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抓住了?!”容婉驚得立刻站起,衝過去打開了房門。
半夏看起來還帶著些睡意,眼神不甚清明,聽到門響抬頭一看,卻見容婉身上還穿著夜行衣,頓時愣住了。
容婉這才發覺自己回來之後還沒來得及換衣服,“碰”的一聲又趕緊把門給關上了。
半夏忙說道:“王妃我什麼都沒看見!”
容婉有些慶幸又有些後怕,要萬一剛才站在門口的不是半夏而是其他人的話,她就算有一萬張嘴也解釋不清了。
蕭悠好笑地看著匆忙換衣服的容婉,說道:“別著急,反正府醫已經抓住了,不會再讓他跑掉的。”
容婉卻不理會他的話,快速換完了衣服,與蕭悠走出了房間。
半夏已經恢複了平常的神色,好像真的忘記了剛才容婉那一身夜行衣的打扮。
“半夏,我們先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你就別等我們了,先睡去吧。”容婉吩咐道。
“好的,楚王殿下、王妃殿下路上小心。”半夏行了個禮,目送容婉和蕭悠離開後,打了個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間繼續睡覺了。
此時已近子時,白天人聲鼎沸的街道此時都安靜得鴉雀無聲,隻有涼涼的夜風吹在耳邊發出輕微的呼呼聲。
容婉與蕭悠一人騎一匹馬,飛快地朝柳府奔去。
很快他們拐進了柳府所在的那條街道,這裏與其他街道完全不同,此時完全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遠遠地就可以看到柳府門前攢動的人頭。
等到了柳府門口,容婉和蕭悠都清楚地聽到了裏麵嘈雜的人聲。
待兩人走進柳府後,一眼便看到了正院中那個被五花大綁的中年男子,旁邊簇擁著是柳府無數的下人,人人手裏都拿著火把或是燈籠,為首的是柳俊逸。
見到容婉和蕭悠進來,柳俊逸躬身行禮道:“參見楚王殿下、王妃殿下,大半夜擾了您們的清夢著實抱歉。”
“無礙,我們本來也還沒睡。”蕭悠微笑著擺了擺手,示意柳俊逸起身。
“就是這家夥給如煙下毒的?”容婉已經先一步走到了那名府醫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狠厲。
“正是,我們正在爭論該如何處置他。”柳俊逸走到容婉身邊說道。
“打死他!打死他!”柳俊逸此話一出,立馬有很多下人振臂高呼起來。
“不能打死他,應該扭送官府問清楚他還有沒有同夥!”另一撥比較理智的下人說道。
“他都啞巴了,怎麼可能開後說話?”
“那也不能就這麼打死,至少要問清楚動機!”
“動機已經很清楚了,他就是垂涎夫人的美色,求之不得便要毀掉!”
兩撥下人在爭論時容婉也聽得清楚,頭腦卻很是混沌,問柳俊逸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又變成垂涎夫人的美色了?”
柳俊逸周身升騰起滾滾的殺意,咬著牙說道:“我們在抓到這人渣時,發現他行李中有好幾件如煙的……如煙的肚兜。”
“而且小環也說曾經看到這家夥趴在夫人窗戶上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幹嘛!”韓如煙的貼身侍女憤憤地說道。
容婉的臉臊得通紅,朝府醫狠狠啐了一口,罵道:“什麼東西!你這把年紀當如煙的爹都足夠了!竟然還敢對她有這麼齷齪的想法!”
柳俊逸捏緊了拳,肩膀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明顯是強壓著打死他的衝動。
然而那個跪在地上的府醫,從頭到尾都麵無表情,像是根本聽不到也看不到似的。
容婉問道:“他啞了?怎麼回事?”
“我們在抓他的時候他拚命掙紮,也不知是不慎還是故意,咬斷了舌頭。雖不至傷及性命,卻是無法再說話了。”柳俊逸不無遺憾地說道。
“哼,肯定是故意的!他知道你們一定會嚴刑拷打他,大概是想少受些皮肉之苦才要斷了舌頭。”容婉恨恨地說道。
蕭悠對於這種心懷不軌、思想肮髒的人也很是厭惡,說道:“柳兄,如果你想再此用私刑解決掉他的話,我會當作沒看見的。”
此話言外之意就是:他隨你處置,不管送官還是私下處死,我都支持你。而且蕭悠明顯是支持立刻處死這個混蛋的。
既然連堂堂楚王都這樣說了,那些支持處死府醫的下人就更加躁動,再次振臂高呼起來:“打死他!打死他!”
“打死這個渣滓!”
“為夫人報仇!”
這一喊,連容婉都被煽動起來了,差點也要跟著一起喊,但她目光巡視一圈,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容歆不在這裏?”容婉心裏沒來由地慌了一下。
“容姨娘身體不舒服,聽小環說她好不容易才睡著,我就沒去叫她。”柳俊逸說道。
“哦……”容婉感受著忽然加速的心跳,她也不知自己在慌什麼。
柳俊逸說道:“既然現在真相已經大白,那也不必扭送官府了,若等到了官府,經過層層審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處置你,而且要萬一判的不是問斬的死刑,也難解我心頭隻恨!今日我便隨順眾意,賜你一死!”
說著,柳俊逸便拔出劍來,揮手要斬,容婉卻在這時看到那府醫臉上竟出現了一絲解脫的神情,她想都沒想,當即大喊道:“且慢!”
柳俊逸的劍鋒在府醫脖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生生停下。
“怎麼了?”蕭悠疑惑地問道。
不光是蕭悠,柳俊逸以及一眾下人都很是不解,此時皆是直勾勾地望著容婉,希望能聽到她合理的解釋。
容婉猶豫了片刻,說道:“現在還不能殺他,真相還未完全清楚。”
“還有什麼不清楚的?我們在他的包裏發現了殘餘的毒藥,還有他的動機也已經昭然若揭,雖然他不能說話了,可對於我們的指責他一直沒有反抗,基本算是認罪了。”柳俊逸說道。
“但是……”容婉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想法,她隻是憑直覺認為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結束。
人們等著容婉後麵的話,可容婉隻“但是”了一下就不說了,皺眉思考著。
柳俊逸等得有些不耐,望向蕭悠,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
可蕭悠一向是無條件支持容婉的,恐怕就算容婉現在說句“放了這個府醫吧”,蕭悠也會毫不猶豫地舉雙手讚成。
在蕭悠心中從來都隻有一條不會改變的鐵則,那就是:容婉說得都是對的,容婉要求的都得堅決執行。
所以蕭悠在注意到柳俊逸征詢他的眼神時,立刻說道:“我也覺得不能現在就殺了他,這件事可能還有不清楚的地方。”
“……”柳俊逸崩潰了,剛才那個默許我用私刑處置這個府醫的人是誰啊?是誰啊!
容婉對於蕭悠的支持很感動,感激朝他笑笑,然後對眾人說道:“先把他關起來吧,給我一些時間,我會還如煙、還大家一個公道的。”
下人之間出現了些騷動,剛才的激進派對於這個結果明顯很是不滿,容婉就算貴為楚王妃,對於柳府的人來說也隻是個外人,如此蠻橫地插手他們的家事,而且還做出像這樣無法服眾的插手,會引起不滿也是理所應當了。
柳俊逸雖然也有些不滿,但他畢竟要顧及蕭悠和容婉的身份地位,更何況容婉還是韓如煙的救命恩人,他就更得賣她一個麵子,於是隻得忍下自己的心情,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朗聲說道:“那就按照王妃的意思處置吧,來人,將他帶下去嚴加看守。”
騷亂的人群立刻安靜了下來,但卻沒有人行動。
柳俊逸眉頭一皺,語氣嚴厲了幾分:“怎麼,我的話也沒人聽了?”
靠前的兩個侍衛這才忙上前將府醫提溜起來,轉身離開。
“等一下。”容婉忽然出聲,緊走兩步,彎腰打量著府醫身後的衣角,然後身後從上麵捏了個東西。
“什麼?”蕭悠好奇地湊上來。
容婉來回蹭了蹭手指,展開,是一小塊泥巴。
容婉將手指湊近鼻尖聞了聞,喃喃說道:“是蘭花的味道。”
“蘭花?”蕭悠也把頭靠過去嗅了嗅,但除了泥土的腥氣和容婉身上的香氣外,再沒聞到其他。
蕭悠問道:“你鼻子也太好使了吧?你該不會是把自己身上熏的香當成了這泥土的味道吧?”
容婉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說道:“我身上熏的是茉莉香,和這泥巴的味道差老遠了。”
蕭悠不禁苦笑,我怎麼一點都沒聞出來“差老遠”?
容婉又問柳俊逸:“一直沒問,你們是在哪裏抓到他的?”
“就在京郊,他在一個茅草屋裏躲著睡覺,我們一下就抓住他了。”柳俊逸答道。
“京郊……京郊啊……”容婉邊說邊點頭,眼神驀地變得悠遠,胸口似乎有什麼情緒在慢慢化開。
“現在可以把他押下去了嗎?”柳俊逸問道。
容婉這才回過神來,忙說:“可以了可以了,押下去好生看管著。”
兩個侍衛得了令,將府醫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