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這就是自己這樣經曆風浪不夠多、不夠大的人,與仙界大勢力弟子的差距了。
有些出神,他想著自己。這一路走來,似乎都是被保護著,被人保護著,經曆過數次生死。但好像,除了木瞳被司衍聖地追殺謀算,除了金桂被幾次算計,似乎自己與人族這幾大聖地,沒有劇烈的衝突。
最大的自身仇恨,是自己的命格是被別人拚接,但別人好像忘了還有這麼一回事。如今自己的成長,已經足以稱作是果子熟了,可是,別人依舊不動聲色,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可他們費盡心思,不就是想要弄出來一個玄門無法壓製的人嗎?他們真的會不在意嗎?
並不是他們沒有看見,在萬妖界被濁九空和黑曜他們壓製,去仙都世界的路上,不得已把神魂記憶托出,這些,都足以讓司衍明鏡注意到自己了。
而如今金桂成了月神,還有花神大仙的保護,太陰星封閉,動不了她,這說得過去,怎麼自己,就一直很安生呢?
當風雨開始攪動,長盛許久不想的事情,又漸漸浮上心頭。他很相信曾經玄奇和雲璐透露的消息,司衍明鏡修行的功法,似乎是與萬妖有關,所以他才對金桂幾次下手。
如今看來,定是他從某些不被人了解的渠道、或者說辦法,知道了金桂遲早會成為月神,所以才會費盡心機。而金桂一直被劍宗保護在千嶽之地感應眾生,有千隆保護著,誰也動不了她。
會不會,他們去了太陰星?
關於承受一宗之重擔,長盛早就做好心理準備,最初進清微劍宗的時候,他就是想著,到了合一境以後,外出開山,作一個逍遙宗主。可是很快,當陰謀的烏雲籠罩在他身上,但他的進步快得超出他的想象,那些美夢就不切實際了。
他自己如今回想著身邊親近的人的進步,似乎有的比他還快。可是,要讓他去做緋月口中暴烈的君王,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做,而最近的時間裏,他先後被夢都和風行使者稱為神君,更讓他小心地審視自己。
隻說走上神道這條路,他的修為確實可以稱作一方小神了,有強大的火源秘境做依托,還有紫蝶、老金這樣的人甘願為他作嫁衣裳。也有翼雲子、夢煙蘿和千隆這樣的頂級強者護佑著他,但他麵對真正的強者的時候,似乎還是弱不禁風。
長盛飛快回想這一切,忽然把思緒落到天賜和同與他們身上,還有王道,還有黃鶯和青禾,還有周三和林雪。
這時候,他覺得,隱隱覺得,其實諸位師兄師姐,好像不是要他真的做一個一宗之主,做一個在世間有舉足輕重影響力的宗主,而是,更像是讓他去做一個人們看得見的標杆,一個秉承玄門遺誌,讓世人看得見自身,看不見玄門的標杆,可似乎這個世人包括的人,也是極少。
甩甩頭,他覺得這個想法有些可笑,但又想起聚攏在自己身邊的妖族,想起巨淵和靈犀老祖衝向黑曜的時候,那類似托孤一樣的交代,不情之請。
還有狐族認主,這一切,似乎不真實,太荒謬。
看著身旁一臉孺慕安靜的侯子,想著自己的幾個兒女,母氏幾乎都是妖族,他又愣住了。
如果我真的在世間有這麼複雜的身份,又怎麼會各家都糾扯不清呢?這恐怕,不是司衍聖地和萬妖界簡單算計就可以做到的事情。有宗門的護佑,可也,不至於讓大家順從弄我的意誌,白雪,驪龍,緋月,都是天之驕女,也是危亂時局裏可以撥動風雲的人物,怎麼,她們就會心甘情願?若是換做另一個人,一樣對她們好,一樣秉承玄門遺誌,是都也是一樣?
這些隱藏的想法,長盛無法與任何人言說,甚至自己想過之後,都會很快丟掉,不會再留在心裏,他伸出右手握拳,頂了頂自己的心脈。
如果隻是因為這水火珠,就讓大家對自己有著這樣的期待,似乎也說不過去。一個不死印記和不死飛羽,又能代表什麼?哪怕是不死大人全盛的世代,他也不過是這天地間,有數強者中的一個,也沒有被大家寄予過如此的目光,到底是為什麼?
他的目光看向天玄殿的地麵,就像看穿到了幽冥地底。侯子不知道長盛怎麼忽然神思寂靜,但這是他師父,他才不會想那麼多,師父想事情的時候,他好好守著,不打擾,也不許別人打擾,就可以了。
被侯子吐出神光收納玲瓏古塔的光芒拉回心神,長盛對著空曠的大殿一拱手,道了聲:“師兄,抱歉。”
收好玲瓏古塔,侯子隨著長盛這一聲道歉一下站直身形,他不知道自家師父怎麼會向師伯道歉,但自己要站好。
千隆的神像還是沒有出現,長盛帶著侯子,走出玄天殿,就在雲海上撕開一個空間裂口,到了荒澤之中。
清微巨大的神像出現在天玄殿外,化成她的樣子,千隆不知從何處歸來,看著清微,俯身一拜,不知道是該叫師姐呢,還是叫長輩。
外人不知,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輕微。
看著他一時為難的樣子,清微嘴角揚起笑意,這畫麵似曾相識,就像玄天劍宗那些弟子們,不知道該叫林雪師姐呢,還是叫小師妹。
“叫師姐!”
“拜見師姐!”
清微的身份,按理來說,可比林南天他們幾個高出太多了,從她自身跟腳來說,比玄門幾位大人,還要清貴。
似乎玄天劍宗之中,弟子排行末尾的女子,都有著暴打同門師兄弟的權利,也會是師長們的開心果。
“他剛剛在這裏想了什麼?”
目光遠眺,千隆微笑。
“師弟又開始懷疑,不過,他隻是瞬間沉神就醒了,比起以往自製許多。”
“他懷疑宗門為何會培養他,為何會把他推出去?”
“是的,但他後來不想了。”
神色有些心疼,清微揉揉額頭道:“夢煙蘿故意收回魅惑眾生,擾亂他的心境,林雪也故意給他交代,讓他疑神疑鬼,這孩子,唉,也像曾經的你一般,被師兄師姐們嚇壞了。”
千隆的笑意更深,看著店外流雲,他伸手一直晶瑩的手掌,感受著高空的清風劃過。
“要不是師兄師姐們愛護,千隆也無法成就如此大德之位,師姐,可小師弟不知道。”
走到天玄殿最下方階梯處,她伸出一隻腳踏在虛空,目光深邃,看著下方田地裏勞作的人,看著各國都城繁華,看著那些遠山寂靜,看著天地間清風明月。
“他知道的,泓泉泓福他們幾個被他猜到了,所以,比武大會的時候,他不會驚訝劍宗就這麼幾個人。”
慢慢走到清微旁邊的階梯上坐下,千隆的目光也隨著清微的目光移動,他看著這天下眾生,就像看著無數個眾生之間的自己。
兩人就這麼看著千嶽眾生,過了好一會兒,千隆才緩緩開口道:“師姐,這樣公平嗎?”
“這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司衍聖地本就是他們幾個偷懶留下的問題,一輩人有一輩人的責任,讓他去見見餘波已經足夠,真要參戰,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
微笑慢慢化作平靜。
“師姐,小看師弟了。”
“你是想說小看你?”
不否認也不承認,千隆繼續道:“雖然三人秘境的一段還在荒澤,但處於荒澤的出入口已經關閉,他們雖然借口爭鬥多年,但真的又生死大仇也是真的,司衍明鏡故意泄露氣息,清羽不會察覺不到,他們的戒備會是最嚴格的,小師妹當真心大,若是我,心中所愛皆是自私。”
看他不再自己被看輕的話題上糾纏,清微也就罷了。
“這就是為何小師妹可以繼承岐娘大神的神性,而你隻能天天餐風飲露,還要去體會嘈雜的眾生心聲,真沒出息。”
作為一方神明,掌控所有生靈的生死,被清微說是沒出息,千隆反而點頭承認了。
“那也沒有辦法,我是被師伯們推出來的,小師弟是被他的紅顏好友們誤以為的,我當然沒有他那樣的好運氣。但司衍明鏡不會束手就擒,師姐,再做安排,恐怕來不及了。”
氣氛微微沉默,清微收回了踩踏在虛空的哪一隻腳。
“他們死了,就解脫了,任誰守護萬世,沒完沒了地轉世重生,也會如青禾一般找不到自己,何苦呢,眾生已經很苦,都成為仙人了,是該逍遙自在一些。”
聽得沉默,千隆似乎心思已經不在這裏了。
“你好好聽著,大劫之後,你若是不想被約束在這裏了,你也是自由的,玄門從來不強人所難。”
回神,他一臉委屈,像極了一個沒有選擇的小孩子。
“師姐,玄門對妖族仁至義盡,千隆身為妖族一分子,如何可以視而不見?”
微微肅默的清微給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帶著笑意。
“算你識趣,不然就讓小師弟一招把你打趴下。”
兩人說的每一件事都極為認真,每一句話,都帶動著真實的情緒,這是長盛永遠看不見的,千隆的另一麵。
“紫君已經降生,紫鴻選擇守護跟隨,師弟每強大一分,師姐就虛弱一分,這世間劍修每強盛一批人,師姐就會越來越弱,師姐,要真的有那麼一天,師姐如何與師弟和小師妹揮手告別?”就像才認識千隆一樣,清微沒好氣看他一眼。
“是不是你看多世間浮雲,也悲春傷秋了?”
看著千隆眼睛裏的認真和不舍,明明不想死就不會死的清微,終究還是沒有再打趣千隆了,反而是有些開心。
“如此的話,至少我答應那幾個小家夥的天下劍道出玄門做到了,而且除了小師弟,這世間的劍修哪怕再強,也不可能有你師姐強了,不一樣的是萬古無雙?”
這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千隆起來,對著身形漸漸消散的清微,認真道一句:“師姐萬古無雙!”
大日光輝,撒向大地,眾生各得安寧。
剛剛到荒澤,長盛就感覺有點怪異,這裏雖然恢複了些許天地靈氣,但似乎,還跟以前一樣,生機不顯,十分安靜。也有好的變化,至少,一眼看去,水草豐美了許多,在感應之中的淺層水體內,也有許多的魚兒遊蕩。
看著那些明顯更大塊的陸地,長盛感覺到大椎微熱,伸手摸了一下,又什麼感覺也沒有。
“師父,師伯的神性會受到這裏的天地大道壓製嗎?”侯子神色虔誠,雙手捧著玲瓏古塔。
“不會,我們再往前一些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