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天武國,雲嶺郡安穩村,此時大雨滂沱,年幼的長盛,和師兄正在一路急追,那孽龍走水,已經在岔路口下木棉寨而去,木棉寨橋頭地勢平坦,白水江江麵寬闊,但看這水勢,恐怕要有不少人家遭殃。
長盛全力奔走,大師兄被自己甩在後麵的風雨裏。
“不殺此龍,村民們的仇就沒法報了,木棉寨恐怕有不少人遭殃吧,他們會不會遷怒安穩村,不讓大家從這裏過路呢?”
所幸趕上趟,橋下龍頭隱現,長盛持刀入水,幾個回合下來,手提著那孽龍的頭顱上岸,大師兄癱坐在橋碑邊,邊哭邊笑,長盛走到近前,楊林森一把抱住他。
四周的的木棉寨山民也看見了動靜,人們都出來了,一邊驚歎這水物凶殘,一邊對勇敢的長盛報以熱烈的掌聲。
大家想留下師兄弟,邀請他們進屋,換一身幹淨衣裳。
兩人拒絕了,大師兄背著長盛,一瘸一拐往村裏走去,隻剩圍觀的眾人對著橋頭上的龍頭議論紛紛。
畫麵一轉,長盛此時正恐懼地看著眼前的山魈,它的眼睛格外瘮人,那咧開的大嘴露出四顆長長的尖牙,一口就把長盛的手臂咬進嘴裏,一聲脆響,肢體分離,他痛得滿地打滾。
滾著滾著,他掉在了一個懸洞之中,裏麵全是人類的骨架,包含一些才腐爛不久的屍體,膿血隨著地上的小道,流進一個祭壇,祭壇上有一株小樹,得到血液的澆灌,它越發顯得生機盎然。
長盛如夢方醒,一聲大吼,拖著殘軀,左手揮刀,狠狠一刀紮進山魈的腦袋,紅白之物四溢,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此間骨架裏埋藏的亡靈紛紛現身,不斷謝謝他讓自己獲得轉生,不受那山大王的詛咒之苦。
他收起刀,笑著走了,走到了白水縣城。
他看見水元子夥同一團霧氣四處傷人,許多男童女童被他擄掠到龍頸潭,兩妖一邊喝著人血、吃著人肉,一邊大罵赤火蜥蜴那個笨蛋,白白占據了寶珠那麼久。
每一口、每一嘴,長盛都覺得自己感同身受,那些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讓他不顧一切衝了出去。
水元子見他出來,隻是稍微驚訝,一道水法打來,他看見自己屍首分離,似乎世界正在離他而去。
在黑暗中睜開眼,他聽到院長大人在小聲晨讀,啞然笑的他突然驚住。
“愛國愛民、忠君忠己,黎庶蒼生,吾生之願矣......”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拖著他離開,白水縣越來越遠。
原來是鎮江城被圍,城內百姓已經被禁止走動,皇帝拖著太子和公主,一邊哭一邊走,大呼蒼天無眼,竟讓李成峰那奸賊竊據國位,他剛剛出了門,便被一群原先的近衛軍圍住,李成峰越眾而出,看著狼狽的皇帝,一揮手,刀劍加身,皇帝被剁成一地碎肉。長安在昏迷中醒來,見此情景哭到失聲,李承澤一抹眼淚,道了聲兒臣不孝,撿起一把刀抹了脖子,然而,周圍的士兵照樣補刀無數次。
勃然大怒的長盛就要衝出去斬殺趕緊這群亂臣賊子,突然想起娘親他們還在西市。
“糟了,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見皇帝三人都已經死去,自己殺了再多,也挽不回天傾,他飛快往西市跑去。
娘親帶著天明天星在逛街,兩個小家夥各自長高了些,二林這家夥騎在狗蛋的背上。
“大狗熊,楊嬸兒今天出門采買的貨物,都你一個人扛!”
狗蛋的個子很高大,肩膀上掛著各種包裹,似乎再加一個二林也是小菜一碟。
天明和天星在嬉鬧,他們對眼前的長盛視若無睹。
“咦?是因為我長高了,他們認不出自己嗎?”
楊翠剛剛在一個攤前付錢,準備轉身叫住兩個小家夥,猛然見長盛就站在自己的不遠處,眼睛裏先是驚喜,接著就是一陣失望至極的數落。
“韓長盛,你爹死了我就管不住你了是不是?”
“城裏有事,你回來做什麼?”
“你回來做什麼啊?”
娘親失望的質問一直在腦海環繞,如無數人在唾罵,長盛癱坐在地上大哭,他從沒見娘親用這樣的語氣質問過自己,心裏慌。
他解釋道:“娘親,陛下他們已經被殺了,我來護送你們出去。”
二林在狗蛋的肩上跳下來冷漠到:“我們也是修行者,護送嬸嬸出城有我們就夠了,韓長盛,我張二林想不到你也是貪生怕、怕死之人!”
“不是的,我......”
不待他解釋,狗蛋一個一個拿下手裏的包裹,砸在他前方的地上。
“韓長盛,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長盛哥了,死就死了,你為什麼要回來?”
狗蛋在質疑為什麼不保護陛下?為什麼不殺光那些造反的狗賊?
自己在最危急的關頭,想著全是你們的安危,可你們,連我一句解釋都不停,就一直在責怪我?
一直在責怪我!
周邊還回蕩著最親近的人的質疑,此刻的長盛心如刀絞。
“不是這樣的!”
似乎‘的’字的話音還在耳邊,他在打坐中驚醒,才發現自己坐在湖底打坐呢。
虛驚一場!
他正要抹去額頭的汗水,慢慢地,慢慢地,他收回手。
輕輕挽坐,他開始身體顫抖,一陣陣暴亂的靈氣在四處激射,他的頭頂莫名浮現一朵火焰,眼神裏全是暴躁的情緒。
手臂顫抖,雙拳緊緊握住,他始終沒有去觸碰身前的玄天神劍。
上方的夜空開始淡去,似乎遠處撒來了陽光,天亮了。
他慢慢站起身,輕輕拔起身前的長劍,就這麼別在腰帶上,幾個起落,縱躍出山口,看著遠方朝陽的萬丈光芒。
在背後小心解下長劍,用右手舉了起來,輕輕注入靈氣一震,劍身上淬火後留存的有些碎屑,被徹底震飛。
眼前的長劍長三尺半,三指寬,劍柄兩掌寬距,幽綠色的暗沉劍柄,給人一種古樸的感覺。
堅韌雙麵兩邊,一邊覆蓋著二十一朵烈焰雲紋,似火焰、似雲紋、似浪濤!
護手下方的中間,延伸出一條和劍柄一般顏色的靈脈,裏部浪濤翻湧,伴隨電閃雷鳴。
他正欲湊近些觀摩,長劍的神性光華驟然收斂,變成一把古樸的暗金色長劍,那些雲紋,都變成淡淡的痕跡,附著在劍身上。
不強求了,自己,一念之差。
神劍認主,是有條件的!
一夜未見,下方的森林裏已經奔騰著江河,巨大的浪濤聲,他在山頂也能聽見,一層晨霧相籠,不見森林。
照耀的金光灑在薄霧上,渡上一層金輝,遙遙一看,如置身雲海之上。
“天辰子前輩,韓長盛辜負了您的期望,但,我不是那樣的人!”
這似乎是對他們的抗辯,對長劍主動收斂神性的最後一絲解釋!
“我!絕不是一個不敢上前的漢子!”
他用力揮了揮手裏的長劍,似乎要證明自己說的就是事實。
道道靈氣猶如朝霞般四散噴發,與萬道金光相映如畫。
若是一般人見到這樣的景象,必定大喜。
驚喜於自己手中之劍,有此引動天地的威能。
長盛卻是知道,劍靈隻是給了自己這把劍華而不實的東西,主仆一場,它也沒徹底絕了自己的希望。
這些,怨自己。
在他驚醒的時候,就隱隱覺得若有所失。
神劍有靈,擇主之時,並沒有看重主人的劍意有多純粹,有多驚豔的劍修資質,而是看重,劍的主人,拿著自己,會做下什麼樣的事情。
這樣的考核條件,是鑄劍者天辰子設定的,在劍靈被封印在長劍的時候,這樣的考核標準就已經在它的骨子裏了,外力不可改。
自嘲一笑,長盛自言自語。
“也對,對於天辰子前輩來說,更看重拿著這把劍的人,可以為人族做什麼樣的事,你主動收斂,算是遵從他的遺命,並不怪你。”
作為現任的主人,他自然感受得到劍靈此事的心裏為難。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我,還真的有些配不上你。”
“知道自己不夠資格,就好好修煉,好好悟劍,不要像個怨婦一樣對著我訴苦。”
聲音極為的低沉磁性,長盛一把把長劍丟在地上,自己跳開了去,小心地打量著它。
他想過自己的劍靈可能是一個強橫的妖族神魂,可能是一個可可愛愛的稚童,也可能是一個讓人一見就心情好的美麗少女,可萬萬沒想到,這是一個中年大叔,就聽聲音,長盛都在自己的腦海裏補充了一幅中年美男子的畫麵。
想著自己剛剛說配不上他,他心裏一陣反胃,這才發現自己好多天沒吃東西了。
“喂,能說話你就多說點啊。”
反正是自己的劍靈,有人說話的話,那是最好不過了。
“你怎麼會如此幼稚?這是心神感應,不是說話!”
他的語氣依舊富有磁性又冷冰冰。
有了好家夥,剛剛還在為自己徹底認主失敗懊惱的長盛,反而來了興致,拋下了剛剛對自己巨大的失望。
他就是這樣,不會為難自己,這次不成功,那就下次咯,難道都認主了,他還會跑了不成?
“哦?心神感應,第一次聽聞劍靈可以主動感應到主人的心思,天辰子前輩的煉器造詣果然非同凡俗。”
也許是覺得他太過幼稚,也許是覺得他太過缺少見識,劍靈直接就不再搭理他了。
看到自己這不大不小的馬屁沒有起到效果,長盛暗暗用心神命令劍靈說話。
“你隻是最低級的滴血認主而已,你若再不知好歹,別怪我自己飛走。”
我去!
長盛心裏一驚,聽這樣子,天辰子留下的條件是很多了?
這好歹是一柄絕世神兵,還是不要得罪為好,認主的事,以後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