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盛衰與生亡
藏修竹知道她會來，他們百年前還是各自宗門的天才弟子，那時的他們便已經是好友了。
他們初識在那一屆的百宗朝聖，也是這個秋風蕭瑟的季節。
百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一切恍如隔世，他們自百宗朝聖一別，亦是百年之久，從未再相見。
藏修竹負手而立，一如當年的劍客般，依舊瀟灑，看著惜顏眼神之中卻又多出一些其它的味道，開口說道：“百年沒見，你一直沒變，還是那麼的漂亮，動人心魄。”
惜顏如濁淤泥而不染的蓮花，站在橋尾，神色平靜，緩緩開口：“我不太喜歡這樣的開場方式，”
不論是劍神還是惜顏都是天地間的巨擎存在，神通領域中的絕世強者，而當他們斂去足可撼天動地的氣息以後就同常人一般無二。
就像是一對多年未見的青年男女，彼此了解，沒有芥蒂，也無需試探。
藏修竹笑了，百年未見，她的確沒變，就如同當年拒絕所有天才弟子時那般冷漠，那般獨世。
但冷漠並不代表無情。
這是藏修竹這些年來笑的最多的一天，哪怕當年她同樣拒絕了自己。
惜顏走過橋尾，來到閣前，與藏修竹平齊，看著簡陋卻整潔的琅閣，說道：“劍無風真的是你殺的？”
十一年前劍無風在北州關外的草原上身隕，當時震驚了整個修道界，很多人都猜測是藏修竹親手殺了自己的師弟，也是從那一刻開始藏修竹才漸漸的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中，隱匿在琅閣內寸步不離。
“是。”
藏修竹沒有猶豫，回答的很幹脆，其實不論是誰來這裏質問他，他都會如此回答，隻不過這些年隻有眼前的惜顏涉足過這裏。
惜顏搖頭，麵容依舊平靜，不見任何的情緒波動，良久才道：“你不該殺了他。”
藏修竹神色如常，眼底卻有一抹神傷在湧動，說道：“他在關外勾結蚩尤部落，蓄意顛覆大陸，為了中土的安危，我隻能如此。”
惜顏繼續說道：“那隻是傳聞。”
“劍無風是你師妹的道侶，同樣也是我的師弟，可為了人族的存亡，我們沒有選擇，也不該摻雜任何的感情。”
藏修竹轉身向閣後又走去，聲音繼續傳來：“在臨走之前我還會殺一個人！”
“誰？”惜顏沒有猶豫，轉身跟了上去。
藏修竹來到閣後的銅頂旁，不畏仍舊沸騰的雪水，將手伸進，然後將淵虹拿了出來。
淵虹的劍齒之上泛著光澤，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條蛟龍，往昔的風采依舊。
藏修竹眯起眼睛，緩緩說道：“墨軒。”
惜顏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動容之色，一閃即逝，平靜的問道：“為何？”
藏修竹轉過身，看向惜顏，眼中有著無法言喻的溫柔，說道：“他始終還是負了你。”
百年之前的恩怨，終要解決，不負當年，不留遺憾，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
惜顏拒絕的全天下的青年才俊，卻還是沒有逃過情字那一關，對那個男人動了真心。
惜顏將目光移向別處，閉上眼睛不願去想那個令她神魂顛倒甘願放棄一切，最終卻狠心背叛她的男人，說道：“此事與你無關。”
“其實我很高興你能來。”
藏修竹仍舊在笑，搖了搖頭並未回答她，轉而說道：“也謝謝你，能來為我送行。”
惜顏從難過的回憶中醒了過來，看向藏修竹，問道：“你真的要去做那個守河人，孤苦餘生，去看守冥族大陣嗎？”
藏修竹握住淵虹負在背後，轉身看向竹林後方直插天際的泰常山脈，麵色無比認真的點了點頭。
每個人生來皆有使命，劍神的使命就是守護這一方淨土。
藏修竹說道“這一代守河人早在百年前便已經行將就木，幾近坐化，隻存一道意識牢牢鎖定對岸的冥皇，所以才會讓這些邪祟有機可乘，可他始終沒有達到長生的境界，終有一天會仙逝，那時的冥皇正處壯年，我們修道者都知道，如果讓冥皇躍過陰河，世間將會怎樣。”
“可人族的禍亂，皇室的糾紛呢？”惜顏蛾眉彎起，這是她此來的另一目的。
“禍亂與糾紛又如何能比得過大陸的末日和人族的盡頭呢。”
藏修竹少有的歎息出聲，說道：“人族再亂，到最後大陸仍是人間，天光依舊照耀，可如果地獄重臨這片大陸呢？”
惜顏凝眸不語，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藏修竹的話。
她所選擇的是盛衰，但藏修竹選擇的卻是存亡。
但如果在如今的大路上挑選一個守河人，那隻有藏修竹具備這樣的實力。
“那時人間就真的變成了地獄。”
劍氣蕩漾之間，在虛空中泛起漣漪，藏修竹的身影慢慢融入漣漪之中，隨後消失不見。
那一整天，惜顏都站在琅閣裏，看著遠方，靜默不語。
清晨，雨後初晴，地麵坑窪處積水不多，空氣仍舊濕潤，更加涼爽。
露珠在微微泛黃的樹葉上打轉，折射出神都街巷繁榮的場景。
某天條不知名的小巷深處，幾個身穿道袍的宗門弟子倒在水泊之中，顯然死去已久。
大理寺的兵吏封鎖了小巷的出口，全力勘查，看看是否能夠發現什麼重要的線索，宗門弟子死去不同於普通百姓，相對而言他們要更為重要一些。
一名大理寺的兵吏匆忙來到知沙身前，低聲稟報道：“死去的宗門弟子共計四人，都是玄元門的內門弟子。”
知沙眉頭一皺，玄元門在東州一帶極富盛名，很有影響力，他們的內門弟子死在這裏，不論如何都需要給他們一個說法。
“能查出死因嗎？”知沙背負雙手問道。
那名大理寺兵吏繼續彙報道：“傷口都在脖頸處，被利器一擊致命。”
知沙凝眉點頭，望著小巷的盡頭沉默不語。
那名大理寺兵吏知道自己大人愁的是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大人，最近神都本就不太平，他們也很有可能是追查某些案件，急於表現自己才會落得如此下場的。”
“你先退下吧。”知沙揮了揮手，那名大理寺兵吏的這一席話倒是給他提了一個醒。
現在正是百宗朝聖期間，在首輪考核之前，朝廷會根據每位宗門弟子的表現來判定他是否有資格參加文試，換句話說，除了那些公認的天才弟子以外，其他弟子並沒有直接參加百宗朝聖的資格。
所以才會有一些宗門弟子為了過於表現自己而不惜以身犯險。
最近神都確實不夠太平，不論是朝廷還是修道界的大人物，他們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