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黑衣人率先開了口,聲音是出乎意料的溫潤輕柔:“調查得如何了?”
若伽蘿麵色淡漠,眼中流露出的成熟冷靜幾乎像是還了一個人一般,唯一不變的是她依舊稚嫩甜美的聲線:“我已經成功潛入容婉身邊,接下來我會盡快查明她的身份究竟是不是那隻千年狐妖。”
黑衣人略一點頭說:“城中那些關於容婉的神奇傳言讓人很是在意,你最好也向她打探一下,問清楚那是怎麼回事。好在我們時間還很充裕,你務必要謹慎行事,切莫打草驚蛇。”
若伽蘿微微皺眉道:“雖說時間充裕,但我還是想盡快拿到狐妖的心救治聖姑,她的病拖得越久就越難治療……”
黑衣人道:“話雖如此,可你也要優先保證自身安全才是,在取得容婉的絕對信任之前不可輕舉妄動。”
“嗯,我記住了。”若伽蘿乖巧地點了點頭。
“行了,你快回去罷,離開得久了隻怕容婉會起疑。”
“好。”若伽蘿身形一閃,迅速躍上房簷不見了,黑衣人也隱於黑暗之中,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另一邊,容婉在梅林兜兜轉轉找了許久也未見到若伽蘿呃身影,急得團團轉,生怕她是被什麼拐賣兒童的人販抓走了,四處尋她不到隻得趕回容國府,正要發動全府的人馬去尋找若伽蘿時,卻見她正晃著兩條腿坐在廊下吃糖葫蘆。
若伽蘿一抬頭,衝容婉燦爛地笑起來,揮著手說:“小婉!你回來啦!”
容婉總算鬆了口氣,可臉上依舊慍怒,快步行至若伽蘿身前責問道:“你怎麼自己一個人跑回來了?知不知道我找不見你有多擔心!京城人多手雜,你又初來乍到,若是發生了什麼危險可怎麼辦?”
若伽蘿委屈地扁了扁嘴,慢慢耷拉下腦袋,囁嚅道:“我……我迷路了……找不到你……就隻能按著記憶回這裏來等你……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看著若伽蘿如此楚楚可憐的樣子,容婉哪還氣得起來,心早化成了一灘水,忙摸著她的頭說:“好啦好啦,別難受,我也不是在怪你,就是太擔心了,剛才四處找不見你我真的快急瘋了,答應我,下次出門時一定要好好跟著我不許再亂跑了好不好?”
若伽蘿見容婉消了氣,馬上就換上天真無邪的笑容,使勁點著頭說:“我保證再也不亂跑了!”
容婉不禁失笑,溫柔地問道:“你回來時沒有發生什麼危險吧?跑了一趟肚子餓了沒?要不要讓半夏她們給你拿點吃的?”
若伽蘿眼睛倏然睜大,像隻小狗似的不住地點頭,容婉仿佛都能看到她身後搖晃的尾巴了,心中驀地軟了一塊,立刻吩咐半夏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可以端來。
若伽蘿坐在桌前大快朵頤時,容婉問道:“你此次來京城可有什麼事情要辦?還是單純路過?”
若伽蘿咽下嘴裏的飯菜,答道:“我就是在部族裏待得太悶出來遊玩散心,順便增長閱曆的,來京城也完全是偶然,並沒有什麼事情要辦。”
容婉道:“那既然你也不趕時間,不妨多在京中住些日子,自從我的一位好友成親之後我就鮮少能見到她了,正是整日悶得無聊呢,你在這裏也好與我做個伴。”
若伽蘿開心地點頭:“好啊好啊!我也很喜歡和小婉在一起!”
容婉目光柔和,說道:“那你就住在容國府吧,一會兒我就讓半夏去給你收拾一個空院子。”
若伽蘿撅嘴道:“為什麼要把我趕到別的院子?小婉不想和我一起住嗎?”
容婉笑道:“原來你想和我一起住啊,當然可以了,我還怕你喜歡清清靜靜的一個人呢。”
若伽蘿道:“我不喜歡一個人,我喜歡和小婉在一起,因為小婉是我第一個朋友。”
容婉一愣,問道:“你在苗疆沒有朋友嗎?”
若伽蘿搖了搖頭,說:“沒有,因為每天從早到晚都要練功、學習、製蠱,有時候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交朋友的時間了。”
容婉忽然有點同情她,雖不清楚她之前過得到底是怎樣的生活,但單從她的講述中容婉便猜測,她的內心或許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這麼快樂。
接下來的幾日,容婉一直帶著若伽蘿四處遊玩,兩人的感情也快速升溫,很快就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這天,外麵起了風,天也陰沉沉的,容婉便沒有帶若伽蘿出門,而是在屋內烤著暖爐教她下棋。
若伽蘿非常聰明,容婉隻說了一遍規則她就全都記住了,馬上就和容婉對弈起來。
這時,半夏來通報說:“小姐,楚王殿下在外求見。”
容婉道:“讓他進來吧。”接著又轉向若伽蘿說:“蕭悠可是師從大宇第一棋師,是我認識的人中下棋最厲害的了,讓他教你肯定能讓你學得更快。”
說話間蕭悠走了進來,麵露愁苦,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容婉問道:“你怎麼愁眉苦臉的?”
蕭悠坐在她身邊,歎了口氣說:“父皇這幾日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行為舉止愈發怪異,他到底是怎麼了啊?”
容婉還未說話,若伽蘿先搶著問道:“你們那個漢人皇帝又怎麼了?快給我說說!”
容婉和蕭悠都有些詫異,疑惑地看向若伽蘿,不明白她為何一臉的興奮和期待。
若伽蘿自知失態,忙攏著手咳了兩聲,說:“我就是有點好奇……”
蕭悠現在滿腦子都是亂的,也沒太在意若伽蘿的反應,便說道:“首先,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昨日上朝時,一位郡守說他們那裏正在鬧鼠患,不知該怎麼辦,父皇就突然大發雷霆,怪他連幾隻老鼠都抓不住,當場要將他貶黜到北寒之地,經我再三勸阻他才收回成命。此外,他還偶爾會變得十分愚笨,今日一早竟然讓我去為他解釋國庫的報表是什麼意思,當初明明還是他教會我如何看國庫報表的!而且當時他的表情的確是十分困惑焦急,並非是故意要考驗我,我故意解釋錯兩個地方他也完全沒發現,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著實讓我心驚膽戰,父皇這到底是怎麼了?”
早在之前爆發瘟疫的時候容婉就覺得皇上很奇怪了,今日聽蕭悠這麼一說,疑心更重,正在思索時,卻聽若伽蘿說:“你們皇上應該年紀不小了吧?那這不就很正常嗎,人上了年紀頭腦有時候犯迷糊是在所難免的啊,至於脾氣嘛,大概是他太過辛苦勞累,積攢了太多壓力所致吧,不妨你多為他分擔一些,讓他好好放鬆一下,舒緩舒緩緊繃的神經,或許就會好了。”
蕭悠一臉的不信任,問道:“就這麼簡單?”
若伽蘿點頭:“對啊,不然還會怎樣?”
容婉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說:“可能就像伽蘿說得這樣吧,從明日開始你多替皇上做些工作,為他減輕些負擔,看看能不能起效果。”
既然容婉都這樣說了,蕭悠也不好再質疑什麼,隻得說:“那好吧,明日我再進宮一趟,幫他處理政務。”
事情似乎解決了,若伽蘿便迫不及待地說:“蕭悠,我聽小婉說你下棋很厲害?教教我吧!”
蕭悠心裏的疑慮還未消除,勉強笑了笑說:“好啊。”
於是蕭悠心不在焉地開始教導若伽蘿的棋藝,若伽蘿聽得格外認真,容婉卻看出蕭悠神情有些恍惚,不由心疼起來,找了個機會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說:“伽蘿,我忽然想吃東市的柿餅了,你陪我去買好不好?”
若伽蘿一聽到好吃的,眼睛頓時就亮了,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不住地說:“好啊好啊好啊!”
容婉笑了笑,對蕭悠說:“那我們這就去買柿餅了,今日天氣不好,你也早些回府歇息吧。”
蕭悠知道容婉是顧及體諒他的心情才這樣說的,心中湧出一股暖意,淡淡一笑,與她深情對望。
若伽蘿卻等不及了,晃著容婉的手說:“不是去買柿餅嗎?怎麼還不走啊?”
“好這就走,這就走。”
容婉、若伽蘿和蕭悠一同離開容國府,分頭往兩個方向走了。
當夜,容婉以要在書房查閱書籍為由讓若伽蘿先去睡覺,然後等她睡熟之後,自己悄悄換上夜行衣往皇宮的方向飛去。
聽過蕭悠白天的那番話,容婉心中總是覺得不安,她知道皇上身上一定有蹊蹺,但卻怎麼也想不出是和蹊蹺,所以才決定今晚親自去皇宮調查一番。
潛入皇宮後,容婉為了謹慎起見,正要施展妖術隱藏起身形,不料忽然發覺遠處有一個黑衣人從房簷上一閃而逝,容婉想都沒想就拔腿追了上去,很快便追上黑衣人,拔出長劍與他纏鬥在一起。
黑衣人個頭不高,身手卻十分矯捷,一招一式皆是她從沒見過的功夫,下手狠辣決絕,招招必殺,竟能和容婉打得不分上下。
忽然,容婉借著月光看到黑衣人的眼睛呈現出瑩瑩綠色,不由驚叫道:“伽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