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片刻之前。
烏雲蔽天,煙雨漫漫。
宮主和衛繆爾爹正打得不可開交,誰都沒有要停手的意思,兩雙眼睛裏盡是不同的意味,很顯然,若他們不能讓對方同意自己的觀點,就根本不可能停手休戰。
衛繆爾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兩個正在互相鬥毆的人兒,心裏也是萬分焦急,可自己卻隻能在旁呆呆地看著,什麼也不能幫忙,什麼也不能做,跟塊木頭一樣。
她知道靈澤體內隻剩一半的功力,根本不是爹爹的對手,再這麼下去,靈澤可能會身受重傷,甚至危及性命。
她這樣想著,不經意間撇到床上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的容婉緩緩睜開了眼睛,迷茫地看著周圍的環境。衛繆爾眼前一亮,快速跑過去將容婉從床上扶了起來。
“……衛繆爾?”她許久未發生的喉嚨此時有些沙啞,一雙眸子如染上一層大霧,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的景象,衛繆爾對上那雙眸子,竟停頓了幾秒,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隻是不知道宮主知道此事後,會怎麼樣。
但如果能讓宮主和爹爹不再打架,宮主能夠不受傷,就算再怎樣痛苦,也是好的。
衛繆爾在心中將這想法變得完整,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無奈自己的性子還是沒有其他的硬,就這樣還是說服了自己。
她重新對上容婉的眼睛,此時的容婉已經恢複了原來的記憶,在剛才的空隙時間裏想必也是回憶起了之前的許多事,對於麵前上演的景象也應該是明白了幾許,眸子中的大霧散了,相繼染上的卻是不知所措,和方才的衛繆爾大相徑庭。
“容婉,你可知道你的體內存有著傾漓神力?”衛繆爾問道,她想要將一切都告訴容婉,這樣她的計劃才能成功。
“知道,隻是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有傾漓神力。”容婉如實回答,同時也對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得有些感覺奇怪,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要問她這個。
“看來你還不知道。”衛繆爾仿佛自言自語般說著,停頓了幾秒又說,“你的母親叫靈湫,是一個千年狐妖,這你應該知道。”
容婉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等待著她的下文。
“我記得你有一塊玉佩,和你的母親是一對,而這塊玉佩好巧不巧的,遺玉狐妖一族才能擁有的身份的證明,所以,你,你的母親,是遺玉狐妖一族的族人。”衛繆爾又道,容婉也是跟著點了點頭。
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在那次找藥時進入暨暝之地時她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身世,這點,她比誰都清楚。
衛繆爾見她一直點頭,好像也是沒多在意的樣子,畢竟自己這個外人哪比一個當局者清楚,感覺這些話說了也是白說,然而,重點來了,“那你可知道,在遺玉狐妖一族,怎樣才能勝任組長嗎?”
容婉聞言一愣,抬起頭看向了衛繆爾,眸子裏是疑惑,內心裏是渴望,疑惑她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問自己這些,疑惑是個怎麼樣的人才能當族長,渴望她能告訴自己答案,渴望自己能獲得一個答案。
“這一族隻能由繼承了傾漓神力的女子當族長,而能夠繼承族長的人,隻有你,容婉。”當衛繆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容婉完全震驚了,她就算絞盡腦汁也不會想到這一點——她竟然是惟一一個能夠繼承遺玉狐妖一族的族長。她從來沒有想過。
不過這樣也明白了那幾個長老為什麼要把自己抓來這了。
“知道這件事的那幾個長老就想將你抓回去,篡改了你的記憶,讓你以為自己身來就是要當族長的,以至於那些想要救你的人都受了很多的傷。”衛繆爾的神色開始黯淡,容婉也是聽得一怔一愣的。
“那現在呢?現在又是什麼情況?”她指著那兩個還在鬥毆的人,問。
“宮主和我爹聯手將你身上所受的記憶封印接觸,但我爹查知你身上的傾漓神力便阻止了宮主,二人起了爭執而打了起來。”衛繆爾已經將她該說的都說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想必容婉也全都明白了,隻是,就隻差那麼一步了。
“容婉,”她喚起她的名字,容婉應聲看向她,眼神裏是示意她繼續說,她頓了頓,咽了口口水,才道,“你願意,將你身上的傾漓神力轉移到我的身上嗎?”
“如果可以,也許宮主和我爹就不會再打架了,也許族裏的長老們也不會巴結你了,也許蕭悠他也不會再為你擔心了。”
蕭悠,這名字狠狠刺痛了她的心,她已經許久都未見過蕭悠了,還有她的孩子,她十分想念他們。
一雙琥珀瞳掙得大大的,然後眼一眨,頭一點。
驚雷陣陣。
長老們、蕭悠和師父看見天空中遽然出現的異樣,心裏開始有些不祥的預感,暗叫不好,抬步便快速趕了過去。
宮主和衛繆爾的爹也聽到了聲響,看到了異樣,齊齊停下手,轉身奔向那個敞開的大門,他們敢肯定,那兩個人肯定出事了!而且是不小的事。
果然,在眾人趕到之際,看到的景象便是衛繆爾正在將容婉身體的傾漓神力過渡到自己的身上,她此時的表情十分的猙獰,能想象她現在是多麼的痛苦,可是她又是多麼堅強的一個女孩,她強忍著一切,努力讓自己不叫出聲。
可是,這樣更讓人心疼。
宮主一見局勢,毫不猶豫地便衝過去想要解開這個過渡過程,救出二人,可她們周圍有著一圈黃色透明氣體,看似似有似無,但在真真靠近的時候卻能感受到有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在將自己往後推,不讓任何人靠近,保護著圈內的人,直到完成這個法術。
可在場的誰都知道,衛繆爾,這個看似並不強大的女孩此時卻在施用需要無比強大的力量才能施用的禁術,誰都知道在施用這種禁術的過程中,需要忍受多少刺骨的痛苦,皮肉骨頭分離再愈合的巨大痛苦,這誰人才能忍受的住呢?更何況如果失敗了,接收方還會因此而心髒爆裂而亡。
每個人都驚得在霎時間蒼白了臉,每個人都想伸手阻止這場鬧劇,可是又無能為力——他們無法打破這道防線,誰都不能越過禁術的強大。他們雖說不是凡人,雖說也有強大的力量,可是他們不是仙,他們無法戰勝比他們更強大的力量。
他們,隻能看著那個盤腿而坐,痛苦卻忍受著的那個女孩,一步步走向絕望的邊緣。
宮主站在人群中的最前方,離那道金光最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卻是遙不可及。他想要抓住那個女孩,可他抓不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天空中的銀灰閃雷依舊在造作,打在他們的頭頂之上,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要把他們的耳膜都給刺穿。
還在將傾漓神力不斷轉移到自己身上的衛繆爾緩緩睜開了眼睛,卻隻是細微地眯成一條線——她此刻已經疼痛到無法正常地睜開眼睛了,刺骨的痛,讓她想要放棄,想要不再進行這個禁術,想要解脫,想要毀掉之前的誓言。
可她同時也知道,她不能這樣做,眼見著馬上就要成功了,她不能半途而廢。
衛繆爾十分緩慢地轉向身側站著的眾人,他們臉上是無奈的,是痛苦的,是悲傷的,而這些,都是因為自己。
她快速地掃過人群,最後停在了宮主的身上。
衛繆爾總是想,若是自己即將離去,揮別這個世界,她也是願意的,畢竟在這個塵世上,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可留戀的,離去了,也不會有多少人掛懷,或許自己的爹爹還會為自己傷感,為自己不甘,可是,那個人呢?
她為了他拋棄了一切,甚至是自己的青春,在少女最美貌的年紀裏,她為了一個人,甘願拋棄青春,一心隻有他。那個時候,她甚至將他視為自己的全世界,感覺要是沒有他的存在,整個世界都會黯淡無光,沒有光彩。
於是,她向努力得到這份光彩,讓他永遠都停留在自己的世界裏。
可是最後呢,她得到答案了嗎?沒有,什麼都沒有,他最終還是不是屬於她的,然而她卻為他舍去了青春,本是少女最風華正茂的時候。
但是衛繆爾不僅堅強,她也倔強,她也不甘,她想要得到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一個完整的答案。她看著宮主那雙滿是擔心的雙眸,想。
看呐,他在為自己擔心。
想罷,也更堅信了自己的想法,極其小聲且嘶啞,但至少能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夠聽清地聲音道:“宮主……”
宮主一怔,眼前也一亮,馬上回到:“我在。”
聽到他的聲音,眼前瞬間模糊了,淚水霎那間湧出,濕了眶。
她含淚詢問:“如果重來一次,你,會不會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