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章 曲未盡 人已遠
閣內燭火微搖,氣氛寧靜悠雅。
蘇凡挑了挑眉頭,問道:“沒打擾到你們吧?”
池魚笑著搖了搖頭,意思仿佛是在說,從當年的樂坊到如今的百花樓,隻要你來,何時都是正好,又哪來的打擾一說呢。
在淵冷笑,說道:“不打擾,你來的可正是時候。”
“哦!”蘇凡眉頭再次挑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池魚不留痕跡的將密函收起,玉手輕抬,將杯中的茶斟滿,推到蘇凡的身前,麵露淺笑說道:“今日蘇先生怎會有此雅興來我百花樓?”
蘇凡搖晃著茶杯,佯作感歎道:“餘莊主今日在百花樓設宴款待,盛情難卻啊。”
“哦。”
池魚笑意盈盈中帶著些許的委屈,說道:“原來蘇先生來我這裏隻不過是路過而已啊。”
蘇凡茶杯舉在半空,聞聲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後隻好抿了抿嘴角,搖頭笑了笑。
“池魚姐,你是了解我的,我很不喜歡那樣的場合。”蘇凡隨後說道。
池魚單手拖起香腮,繼續說道:“所以來我百花樓終究隻是路過而已了。”
蘇凡深吸一口氣,最後說道:“隻是覺得有些時日沒見池魚姐了,想來看看你。”
“算你會說話。”
池魚吸了吸瑤鼻,隻有在麵對蘇凡時她才會說這些話。
閣裏的氣氛再次變的安靜了下來,池魚命丫鬟送上來煮茶的工具,再一次親自為蘇凡煮上了一壺茶。
今晚的池魚好像有些不同以往,蘇凡隻是靜靜的看著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笑意的池魚,沒有開口。
在淵確實對蘇凡動了殺念,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今晚殺他,易如反掌,但今晚過後,恐怕再難尋找這麼好的機會了。
可惜,池魚絕不會允許在淵這麼做,因為那個人是蘇凡。
在淵心裏清楚,緊緊握住的雙手也隻得極不情願的鬆開,最後重重的歎息一聲,退出了房間。
蘇凡看著淺笑如仙子的池魚,似乎能夠看到她心底的波濤洶湧,不由緩緩開口說道:“苦了你了。”
池魚神情一怔,再看向蘇凡時眼中滿是溫柔,隨即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隻是煮煮茶而已,何來苦意。”
銀壺之中熱氣蒸騰,讓池魚的容顏看起來更加朦朧。
蘇凡看的不真切,但心裏卻有一種特別真切的想法,好像池魚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遙遠了一樣。
仿佛身在夢中,來不及握緊的雙手,隻能看著對方遠去。
池魚佯裝不悅,說道:“你不會是嫌棄我煮的茶苦味太重了吧。”
蘇凡低眉,說道:“茶味苦,苦進的是咽喉,而非人心。”
沸水蒸騰的聲音隨著茶霧蔓延丫鬟房間裏,今晚池魚煮的茶確實和以往有所不同。
不知為何,蘇凡的一句話仿佛說到了池魚的心坎裏,令她的神情也跟著低落了下來。
隔著茶霧,池魚隻能隱約的看見蘇凡的雙手,此刻的她是有多麼的想要握緊那雙手。
可她不能,兩人之間隔著的淡淡茶霧,卻仿若山海,不可平,不可消。
“茶苦了,可以加些糖,可人心若是苦了,卻是百藥難救。”
池魚的聲音傳來,裏麵夾帶著淡淡的苦澀。
蘇凡凝眉,想要再說些什麼,房間裏的茶霧卻已消散。
池魚將煮好的茶推到蘇凡身前,平靜的道:“喝茶吧。”
蘇凡身子前傾,說道:“池魚姐,你……”
池魚揮了揮手,說道:“今晚隻喝茶。”
蘇凡麵色沉靜,看著杯中的熱茶,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今晚池魚煮的茶苦味很淡,蘇凡知道這是她刻意為之,她在隱藏著什麼,不想表達,不想與蘇凡訴說。
池魚緩緩起身,走到琴前坐下,玉手搭在上麵,神情之中帶著追憶,她忽然想起上次那支曲並沒有談完。
彈曲最講究的便是應情應景,今晚的氣氛本不適合,可池魚還是撥弄起了琴弦。
這世間有很多東西一旦錯過了,那就是一輩子。
池魚的曲聲依舊柔美綿長,讓人身臨其境。
可惜,最終這支曲子池魚仍舊沒有彈完,因為弦斷了。
池魚雙手搭在琴弦上,身子輕微的顫抖起來。
蘇凡起身想要走過去,卻又止住了步伐。
他可以像當年一樣走過去安慰她,卻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理由。
“你走吧。”
池魚的聲音從未像今晚這般輕柔過,沒有憂傷,亦沒有不舍,傳到蘇凡的耳朵裏時是如此的平淡尋常。
很簡單的三個字,卻是道盡了這些年的所有。
蘇凡自然也聽懂了。
“池魚姐,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就是遇見你。”
蘇凡說完這句話,終究還是轉身離開了這裏,離開了百花樓。
最大的幸運又何嚐不是最大的遺憾呢!
“幸運終究不是幸福,一字之差,隔盡所有。”
池魚笑了,笑容中滿是苦澀,卻又無可奈何。
她已經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真正的愛上這個比自己還要小的男人了。
也許是在樂坊的妙音閣裏,也許是在龍窟之中,也許是那晚的樓閣之下,也許是再見的百花樓中,總之愛上便是愛上了。
在淵推門而入,無聲歎息。
在池魚的袖間,密函劃落而出。
那是一封刺殺的密函,上麵隻寫了兩個名字,一個是太守閣的先生,另一個則是當今的太子!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聖後隻有這一個兒子,平時對他的保護尤為重之,想要刺殺太子,縱觀整個大陸恐怕能做到之人不超過三個!
“何必呢。”
在淵的聲音傳來,池魚搖了搖頭,說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在淵凝眉說道:“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人,那麼一切苦難的選擇都是值得的,隻是你唯一不該犯的錯誤就是愛上他,你該知道吾族的禁規。”
“如果時光能重來,我還是會這般選擇。”
池魚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後悔之意。
在淵再次歎息,接著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池魚緩緩起身,來到窗前,望著無盡的夜色裏那莊嚴肅穆的樓宇,緩緩說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