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煙雨濛
蘇凡還是選擇在第一時間內離開了，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走的很急。
淮秦有些皺眉，她看著蘇凡的背影時，才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她沒有看清對方的臉，不知道對方的樣子。
她有些後悔了，因為她隻記下了那雙眼神，在這茫茫人海中，要想找一個對的眼神，該有多難！
天漸漸暗了下來，唯有歎息。
花車在淮秦的示意最終駛進了瀟湘館，這條熱鬧的街道也恢複了平靜，小販開始擺攤，叫賣聲不絕於耳，男女老少也都出來悠閑的散步，恢複了以往的模樣。
一條髒亂的小巷裏，老漢的身影倒在了血泊中，已經死去的他嘴角仍舊還掛著笑容，似乎還沒有從剛剛他以為淮秦姑娘的垂青中醒悟過來。
可他還是死了，身上什麼東西都沒少，隻有淮秦姑娘的繡球不見了。
也許今晚在哪條毫不起眼的小巷中還會死去幾名類似的人，原因很簡單，一個月之後的品花大會可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參加的。
瀟湘館位於江南之地的中心地帶，在這一方土地上極具影響力，地位頗高，沒人知道它的幕後老板是誰，但大家卻都知道這裏的經濟命脈幾乎都由這位幕後老板掌控。
不論是酒樓茶館，還是青樓煙花之地，亦或是藥坊布攤，瀟湘館都有涉足。
在江南，它就好像是龍首，擎然大物，巋然不動！
江南乃是煙雨之地，一年四季中多為雨季，特別是梅雨時節，下雨就跟刮風一般尋常普通。
華燈初上的時候，天上還是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敲打著宣窗，也在敲打著淮秦的心，讓她有些煩躁。
往日，淮秦最喜歡坐在自己的梳妝台前觀雨，鏡中的人是美，江南的雨也是美的，這樣的景色誰不想看。
可今日不同，她的心就是沒有辦法靜下來，這窗外的雨自然也就變的惱人起來。
“這雨早不下晚不下，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下，還真是煩人。”貼身丫鬟小骨悄聲的走了進來，將茶點放在桌上後，嬌笑的看著自己侍奉照顧了五年的主子。
淮秦心裏想些什麼，餓了想吃些什麼，不開心了想做些什麼，她心裏一清二楚，對她的了解比對自己的了解還深。
“就你最聰明。”淮秦收起托腮的手，嗔怪的伸出玉指在小骨額上輕點，然後拿起一塊糕點送到嘴邊，猶豫了一下，並未開口，還是放了回去。
她沒有胃口，心裏都被那雙眼神填滿了，她又哪裏吃的下。
“那個人我已經安排奴才們去尋了，所以小姐無需著急，靜候佳音即可。”
小骨將糕點複又拿起，遞到淮秦嘴邊，笑著說道：“所以在沒有見到他之前，小姐要確保不能將自己的身子餓壞了呀。”
淮秦沒有接過糕點，而是轉首望向小骨，問道：“你見到他的樣子了？”
小骨有些迷茫的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然後才搖了搖頭。
“那你如何去尋他？”淮秦的俏臉有些冷，語氣有些寒。
“對呀。”小骨猛拍大腿，她這才意識到剛剛跟那幾個奴才也沒有交代清楚。
再看向自家小姐的臉色時，小骨吐了吐香舌，趕緊識趣的退了出去，她見過自家小姐發怒，那等威懾怕是整個江南都要抖上三抖，誰不知道瀟湘館的幕後老板對她向來寵愛有加！
“哎呦，我的淮秦大寶貝，今晚想唱什麼曲兒，我去安排，客人可都等不及了。”瀟湘館裏的老鴇笑眯眯的走了進來，站在淮秦身邊，膩聲說道。
“老媽媽，我今晚不想唱了，有些累了。”淮秦揉著額頭，顯得無精打采。
“哦，是不舒服嗎，那你今晚好好休息吧。”老鴇擔憂的撫過她的額頭，發現並不熱，才放下心來。
“老媽媽。”淮秦叫住走到門前的老鴇，說道：“我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可能都極少會露麵了。”
“都依你。”老鴇沉默了良久，才走出屋外，她這句話是學著幕後老板說的。
當年淮秦還隻是一個普通的歌姬，初來江南，便一眼被幕後大老板看中，當時他就站在瀟湘館的最正方，手裏握著淮秦的小手，另一隻手撫過她略顯青澀的小臉，憐惜說道：“以後什麼都依你。”
當時的情景，老鴇至今仍舊曆曆在目，她就跪在下麵，不敢抬頭，或者說所有的人都顫巍的俯下身子，沒有一個人敢抬起頭，看幕後老板一眼。
隻有淮秦是幸運的，在大老板身前，那個唯一有資格抬起頭來的隻有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淮秦。
隻是一個月之後的品花大會真的能夠如期舉行嗎，老鴇想起幕後老板雷霆般的手段，和尖銳刺耳的聲音，心中便會不寒而栗，連下樓的腳步都有些慌亂，險些跌打。
貼身的親信上前扶著她，老鴇擺擺手，低聲說道：“快去，通知你的人，暗道開挖要盡快。”
“是！”
江南是天堂與地獄並存的地方，深夜過後，就是灰暗的時間。
在整個大陸上隻有兩個地方的鬼市是隱匿在鬧市之中的，一個是神都的長安街，另一個便是江南的煙雨濛。
煙雨濛是城裏洛河橋畔的竹林，白天風景秀麗，到了晚上便充斥著陰森鬼氣。
細雨轉小卻還在下，蘇凡將整個身子隱匿在黑袍裏行出了客棧，轉進這片竹林。
竹林裏的燈光綠的發暗，燈籠在細雨中搖曳，很靜。
就連出現在這裏的人的腳步聲也很靜，甚至被風吹竹葉的聲音給蓋過。
商人與買主之間少有交談，見到自己想要的，問好價錢即可，這裏不會出現假的東西，一旦被發現，就真的變成鬼了。
蘇凡過橋，輕車熟路的走進一個由縵布圍起的高高的帳篷裏。
這裏有溫暖的火焰，不像外麵那般清冷悚懼，有一些人間的煙火味，蘇凡知道這裏賣的就是人間的消息。
帳篷內擺放著一張案桌，手指粗的蠟燭快要燃燒殆盡，滿臉溝壑的老者坐在椅子上，眯起渾濁的老眼問道：“小兄弟，想買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