”
楚寧笑了笑:“這是事實,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
這麼兩句話的空擋,楚氏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一樣,站起來,笑的陰森。
“不孝女!就算真如你所說又能如何?今日我這樣對你,你得了好還會想到報答楚府?想用花言巧語騙我,你想的美!”
“楚寧,省省吧,你以為你能這樣蹦躂到幾時?”
馮太後冷笑一聲,揮手:“來人。”
四周突然竄出密密匝匝的侍衛,楚寧才發現,這慶雲殿原來藏了這麼多人,就算有人想來救她,也沒辦法進來吧!
楚寧看向馮太後,怕是今天就要栽在這了!到底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一進門,馮太後就撕破臉,不扣罪名,也不搞彎彎繞繞那一套了,當強權者擺明了隻是要殺人時,楚寧沒有一絲反抗的能力。
花言巧語馮太後不聽,巧言令色馮太後不信,楚寧孤身一人,除了這些花架子,她什麼都沒有!
搞謀算,搞智謀,搞誅心,跟君子搞搞這些她還行,可是真碰上撕破臉皮隻靠武力的謀殺,楚寧沒有自救的本事!
“把她給哀家抓住,就地杖殺!”
楚寧眉頭皺起,快速躲閃:“太後,我死了鳳歸會一蹶不振!”
馮太後笑起來:“關在這慶雲殿裏,他又怎會知道?”說話間,看著楚寧狼狽樣,又解恨的合不攏嘴:“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死麼?”
“你有才,卻不能為我所用,不殺你難道要留給敵人?”
“你是鳳歸唯一的軟肋,你死了,他也能安安心心打拚我馮氏的基業。”
“今天你若不死在哀家手上,也遲早會死在南陽人手上,你這麼聰明,應該想得明白。”
“想殺你還真是不容易,你身邊跟了太多手腳,護的跟隻鐵桶一樣,若不是將你引到這慶雲殿,怕是今天也要讓你逃了!不過嘛……”
馮太後自豪的笑起來:“鐵桶又怎樣?哀家十五歲進宮就是皇後,什麼陣仗沒見過?就算十個鐵桶哀家也能殺你!”
“既然哀家能殺你,就已經安排好了你死後的事情,為了殺一個你,哀家可是大費周章!你也算死的光榮了!”
馮太後說幾句話之際,楚寧已被人抓住,反剪雙手。
“太後娘娘,我可以為娘娘所用,如娘娘所說,我有才,可以成為馮家軍的助力!”
馮太後巧笑:“不得不說你這孩子真是怪機靈的,可是……晚了,今日哀家這樣對你,有朝一日你翻了身,那還得了?”
“睿王不會不管我,我懷了睿王的骨肉!”
上麵的三個女人臉色一變,睿王把楚寧扔進死牢,就證明他已經棄了她,她們才敢對楚寧動手,可是就算棄了她也不代表會棄了他自己的骨血。
眼看著就要成了,馮太後不允許在最後關頭前功盡棄,眼底已經瞪出了血絲,聲音尖利。
“就算是這樣,你好像還沒告訴睿王吧!”
什麼意思?如果睿王不知道,馮太後打算連睿王的骨血也一起打死了?
結論出,另外兩個夫人臉色雪白,殺了楚寧或許還不會觸怒那個閻王,可做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睿王早就知道呢?杖殺還未出世的睿王世子,罪同謀逆!
馮夫人當即站起來:“我還粗通醫術,讓我去瞧瞧吧。”
馮太後險些脫口罵出來:沒見過世麵!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楚寧今日必定要死,任憑她怎麼折騰!
“瞧,若是她撒謊,當即撕爛她的嘴!”
馮夫人快速走下來,一把拽起楚寧的手腕,探來探去,不敢掉以輕心,還特意探了雙手的脈,臉上的表情慢慢變成了陰狠。
“啪”的一聲,楚寧臉上添了一個紅印子。
“哪來的喜脈!謊話連篇,蠱惑人心,此女決不能留!”
馮太後有那麼些鬆口氣的意思,冷笑一聲:“這丫頭確實心智過人,連拖延時間的招數都是花樣百出,省了吧!”
到了這個時候,她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時間拖延的也夠久了,救她的人還不來,隻能怪老天不開眼了,想到這,楚寧也不怕了,反而笑了起來。
“杖殺!”
馮太後一聲令下,身邊高高舉起的棗木仗揮動著風聲,轟然落下,傳來骨骼斷裂的聲音,楚寧小臉添一層雪白。
“打!給我往死裏打!”
馮太後解恨的尖聲叫喊,這個女人死了她才能得清靜,她必須死,必須死!
眼前慢慢染上血紅色,胸口也疼的難以呼吸,模糊中,是一片木蘭花,男人濃烈的氣息,柔軟的碰觸,淺淺的懷抱,留存這世間僅剩的溫暖。
她也曾縱情魚水,也曾夜枕胸膛,也曾被人嗬護在手掌……
哎,說到底,就是老天開了一個玩笑。
地上的人如一坨死肉一般,被棗木仗一下又一下的錘,看不見血肉模糊,但誰都知道,離死也就差後腦殼那一下了。
眼看就要完成心願了!
“睿王到——”
“鳳公子到——”
慶雲殿外尖利的叫聲傳進來,震懾人心,除了馮太後還勉強站得住外,其餘兩個夫人,驟然驚懼下,紛紛癱倒,麵如死灰。
睿王來了,鳳歸也來了,還是一起來的!
睿王不是遠去柳州了麼?鳳歸不是還昏睡在府裏麼?
慌亂中,腦中閃過了然,楚寧有難,睿王千裏奔襲速返京城,鳳歸催動內力強撐清醒。
不是不在意麼?不是已經棄了麼?不是都把人扔進死牢了麼?怎麼聽說她有難就不顧千裏之遙狂奔回京?
馮太後此刻才知心驚,臉色蒼白,若是真的棄了,那個閻王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上一次睿王血洗祥寧宮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那這一次呢?
“最後一下,最後那一下!趕緊打!”
馮太後瘋了一般下命令,既然楚寧死或不死她都要承擔同樣的後果,那就讓她去死去死啊!
執行的人對視一眼,誰都不傻,睿王來了,楚寧就不能死!可是人已經給打成這樣,跟死也差不多了。
咣當一聲,殿門被推開,門口兩個氣宇軒昂,驚為天人的男人同時出現,煞氣鋪天蓋地而來,玄字侍衛如出籠的獵豹,飛躍而至!
一團小小的身影,被打的淩亂,毫無生氣的側臥在地,地麵上血跡一大片,有掙紮的血手印,也有衣服抹過的痕跡。
從痕跡上看,她被打到了這裏,又被打到了哪裏,如一個毫無還手能力的小獸,被厚重的棗木仗打來打去,那該多疼,該多麼讓人無法承受!
睿王雙目赤紅,鳳歸隻感胸口震蕩,噗的一口血噴了出來。玄字侍衛隻是看了一眼,心沉入冰寒,殺氣不可擋,佩劍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