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線以上的位置,百獸還有很多。
巨抓入肉,那些野獸的眼神裏隻是快速閃過痛苦,接著就被瘋狂取代,長盛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麼!
“你們為什麼要自相殘殺?”
沒有誰理他。
“你們到底為什麼啊?”
那種巨獸被吸納的砰砰聲,一團團巨大的血肉飛灑,不斷地撞擊著他的心靈,這就像一場屠殺,這就是一場獻祭。
幾隻飛禽投下走獸,振翅欲飛離通道的吸納範圍,卻被上方不遠處的空間豁口,一瞬間吸走,長盛看見它們出現在另一個空間的山巒裏。
巨大驚喜取代巨大的憤怒和恐懼,這是出去的時機,錯過再難遇到。
“哎,你們等等我!”
飛禽被吸走,就像是一個訊號,剩下的百獸極為暴躁,飛禽們抓提走獸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
下山容易,上山難。
縱使有《浩渺羅煙步》相助,他也體會了一把百獸滑足的尷尬。
站起來,倒下。
心頭大急的他掏出兵器,在山腰挖了一個斜麵向山口的平台,使勁一跺腳,他高高飛起,一次就落在火山口的山梗上。
此時的百獸已經不需要飛禽抓取,它們被巨大的吸力,吸進通道裏。
長盛在通到的底部,反而沒有感受到半分吸力,感受到的,是極大的壓力。
他隻能全力站在原地,挪步都無法。
看著一個個飛禽野獸被空間吸走,他眼裏隱隱冒出血紅的戾氣。
他不想出去嗎?他真的如對兩女訴說的那般雲淡風輕嗎?
不,他想,非常想!
緊緊握住拳頭,他緩緩開口:“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這一聲包含著他濃濃的不甘,包含著他極大的憤怒!
可他隻能定在原地。
待到山下的最後一隻野獸被吸走,長劍如喝多的醉漢,搖搖晃晃墜落而下,速度不快。
壓力終於消失,天上的豁口已經彌合,再看不到半點蹤跡。
長劍墜落到與他齊平的位置,失望至極的長盛打著哭腔,也極為憤怒恨聲道:“你他娘的為什麼啊!”
一道靈氣打出,長劍被他擊飛到湖底。
“噹!”
“咚!”
還未來得及發泄快意的長盛猛然驚住,長劍被他擊飛,要落在湖底的時候,下方突然浮現一個水行大陣,正好掩蓋住下方僅剩的水體。
飛墜的長劍正好一劍釘在陣法上,發出一聲巨響。
它在拚命往高空上升,陣法在拚命把它往下拉,兩者力量一樣,僵在原地進退不得。
心生戾氣的長盛眼睛一眯,寒聲道:“你不是想出去嘛?你不等我?那我幫你一把!”
看準位置,架起身法,他從高空墜落。
接近陣法,他恰到好處伸出手,雙手握住劍柄,利用自身墜落的衝擊力,狠狠往下一按。
“哢擦!”
兩支手臂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斷了,隻剩皮筋相連。
有他的幫助,陣法把長劍緩緩下拉,此時的劍柄都已經沒入水綠色的陣法之下,尤不解氣,長盛靠著岩石,用腳站在陣麵上,全力輸出自己體內的水靈力,長劍下墜的趨勢快了一絲。
他的眼神裏閃耀著報複的快意。
慢慢、慢慢,長劍被陣法禁錮,拉扯到水麵。
半截劍身沒水,其上的劍身中央,開始出現一條水綠色的靈脈,長劍劇烈顫抖,似乎極為抗拒水靈氣的注入。
剩下的水體一震,化為一顆巨大水球,漂浮而起,化作一股細流,在劍柄的正上方注入,整個劍柄呈深沉的幽綠色,劍身上半截的靈脈也跟著改變成同一種顏色。
陣麵上方的人大笑不止,鏡麵一樣的陣法卻突然破碎,他猛然墜落,臉頰在劍刃上留下一道血跡。
這一刻,長盛沒有其他想法了。
掙紮著把自己斷了的雙臂攏在一個合理的位置,他在忍著痛苦,等著體內的靈力滋養,愈合斷臂。
至於一旁的長劍和湧進腦海的聯係,他半點不理。
他在一覺中醒來,斷臂接口處麻麻癢癢,好像是剛剛愈合完畢。
抬頭看看上方的天空,明月正當空。
“這就是人們說的坐井觀天吧?”
他自得其樂,似乎這樣看月亮,有一種不同的美感呢,千萬芳華,一口裝了。
看了一陣,他才拔起插地的長劍,放在身前比了一下,有些長,都快到自己膻中穴了。
“就你叫玄天神劍啊?你不是很能嗎?”
他隨手就把它丟在一旁,眼神裏極為嫌棄。
就地打坐。
一旁立在地上的長劍輕輕一抖,自己把自己拔出地麵,慢慢浮空,慢慢向長盛靠近,那小心謹慎的樣子,看起來極為委屈。
它蹭了蹭長盛的衣角,用劍尖拉著,往外拽,坐著的人不為所動。
它用劍柄輕輕碰了碰他剛剛長好的手臂,衣衫上還有血跡,長盛依舊不理。
他徹底入定了。
這裏有充足濃鬱的水火兩係靈氣,火女離開之時,告誡自己要勤加修煉,早日水火平衡,突破到元嬰。
心念裏想到火女,他心裏浮現出一種異樣的感受,仿佛她就在身邊。
“你真的是火鳳嗎?還是火靈呢?”
“如果你是火鳳,那,你是不是翼雲子姐姐派到我身邊保護我的呢?”
兒時的驚險,長盛很懷念。
他已經醒了,但任由玄天劍如何動作,他就是不理它,村裏叔伯們打熬獵鷹,就有這麼一個過程。
它突然橫立,對著長盛的額頭刺來,距離極近,才頓住,間不容發。
微風帶起長盛飄逸的發絲。
睜眼,冷漠地看著眼前的長劍,他語氣緩慢:“我可以成全你!”
這樣冷漠的語氣,這種如見螻蟻的高高在上,在說完的瞬間,他都佩服自己的演技,自己原來還可以這樣?
長劍一下子立正,肅立不動。
見如此,他再次開始打坐,腦海裏不斷翻頁著《太微劍法》,修行至今,長盛沒有什麼特別中意的兵器,很多時候,靠拳腳,更多時候,就是那一柄玄鐵短刀傍身。
如今偶然得了這麼一把驚天動地的神器,不修劍道,都有些對不起自己這份運氣。
先天為神,如今的仙界,除了一些上古之時流傳下來的頂級神兵,可稱作神器,仙界安定之後,萬族煉器師煉製的的器物,已經極少有敢冠之以神字的兵器。
這把劍的鍛造年歲,恐怕比如今仙界的許多大仙,還要來得長久。
長盛無法評價天辰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了和玄門爭鋒,一生忙碌,暗地裏幹過不少讓玄門顏麵掃地的事,可是最後的最後,他還是采用了玄門的煉器之法,結合自己多年的煉器積累,用後天仙界的規則,鍛造了一把神器,留給將來的人族。
玄門稱之為玄門,他就把這把劍命名為玄天,中間還要加一個神字,名號也要壓你一頭,玄門不是滅神嗎?那我偏偏就要把它叫做玄天神劍,等你以後的傳人見識了它的威力,自然也會連帶著向往一下神之所在。
關於在此間消逝的萬族生靈,他們的神魂去處,天辰子依然沒有交代。
在翻書的時候,長盛想著那些百獸,似乎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給玄天神劍血祭開刃啟靈,感歎之餘,又是一陣唏噓,萬族萬靈,誰不想好好活著?
哪怕開智,在那些大修士的眼裏,也不過是隨手可以犧牲的工具。
稍稍驅散這些念頭,他認真回想起《太微劍法》的講義。
世間劍道,不論你流於何派,起始就在於,一個字,意!
修劍之人,首重劍意。
何為劍意?即以身為劍之意,與劍相通之意。
所以劍修擇劍,極為慎重,先養劍意,再尋佩劍。
靜靜沉下心,他也想試試自己有沒有修劍的天賦。
劍,是劍修的第二生命,此話半點不假。
作為劍修最依仗的武力手段,劍修的長劍,在靈力屬性、心意念頭配合方麵,和劍主人親密無間,心之所向,劍之所指。
這種人物間玄奧的聯係,區別於其他各道。
哪怕有人身無半分靈力,他可能也會悟出劍意,甚至可能悟出劍術、劍勢,當然,同樣的感悟,有沒有靈力配合,施展出來殺傷力,雲泥之別。
煉器師為何不好惹?除了他們財寶極多,人緣廣泛外,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朋友中,有劍修。
劍修看劍,勝過伴侶。
可見,煉器師為劍修打造本命飛劍,與劍修是結下了何等牽連,劍修作為最追求念頭通達的人,又豈會坐視自己的‘老丈人’受欺負?
長盛心裏有些氣餒。
一開始,是玄天劍給自己巨大的危機和失望,現在,又是自己在冷臉打熬初生劍靈,它就像一個初生嬰童,成長為什麼樣子,完全看自己的主人如何教它。
這主仆間還沒正式見禮呢,中間的隔閡倒是不少。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幸運的是,天辰子在心中思索許久之後,還是覺得,得讓後世之人,也知道在遠古,有著自己這麼一位風采不輸玄門七子的修士,為人族留下了一把對敵殺伐之劍、對己守護之劍!
想了想自己在凡界的守城戰鬥,想了想宵林城的守城修士和佟城主,長盛自己心想,這把劍,和自己的心意,應該是相符合。
狂風暴雨裏的擔驚受怕,烈焰空間裏的百獸殞命,這裏發生的一切驚險和機緣,都在隨著長盛的念頭漸漸沉靜。
所有的經曆和心緒,都會化為他第一次悟劍的基礎。
而他,就這麼坐在地上,身前,立著一把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