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負心之人

方墨然一路追去,不斷地放出符咒打在黑狐身上,黑狐慘叫不斷,很快就全身都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傷痕,沒命地逃竄著。

黑狐漸漸體力不支,與方墨然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在它萬念俱灰準備接受方墨然最後致命的一劍時,隻見從天而降一位蒙著麵的白衣女子,揮起輕紗一擋,輕輕鬆鬆就將方墨然震得倒退了四五步,“哇”地一口噴出血來。

女子並不打算和方墨然糾纏,抱起重傷的黑狐隨手一揮就化為了一縷青煙消散在了空氣中。

方墨然震驚不已,再拿出睚眥看時,已經暗淡無光,方墨然更是不敢相信,難道那神秘女子在這眨眼間就帶著黑狐逃到了百裏之外嗎?

方墨然忿忿地吐出口中殘餘的鮮血,雖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隻得罵罵咧咧地回城中去了。

救走黑狐的女子其實是偷偷下山的常顏,她有時候在鏡月山待得煩了就會像今日這樣隨便下山逛逛,沒想到今日正巧撞見方墨然出手要殺這隻狐妖,於是便出手救下了,等將黑狐抱在懷裏她才感知到,這就是那隻在會固縣吞噬凡人魂魄的狐妖。

等走得足夠遠了,常顏將黑狐放下,柔聲問道:“你就是那隻在會固縣胡作非為的狐妖吧?”

黑狐搖身變為一個妙齡女子,膚如凝光,眸似清泉,哽咽著朝常顏跪下,不住地磕頭道:“上仙說的正是小妖,但小妖已經改邪歸正了,今後再不會隨意傷人,今日受到上仙的搭救無以為報,甘願獻出小妖的魂魄供上仙提升法力。”

常顏忍不住笑了,說道:“我不是什麼上仙,也隻是狐妖而已,我不要你的魂魄,我隻要你今後本本分分地活著,莫再隨意傷害凡人便可。”

黑狐繼續磕頭:“謝謝妖仙大人!小妖今後定當潛心修行造福人間,絕不再傷人!”

接著常顏為黑狐療了傷,還問清楚了她與韶顏的糾葛,聽過她的悲慘經曆,常顏隻是長長歎了口氣,也沒有說其他就讓她離開了。

目送著黑狐隱入山林,常顏起身往天恒道人所在的長清山飛去。

長清山上,天恒道人正在閉目打坐,忽然感受到有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衝進了他的結界中,他心中悚然一驚,急急睜開眼,卻已經看到常顏款款站在了他麵前。

天恒道人心中暗暗驚歎常顏這些年功力又突飛猛進了不少,臉上卻依舊神色如常,淡然地與這位老相識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常顏略一點頭算是答應了,眼神冷漠地看著他,問道:“你可知韶顏又在會固縣濫殺無辜了?”

聽到韶顏的名字,天恒道人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強顏歡笑道:“她的事我素來不插手也不關心。”

常顏冷哼一聲道:“當年若不是你負了韶顏她會這樣殘忍無情嗎?你可知她這些年來白白殺了多少無辜的狐妖?就連剛剛出生的嬰兒她都不肯放過!再這麼下去我就不會坐視不管了,為了我狐妖一族,就算拚上這條命我也要阻止韶顏。”

天恒道人看常顏是真的動了氣,忙勸解道:“你這又是何必,你早已隱退多年,現在出山插手這些凡塵俗事完全是吃力不討好。”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韶顏濫殺無辜這些年,我都是能救則救,不能救就為那些可憐的生靈超度,從未與韶顏有過正麵衝突,就是因為我在等你去勸她!既然韶顏是因為你才變得如此嗜殺,就理應再由你去勸她回頭。”

天恒道人沉默片刻,歎口氣說:“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常顏,你知道的,韶顏她早就不願與我多少一句話了,我不想再去勸她改變了,那樣隻會讓她更加厭惡我。”

常顏氣得直咬牙,質問道:“當年是因為你心思不定才害了一人一狐!你先是負了韶顏,害她變成如今這副冷酷殘暴的模樣,接著又衝我的朋友泄憤,明明她已經悔改離開了你身邊,你卻還是狠心將她打成重傷,你可知我最後在山澗中看到她的屍體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天恒道人低著頭沉默不語,甚至不敢抬頭看常顏的眼睛。

常顏等了許久都不見天恒道人再有任何表示,氣得毀袖就走,走到門口時扔下一句話:“若是逼到我出手之時,狐妖一族與韶顏之間的恩怨可就不那麼容易算清了。”

天恒道人無聲地歎口氣,望著常顏決絕的背影,心亂如麻。

這些年來,他當初犯下的罪孽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每當他看到柳慕白的笑顏,每當他聽說韶顏又屠殺了一個狐妖村落,他的內心都會飽受煎熬,恨不能當著韶顏的麵以死謝罪。

常顏的每句話都不斷回蕩在天恒道人腦中,思索再三,天恒道人還是決定親自下山去找韶顏好好談一談。

常顏走後就立刻回到了鏡月山,剛還趕上容婉回來複命,她沒有告訴容婉自己從方墨然手上救下黑狐的事,隻是說她今後不會再傷人了,讓容婉不必再管。沉思了片刻,常顏覺得還是告訴容婉韶顏和天恒道人的事情比較妥當,也好讓她有所準備,畢竟今後容婉與他們二人打交道的次數還很多。

聽完了韶顏和天恒道人的故事,容婉隻覺得心痛,這件事中韶顏和那隻狐妖都是受害者,但若是怪罪天恒道人,他也已經悔悟了,而且這麼多年獨自一人撫養柳慕白想必也十分艱辛,容婉不忍心再苛責天恒道人什麼,除了歎氣什麼也說不出來。

常顏拉過容婉的手,沉聲道:“所以啊琥珀,一定要珍惜眼前人,莫被子虛烏有的事情迷惑了眼睛,永遠都不要一時衝動就做任何決定,所有你以為是事實的事實都要反複求證過再下定論。”

容婉心中一陣觸動,腦海中浮現出了蕭悠的臉,鼻頭一酸,使勁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蕭悠一行人已經回到了京城,柳俊逸片刻也等不及了,馬上帶著陸郎中去了柳府。

韓如煙和蕭悠也放心不下,一同跟了過去。

柳明月早就得到了他們今日回京的消息,一大早就從盈妃娘娘宮中回到柳府,也不進屋,就站在院子裏等著。

終於,大門推開,柳俊逸率先走了進來,柳明月看到完好無傷的柳俊逸,小跑著撲進他懷裏,緊緊抱著他哽咽道:“太好了……隻要哥哥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柳俊逸也抱緊柳明月,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發絲,心中百感交集。

這時韓如煙攙扶著陸郎中走了進來,看到他們兄妹二人正處於重逢的喜悅中,也不好意思打擾,隻得與蕭悠一起先帶著陸郎中進入偏廳等著了。

柳明月與柳俊逸兀自抱了一會兒,柳俊逸終於回過神來,拉著柳明月的手激動地說:“妹妹,我找到那位煙城的神醫了,這下你的病終於有希望了!”

柳明月微笑著點點頭,隨著柳俊逸走進偏廳,拜那位大名鼎鼎的神醫。

柳俊逸俯身一禮,恭敬地說:“陸神醫,這位就是我的妹妹柳明月,萬分感謝神醫千裏迢迢來京城為她診病,這份恩情我柳家沒齒難忘!”

陸郎中看了看柳明月,一眼便瞧出這已經是多年的頑疾,幾乎要將這位姑娘的身體熬幹了,若是再不加緊醫治隻恐怕將命不久於人世。於是也顧不得與柳俊逸說那些客套話,直接朝柳明月招招手說:“你過來,老朽先為你號脈。”

柳明月福身謝過,坐在了陸郎中身旁的椅子上,挽起袖子露出了玉腕。

陸郎中幹枯如樹枝一般的指節搭在柳明月吹彈可破的手腕上,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陸郎中闔上雙目,眉頭輕皺,細細診斷著柳明月的病。

不知過了多久,陸郎中終於睜開了眼睛,拿開手,看著柳明月問道:“你這些年可是噩夢纏身?”

柳明月點點頭,道:“小女確實一直被一個噩夢所擾,已經有十二年了。”

陸郎中說道:“你這是心病,老朽醫不了,隻能你自己走出來才行。不妨你與老朽說說,十二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家也可以為你開解開解。”

柳明月瞳孔一縮,臉上立刻浮現出恐懼的神情,求救似的望向柳俊逸,柳俊逸趕忙起身過來摟住柳明月,不住地撫摸她的肩膀,溫言軟語地安慰道:“不怕不怕,哥哥在,哥哥在這。”

陸郎中愁眉不展,說道:“如果照你這麼袒護的話,她永遠也不可能走出那個噩夢了,必須得讓她說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老朽才有辦法為她開解心結啊!”

柳明月死死攥著柳俊逸的衣襟,不斷地往他懷裏縮,明顯是驚恐異常,看到柳明月這樣,柳俊逸早已心如刀絞,哪裏忍心再逼她回想十二年前的事,直接拒絕道:“對不起陸神醫,這樣我妹妹會非常痛苦,請不要再逼問她了!”

陸郎中恨鐵不成鋼地歎口氣,擺擺手說:“罷了罷了,你們好自為之吧,老朽不問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