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容琴離開,聆月緩緩現出了身形,看著容婉發紅的眼眶不由得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問:“她說的都是真的?”
容婉緊緊抿著唇,目光深邃悠遠,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什麼。
聆月無奈地歎口氣,說道:“我都說了十幾遍了,那樣的男子你要他有何用?我看剛才那女子說得不一定全是假的,畢竟無風不起浪,若是蕭悠真的一清二白,又怎麼會有人傳播他和柳明月的閑話。”
這樣的道理容婉自然明白,若是蕭悠真的與柳明月沒有絲毫瓜葛,容琴就算再怎麼汙蔑他也沒有證據。可是聆月方才親眼看到蕭悠帶著柳明月出了城,他們要去做什麼?幽會嗎?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他們這樣秘密出行過多少次?為何蕭悠之前從未在自己麵前說起過柳明月的事?若不是那日遇見,蕭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準備告訴她世上有個叫柳明月的女子?他到底想掩蓋什麼?
容婉越想越亂,腦子都要炸了,心髒像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令她既難過又煩躁。
聆月看著她不斷變化的表情,不禁有些擔心,問道:“要不要我去幫你把蕭悠抓回來,你當麵問清楚。”
“不必。”容婉眼神突然變得堅定決絕,猛地站起身來,把聆月嚇了一跳。
容婉稍微理了理褶皺的裙角,轉身就走。
聆月一愣,忙問:“你要去哪?”
“出城。”
聆月也趕忙站起來,正要追上去,忽然回頭看到那一排排的蠟燭,一時玩心大起,隨便揮了一下手放出一個法術,瞬間所有的蠟燭都摔倒了,火星四下飛濺,很快就引燃了貢台上的絲綢和牌位。
聆月看著漸漸增大的火勢,滿意地笑了,自言自語道:“這麼陰冷詭譎的地方真不知是幹什麼用的,若是容小婉回來那死老頭兒還沒消氣,豈不是要繼續來這裏跪著,還不如趁現在一把火燒個幹淨。”說完他才施展妖術飛上半空,追容婉去了。
容婉大範圍地放出自己的妖力搜尋蕭悠的氣息,很快就感知到了他的位置,果然是在城外。
容婉毫不猶豫地往那裏趕去,卻忽然想起,上一次她用這種方法找蕭悠的時候,還是在江浙,那時候她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最後看到蕭悠還健康地活著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也就是那一瞬間,她堅定地確認自己將一生追隨他。
可再看此時,她用著同樣的方法,心中卻已經千瘡百孔。
何等的諷刺。
很快她就飛出了城,聆月也追了上來,容婉沒心情再管他,也就沒趕他走。
他們兩人又飛了一會兒,容婉遠遠地看到了楚王府的馬車,心一下子就揪緊了,迅速降落到了一個小山丘上,打開琥珀瞳往車中看去。
馬車內,柳明月許久未出城,看著什麼都覺得新鮮,一直挑開窗簾往外看,還時不時地與蕭悠有說有笑,顯得很是親密。
“殿下殿下,你快看那裏,竟然有紅色的小花!好漂亮啊!”柳明月興奮地拉拉蕭悠的袖子,伸手往窗外指著,蕭悠湊過頭去,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開著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嘴角微微上翹,道:“對啊,好漂亮。”
柳明月不著痕跡地與蕭悠靠得更近了一些,看著蕭悠的側臉喃喃道:“真不知道是什麼花,在深秋還能開得如此豔麗。”
蕭悠沒聽清柳明月的話,正要轉頭問,突然,他隱約瞧見對麵的山丘上仿佛有一個倩影一閃而過,像極了容婉的身形,馬上大喊出聲:“停車!快停車!”
車夫聽見立刻拉緊韁繩,馬車一陣劇烈地搖晃後險險停住,兩匹馬都高高地揚起了前蹄,車夫忙“籲籲”地叫著安撫它們。
柳明月也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驚魂未定地扶著車壁,驚恐地看著蕭悠,戰戰兢兢地問:“殿……殿下?怎麼了?”
蕭悠急不可耐地一把推開柳明月,兩步就跳下了馬車,瘋了一樣地往那個山丘跑去,氣喘籲籲地四處亂看,可在那裏卻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
柳明月顧不得被蕭悠推得生疼的肩膀,也慌慌張張下了馬車,看著蕭悠的背影很是不解,問馬車夫道:“殿下這是找什麼呢?”
馬車夫困惑地搖搖頭:“不知道啊。”
柳明月隻得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
許久,蕭悠才失魂落魄地走了回來。
柳明月款款迎上去,溫柔地問道:“殿下,你還好嗎?”
蕭悠苦澀地一笑,說道:“抱歉,讓你受驚了。”
柳明月寬容地搖搖頭,微笑道:“無礙,隻是殿下剛才下去的著急,沒有磕碰著吧?”
柳明月笑容溫潤如玉,讓此時的蕭悠心頭一暖,低聲道:“沒有,柳姑娘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的,那我們上車吧?”
“好。”蕭悠小心地扶著柳明月的小臂,將她托上了馬車,隨後自己也鑽了進去。
進車後,柳明月再也沒有提及剛才蕭悠突然衝下馬車的事,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與他閑聊些詩詞歌賦,如此的善解人意讓蕭悠愈發對她有了些好感,畢竟如果她一直追問的話,自己也著實無法解釋什麼,隻會讓兩人都尷尬而已。
而此時,在那個山丘後,隱去了身形的聆月和容婉都遠遠地看著疾馳而去的馬車,相顧無言。
當馬車的影子消失在天際,連激起的塵土都蕩然無存後,聆月才緩緩問道:“剛才蕭悠明明已經看到了你,你為何還要故意隱身,不與他當麵對質。”
容婉慘淡地一笑,啞聲道:“因為,我害怕他對我說謊。”
不是不願意相信他,而是害怕他不願意相信她的信任。
如果他故意說謊,如果他隱瞞了真相,如果他真的有不願意讓她知道的事,那她寧願選擇不去問。
我們之間僅剩的這點溫存,就由我來守護吧。
前路漫漫,總得讓我留點回憶。
容婉落寞地抬起頭,看到天邊翻起了滾滾烏雲,如千軍萬馬般掃蕩而來,喃喃自語道:“這天,怕是要下雨了……”
蕭悠與柳明月來到佛緣寺後,柳明月隨著一個小沙彌去大殿禮佛了,蕭悠就在院子裏隨意地逛著。
忽然,他聽到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了一句:“楚王殿下。”
蕭悠回頭,見是佛緣寺中最德高望重的無塵大師,恭恭敬敬地合掌一禮:“見過無塵大師。”
無塵大師和藹地笑著,問:“殿下今日是一個人來參拜嗎?”
蕭悠搖搖頭:“不,是陪人一起來的。”
“哦?可是上次現出祥瑞的那位容施主?”
蕭悠神情一滯,幹笑兩聲,答道:“不是,隻是一位友人。”
無塵大師敏銳地捕捉到了蕭悠表情細微的變化,但卻未做表示,隻是說:“容施主也是一位有緣人,老衲很早就想與容施主聊聊了,殿下若是方便,煩請向容施主轉達老衲的問候,及盼她前來寺內小住幾日的邀約。”
蕭悠合掌一拜,道:“晚輩定當轉達。”
這時,柳明月已經禮佛完畢,走了出來,手中捧了個不小的瓷瓶,向無塵大師行了禮。
無塵大師說道:“柳施主,這次的供水仍是半月的量,還是切記不可沏茶,飲完再來佛緣寺請即可。”
柳明月盈盈一福,答道:“小女記下了。”
蕭悠有些不解,問道:“什麼是供水?”
無塵大師說道:“就是在佛前供奉過的水,有表法意義,可以淨身、靜心、淨心,柳施主身體虛弱,用供水服藥可以事半功倍。”
“原來是這樣,難怪柳姑娘每半個月就要來一次佛緣寺。”蕭悠了然地點了點頭。
柳明月與蕭悠道別了無塵大師後,就乘上馬車離開了。
馬車上,柳明月抱歉道:“殿下,今日勞煩你特意陪我出來一趟,心中甚是愧疚,待明日定當與兄長一起上府致歉。”
蕭悠不在意地擺擺手說:“柳姑娘言重了,我與柳兄是故交,這點小忙算不得什麼。”
“但是今日殿下明明心情不佳還要來護送我,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聽到這話,蕭悠不禁愣住了,問道:“你為何說我心情不佳?”
柳明月淺淺地一笑,道:“殿下的情緒全都清清楚楚寫在臉上了。小女鬥膽一問,殿下可是與容姑娘發生了什麼不快?”
蕭悠沒想到柳明月竟然如此冰雪聰明,一下就猜中了原因,不由得點了點頭。
柳明月掩嘴輕笑,道:“這天底下能讓無所不能的楚王殿下犯難的,也就隻有容姑娘了。殿下莫要憂慮,俗語道,床頭吵架床尾和,小夫妻之間哪有不鬧矛盾的,容姑娘深明大義,殿下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論生了多麼大的氣,睡上一覺也就消解得差不多了,殿下又何必苦苦掛念,反倒傷了自己的身體。”
蕭悠仍是愁眉不展,道:“可是這次不一樣,是我沒有聽婉兒解釋任何就棄她而去,我真的太後悔了,為什麼沒有好好聽完她的話……她在我身後追了很久,我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原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