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楚寧剛剛走出帳篷,一抬頭就看到一襲金邊華服的俊美身影,立在帳篷不遠處,靜靜賞景。
楚寧癟嘴,這混賬什麼時候來的!剛才經淳於雄提點,她還真想起了很多苦難的回憶,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混蛋,他還上趕著跑來了!
但玄九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她,等著她過去,就證明沈大世子是為她來的,所以她還不得不過去打個招呼呀。
仰臉,微笑:“世子大人~您何時來的呀?”
沈闊收回賞景的目光,低頭,一張絕美到無可挑剔的臉就擺在楚寧眼前。
她剛剛還是一臉的幽怨,轉臉兒就變得生機勃勃,小臉生輝,沈闊心中閃過一抹不適感,但沒抓住,麵上也絲毫不顯。
“跟淳於家主都說了什麼?”
話入耳,楚寧立馬鬼頭鬼腦的拉住沈闊的袖子,扯著他離開幾步,然後小腦袋撲棱撲棱的左右瞧瞧,才賊眉鼠眼的道。
“淳於家主讓我哄哄世子大人,若是世子大人能出手,二房三房那些人,肯定能救回來!”
沈闊低著眼皮瞧著楚寧,十分配合的道:“哦,然後你怎麼說?”
“我說我試試吧!”
沈闊眉頭一挑:“那你打算怎麼哄本世子?”
“自然是投其所好呀!”
“怎麼投其所好?你對本世子的愛好又了解多少?”
“不了解呀,但是可以分析嘛!世子很有錢,平時也沒見世子揮金如土,證明世子不是個愛財的。當今皇上還穩穩的坐在龍椅上,證明世子也不是個貪權的,從世子的生活來看,世子那方麵也挺冷淡的,所以世子也不是個好色的,平時也沒見世子有什麼撇不下的愛好,所以……要討世子歡心,還真是挺難呀!”
對於‘世子那方麵也挺冷淡的’這句話,沈闊磨了磨牙,看在她現在或許心情不美的份上,先給她記著!
“嗯,綜上所述,證明本世子是個無欲無求的。”
“不不不,隻能證明世子是個沒人性的!”
“噗!”
“咳!”
噗的是玄九,沒辦法,沒憋住。
“沒……沒人性的?”
“人性有閃光點,自然會有與之對應的劣根性,世子連劣根性都沒有,又何來閃光點?沒有閃光點和劣根性,何來人性?”
本來聽見楚寧在帳篷中與淳於雄的對話,沈闊感覺胸口有一種久違的溫暖,便考慮解了她身上的攝魂蠱,免去她整日的提心吊膽,現在又聽楚寧說這麼幾句,沈闊啥溫暖都沒了,解蠱的念頭也雞飛蛋打了!
臉色那個黑黝黝呀!
“你倒是看的透徹!”
“透徹什麼的談不上,就是看到世子,有感而發而已,嘿嘿嘿!”
他給她的啟發,就是……沒人性?
沈闊眯著眼睛,鬱氣飆升,楚寧的存在好像就是來給他添堵的!他怎麼還沒有把她的小脖子手脖子腳脖子所有脖子一起掐斷?
“世子大人,開飯了沒有哇!”
“已經吃過了,本以為淳於家主會留你用飯,便把剩下的端去喂豬了。”
“豬?哪有豬?肥不肥?”
“楚寧,你的嘴除了會吃,還能不能吐出象牙來?”
“哎呀,世子大人,我這一生走過最長的路就是世子大人的套路,你說這話讓我怎麼答呀,如果答不能,就承認了我的嘴隻用來吃的,如果答能,就承認了我的是狗嘴了呀!”
“所以容你選一個。”
“世子大人給了我這麼多選擇呢!我可真謝謝您了!”
“不用客氣。”
看著你一搭我一搭,相互拌嘴往前走的兩個身影,玄九竟然感覺有些習慣了,而且也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
曾經以為,他們的世子越是無懈可擊,越是能永世至高無上,可是到後來,他發現,好像是錯了。
世子的無懈可擊,從另一方麵看,就是不堪一擊,因為世子無心,一個無心的人會對外來的一切無感,但這不代表他是強大的,他的內在沒有經過鍛煉,他的無感是一種逃避,而非麵對。
入夜,玄九幫楚寧抓走鑽進她馬車裏的一條小青蛇後,楚寧縮頭縮腦的從馬車後麵探出頭來。
“抓……抓走了嗎?”
“嗯,已斬殺!”
呃!隻是趕走就行了,幹嘛還殺生了?聽說蛇有靈性,會報恩報仇,剛才殺的那條一看就是小蛇,萬一引來了母蛇的複仇……
楚寧一激靈,顛顛跑到玄九身邊,瞧著這條路上排著長龍的馬車,還有分散四周的侍衛,稍稍安心。
“多謝玄護衛!”
“楚姑娘不必多禮。”
瞧著玄九還在直板板的看著她,楚寧呃了一聲,眨了眨眼睛。
“玄護衛,有話跟我說?”
“是!”
也夠直接的!
“玄護衛但說無妨。”
“楚姑娘,主子還留著淳於氏二房三房那些人,是想讓楚姑娘拿來立威。”
楚寧虛心聽著,然後毫無惡意的問:“要怎樣立?還請玄護衛明說。”
玄九繼續道:“在淳於氏緊要關頭,隻要楚姑娘有能力將二房三房的人救出,威信自然樹立。”
楚寧微笑:“不瞞玄護衛,我真想這麼幹來著!但是,據我所知,我進入淳於氏的第二天,我外祖父就將我這十四年的經曆都調查了一清二楚,而這些經曆裏麵,無一處跟九鳳陰兵有交集。”
玄九無言,楚寧繼續道:“我一出現,九鳳陰兵就出現了,我再出現,還能從九鳳陰兵的手上要回二房三房的人,這種能耐會引人懷疑,我不怕他們懷疑我用計,也不怕他們揭穿我派人假扮了九鳳陰兵,抓了二房三房的人,但是人心就是這樣,一旦有一件事情引起他們的懷疑,後麵的猜忌將會無窮無盡,我若是想穩妥的紮進淳於氏,不宜過早的鋒芒畢露。”
玄九看著楚寧,曾經他以為她就是個鬧騰的,主子當寵物養一養,養膩了安排個去處就好,可是楚寧偶爾露出來的一麵,卻讓人感覺她其實有無限的可能性。
這一點主子是不是也看出來了?所以到現在都沒有殺了她?
“是屬下唐突了,請楚姑娘見諒。”
玄九畢恭畢敬的拱手行禮,楚寧卻隻是揮手笑了笑:“無妨,你懷疑我也是你的指責所在。”
玄九借著月光看著楚寧:“主子難得相信一個人,所以做屬下的不得不防。”
聽了這話,楚寧立馬來了精神:“你是說世子大人相信我?”
“嗯!”
“相信到什麼程度?會把王府金庫的鑰匙交給我嗎?”
“這個……”
“你不用鋪墊太多,就隻說會或者不會就行了!”
玄九無奈拱手:“王府中饋,最終會交給世子妃打理。”
“這樣呀!”
聽著楚寧悠長的語調,玄九還真擔心她某個瞬間,哪根筋搭錯了,就爬上了世子的床,雖說女人的名聲不容別人抹黑,但看楚寧閃閃發亮的雙眼,玄九隻感這種事情她絕對幹的出來!
楚寧感到自己被玄九虎視眈眈的盯著,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他什麼意思,當即道。
“放心放心,我還沒那麼重口味。”
爬世子的床是重口味?那床可是全天下女人都想爬的好不好!
玄九感,每次麵對楚姑娘,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不知道下一個發力點在哪裏,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上她的套路,就像剛剛,本來對話挺上道的,楚姑娘就突然不著調了,討要起王府的金庫鑰匙來了!
“如此,屬下還真是放心了!”
“嘿嘿嘿……”
“不知楚姑娘打算如何利用二房三房的人?”
“這個嘛……嘿嘿嘿!”
玄九頭皮一麻,突然心疼起淳於氏了,楚姑娘一嘿嘿,準沒好事兒!
大半夜,沈闊已經習慣了被楚寧叫起來,看她閉著眼睛舞劍,每次到這個時候,他都會端著一本書,看自己的書,她在旁,拿著匕首,亂舞亂劃,他在另一邊靜靜看書,她時不常的會碰到尖銳的東西,而他總會反射性的將她拉開,丟到另一邊去,一切都那麼隨手而來,習慣成自然。
玄九看著兩人的相處方式,也慢慢的習慣了,走到沈闊旁邊,輕聲道。
“主子,野外不好點燈,月光太暗,看書傷了眼睛。”
沈闊淡然的放下書,挽起袖子。
“拿文房四寶。”
“是。”
玄九無奈,不看書了,改寫字了!
在楚寧十分辣眼睛的舞劍動作旁,玄九幫沈闊支起了書案,擺上文房四寶,研磨,攤紙,潤狼豪,一些就緒,沈闊端筆,靜靜的寫字。
月光下,她瘋癲的動,他唯美的靜,怎麼看都充滿了違和感,讓人不忍直視,但看久了,好像還挺搭的,世子的身上不再滿是清冷孤寂,楚寧的身影也不再如無頭蒼蠅,無人保護,凶猛亂撞。
安靜的寫字,世子習慣用這種方式捋順頭緒,今天他想捋順的是什麼呢?
是黃州的災荒?柳州的礦山坍塌?京城的貴女失蹤案?皇帝近衛的瘟疫?許許多多的頭等大事都擺在眼前,可沈闊腦子裏卻隻閃現出一個畫麵。
楚寧走出淳於氏的帳篷時,滿臉的壓抑,轉頭看到他,卻掛滿了不著調的玩笑!她在他麵前,習慣偽裝?為何?是懼怕他?恐怕並非,天下間懼怕他的人多得是,沒一個敢像這死女人這麼氣人的!
大奉所有人,麵對他時,都會收起自己的哀怨,隻會將妥當的一麵展現出來,按理說,楚寧理由也同他們一樣,可是當楚寧一見到他就立刻收起脆弱,不讓他窺探到任何的神情,他心裏竟會產生悶悶的感覺!
人家哭著麵對他,是大逆不道,可現在人家隻會笑著麵對他,他還是不高興!這種突然又陌生的感覺,令沈闊很適應,搞不懂是因為什麼,又莫名煩躁。
這種亂起小情緒的扭捏姿態,世子自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