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容婉的悉心照料,柳慕白的身體一天天康複,已經可以自己下床走動了,就是還無法正常使用法力。
這天,柳慕白又在房中嚐試著練習道法,他從布包中掏出一張燃燒符,手腕一甩符咒便懸浮在了半空中,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快速結了幾個法印,可那符咒卻始終隻是淩空浮著,未見半點火星。
柳慕白心下不甘,重新念了法訣,兩手更加用力地變換著法印,可惜那符咒依舊未能燃燒起來。
容婉正好推門進來看到了這一幕,輕輕吹了口氣,那半空中的符咒就飄飄悠悠落了地,柳慕白一愣,抬眼看見容婉來了,心中莫名一股悸動,旋即轉開視線,不自然地咳了兩聲。
容婉並未覺察出空氣中異樣的氛圍,手裏端著藥坐在了柳慕白床邊,一邊吹著升起嫋嫋熱氣的藥湯,一邊說:“你何必這樣與自己過不去,長亭仙人都說了,藥沒喝完以前你的身體是無法完全恢複的,不能順暢使用法力是正常現象,像你這樣一直勉強自己反而會讓康複速度變慢,我都說多少遍了讓你靜養,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我知道,我就是想試一試……”柳慕白越說聲音越低,像個犯了錯還被當場抓住的孩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子。
容婉用勺子舀起藥湯,作勢要往柳慕白嘴邊送,說道:“來,喝藥吧。”
柳慕白臉上一熱,慌忙奪過了容婉手裏的碗,窘迫地說:“我、我自己來。”然後仰起脖子一口氣喝完了藥。
容婉看了他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打趣道:“你個呆子,現在倒跟我不好意思起來了,之前你傷得動也動不了,還不是我天天給你喂藥喂飯。”
聽了這話柳慕白的臉愈發燙起來,眼睛局促地轉來轉去,心裏像有隻貓咪輕柔地舔了他一口,癢得人直發慌。
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柳慕白趕緊岔開話題,說道:“現在我師弟雖然離開了京城,但你也不能馬虎大意,身邊一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高人潛藏著,所以我之前給你的那瓶隱藏妖氣的藥水你務必記得喝,不可大意。”
容婉點點頭:“我每天都喝的,說起這藥水,我也不得不誇你兩句了,製的著實厲害,比我師父給的護心鈴還厲害,連我師姐上次見了都對你讚不絕口。”
柳慕白心裏甜絲絲的,嘴角彎出個好看的弧度,眼睛裏仿佛盛著漫天銀河,燦若星輝,不過他嘴上還是故意與容婉抬杠道:“比起你這隻不學無術的半吊子狐狸,我自然是要技高一籌了。”
容婉不服氣道:“哪呀,我這是術業有專攻你懂不懂!幻術你比得過我嗎?易容你比得過我嗎?”
柳慕白不禁失笑:“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容婉抱著胳膊哼了一聲,嘟囔道:“本來就是。”
“不過,”柳慕白神色一沉,“細算來那藥水已經所剩無多了,我必須趕緊恢複法力才能做下一瓶,萬不可有所間隔。”說到這裏,柳慕白懊惱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恨自己為什麼恢複得這麼慢。
容婉不由得一愣,不確定地問:“呆子,難道說……你是因為急著給我製藥才一直不聽我話強行練習法術的?”
柳慕白的心思一下被容婉戳穿,頓時麵紅耳赤,雙手胡亂擺個不停,結巴著說:“才……才不是!怎、怎麼可能嘛!我就是,隨便練的,對隨便練。”
容婉自然已經明白,心中一陣感動,溫柔地一笑,低聲道:“謝謝啦,呆子。”
柳慕白不做聲了,偏過頭去看著窗外,耳朵卻更紅。
窗外的桂花已經徹底落完了,隻剩了些墨綠的葉子,將陽光分解成星星點點的光斑,投射在古樸的梨木窗柩上,每當有風穿過林梢,零落的光斑便會搖晃成明媚的樹影。
就在這些樹影中,柳慕白半眯了眼睛,仿佛又聞到了淺淡的桂香。
生平第一次,柳慕白有了一種覆水難收的惆悵感,他漸漸覺察到,自己正在不可控製地滑入一個深淵,仿佛永遠也掉不到底,隻能越陷越深。
無法回頭,也不願回頭。
下午,柳慕白正半倚在床上看書,忽然聽到院子裏傳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立刻便知道是容婉來了,他一下坐直了身子,不自覺地笑起來。
隻見容婉走進來後,身後還跟著韓如煙。
韓如煙羞澀地朝柳慕白一福身:“柳公子好。”
容婉拉著韓如煙坐到了桌邊,先給她倒了杯茶,然後才說:“呆子,如煙妹妹專程來探望你,你好意思就這麼坐在床上?”
柳慕白這才趕緊站起來,俯身抱拳道:“見過韓姑娘。”
韓如煙忙道:“柳公子不必行禮,快快歇著罷。”
柳慕白一屁股坐在容婉身旁的椅子上,斜她一眼道:“這下可以了吧?”
容婉挑眉:“差不多吧。”
柳慕白又好氣又好笑,哼了一聲:“就你事多。”
韓如煙看柳慕白與容婉相處得自然融洽,心中不禁豔羨。她悄悄注視著柳慕白,隻見他鬆鬆垮垮地穿著件白色的內衫,露出纖長白皙的脖頸和若隱若現的鎖骨,他眉目間還有些倦容,卻讓他平添一股文弱書生的溫文爾雅,蒼白的嘴唇難掩病容,讓人心下憐惜不已,修長的指節捏著茶杯湊近唇邊,盡顯優雅從容。
韓如煙越看越覺得柳慕白氣宇不凡、英俊出眾,讓她心動不已。
韓如煙難得一改瘋丫頭的性子,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小家碧玉,溫柔賢淑,隻希望柳慕白能注意到自己。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柳慕白的視線從未在她身上停留過,他一直一直都隻看著容婉一個人,其眼神中的情愫韓如煙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是這樣嗎……
韓如煙胸口悶悶地疼著,心中止不住地失落,頓時像蔫了的小草,頭也耷拉下來了。
容婉注意到韓如煙精神不濟,擔憂地問道:“怎麼,身體不舒服嗎?”
韓如煙忙擺手,強顏歡笑道:“沒,我沒事。”
柳慕白也道:“若是不舒服就快讓容婉送你回去歇息罷,我身體已無大礙,韓姑娘不必掛念。”
韓如煙知道就算自己繼續留著也隻是徒增傷感,便順從地點點頭,道:“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柳公子也好生休養,早日康複。”
“謝謝韓姑娘關心。”柳慕白起身,恭送容婉和韓如煙離開了。
又過了兩日,柳慕白終於基本痊愈,可以使用法力了,容婉也終於安了心,不再去照顧他,而是帶著半夏回到了懸壺館。
自從柳慕白中毒負傷之後,容婉一直留在府中照顧他,現在柳慕白的身體終於恢複,她也可以重新投身工作中了。
剛來到懸壺館,衛雲就高興得衝了過來,大叫道:“醫仙大人!您可算來了!多日未見甚是想念!”
容婉笑彎了眉眼,嫌棄道:“小點聲啦,耳朵都被你吵壞了。”
衛雲笑著撓了撓頭,殷勤地給她搬了凳子倒了茶。
容婉盯著他的臉,左看右看,猶豫著問:“你……是不是哪裏不一樣了?”
衛雲哈哈一笑,摸著下巴說:“醫仙大人,我把胡子刮掉了。”
“哦!”容婉恍然大悟,拍拍他的肩膀說:“不錯,看著年輕了好多。”
半夏插話道:“可不是嘛,現在還有小孩子叫他哥哥呢,之前都叫他爺爺。”
容婉“撲哧”一聲笑了,又問:“我不在這幾日醫館還好吧?”
衛雲道:“一切順利,隻是,衝著醫仙大人名號來看病的乞丐們越來越多,但他們也沒有容身之所,就算吃了藥,在那等惡劣的條件下生活藥效也要打折扣的。”
容婉點點頭,若有所思,說道:“確實,我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現在也是時候安頓這些乞丐了。”
事不宜遲,容婉說幹就幹,立刻回府取了銀子,讓半夏找了幾個工匠,就在曾安頓孤兒的那個院子的基礎上,精心修葺,將院子修成了一個專門安置無家可歸的病人的棚戶院,如此一來,城中眾多病弱的乞丐都有了安身之所,不斷傳頌著容婉的恩德。
很快,容婉建造棚戶院免費治病救人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也同樣傳進了皇宮。
皇上得知此事之後深感欣慰,當即下令召容婉進宮領賞。
容婉接到皇上召她入宮領賞的聖旨後很是驚訝,之前皇上的賞賜都是因為有蕭悠在他麵前美言,皇上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但這一次沒有蕭悠的幫助,皇上竟然也會知道她的事情,著實不可思議。
她忍不住問宣旨的公公:“公公,皇上找我隻是為了賞賜一事?”
公公答:“正是。”
容婉歪了歪頭,隻好接了旨,坐上宮裏的馬車走了。
進得宮去,一位公公領著容婉進入禦書房,隻見皇上身著龍袍,虎視鷹揚,頗有睥睨天下之氣度。
容婉當即跪下:“臣女容婉叩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