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天權正因為容琴那番話對容婉有懷疑,於是拿起那個匣子,遞給容婉:“你瞧瞧,這可是當初你給我的那個養榮丸?”
容婉接過來打開仔細看了看,拿起一顆聞了聞:“沒錯,這是我煉的丹藥,可是這盒子並不是。”
容天權早就忘了當初送來的東西是什麼樣子了,聽見容婉說盒子不是容婉當初送來的,就轉頭問淩霜。“二小姐說的可是真的?”
淩霜想去看夫人眼色,卻什麼指示也沒收到,隻好硬著頭皮說:“奴婢也不記得了,這丹藥來了奴婢就收起來並沒有多留意匣子是不是換過。”
容婉用絲帕擦拭這指尖兒:“這匣子肯定不是我送來的那個,我那個是要送給父親的,怎麼會用這麼平淡無奇的匣子,你們要是真是吃我的丹藥吃出問題來的,就趁早兒,把我那個匣子找出來,跟我分辨明白。”
容天權見容婉這麼氣定神閑,心裏對容婉的懷疑漸漸的消了,開始在意容婉口中的匣子來。
“這丸藥,我不但給了父親,我還送了楚王和韓家小姐,他們並沒有什麼不適,可見不是我的藥有問題。”容婉擲地有聲的將自己幹幹淨淨的摘了出來。
這時候,王府醫越眾上前,一禮:“回國公,在這丸藥之中,有一味極弱的藏紅花。國公夫人如今畢竟年歲不小了,身子骨不比當年,這胎本就艱難。尋常年輕小婦人,若有身孕,哪怕沾了一星半點兒的藏紅花也並無大礙,可對國公夫人而言,足矣……”
王府醫將話尾掩下,輕咳一聲。
在座的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上官夫人這時候嗚嗚咽咽的哭著,拉著容天權的衣襟:“老爺給我做主呀!那可憐的孩子”
容天權身前的衣襟已經盡數被上官夫人哭濕了,暈了好大一塊。耳朵裏滿是上官夫人的哭聲,聽見王府醫的話,容天權隻覺得頭疼欲裂,拍著上官夫人的肩,又去問淩霜:“這藏紅花又是怎麼回事?!”
淩霜此時也再無退路,重重的一磕頭,對容天權說道:“回老爺,奴婢……奴婢並不知道什麼藏紅花一事。”
容婉定定的看著淩霜,忽而開口:“你不知道藏紅花的事,為何屋裏這麼多人,隻有你身上沾有藏紅花的味道?”
這話音一落,屋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淩霜張著嘴,一臉驚詫的看著容婉,容婉飄然落座,遊刃有餘的望著淩霜,忽而轉頭直盯著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本來被容婉這句話就驚得停了哭聲,忽然正對上容婉的眼神,下意識就避開,如此行徑,容婉思前想後,也就明白了,冷笑不語。
“二……二小姐說的,奴婢、奴婢不明白!”淩霜回過神來,衝著容婉辯解。手指頭緊張的攪弄這衣衫上垂墜的穗子。
容天權仔細的看了看淩霜,緩緩開口:“你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東西都是你管著的,怎麼會不知道匣子在哪兒?”
上官夫人抖著聲兒,抓著容天權的袖口,替淩霜分辨:“不會是淩霜的,她服侍我多年,一向忠心耿耿,每日諸事繁雜的都是靠淩霜替我歸置,她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
容天權狠狠一拍床,指著淩霜罵道:“讓豬油蒙了心的小娼婦!你們夫人到這時候還在替你求情!你還不從實招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容琴已經完全蒙了,看著母親,又看看淩霜。
淩霜嬌軀輕顫,淚珠滾滾而下:“老爺!奴婢怎麼會謀害夫人呢!您明察啊!”
容天權已經一點都不想看淩霜演戲了,直接喊來鋤藥:“把她拉出去!給我打!一天不招就打一天!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麼硬骨頭!”
淩霜癱軟在地上,哀求的望向上官夫人,上官夫人紅著眼避而不見,淩霜眸中透著濃濃的哀傷,定定的看了夫人一眼,“是奴婢對不起夫人!”說完就將頭重重磕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再也沒抬起頭來。
容天權本以為淩霜要招了,誰知道一個響頭磕下去就沒聲兒了,容天權抬腳一踹,淩霜身子一軟歪到一邊,口中冒著血,另跌出一塊肉團子來。
容琴猛地驚叫出聲來,帕子掩著口,麵色煞白。上官夫人愣愣的看著淩霜,猛地轉頭瞪著容婉,沒想到容婉大大方方的迎著上官夫人的目光,還綻出一抹笑來。
上官夫人一個激靈,倉皇避開後,心一橫,指著淩霜的屍首,痛心疾首:“老爺!淩霜到這時候都不敢供出幕後主使,一定是有把柄在人手中!求老爺給我做主啊~這個家裏,連我身邊的大丫頭都能受她轄製,今日是害我兒子,明日,就是直接害我了呀!”
一襲話哭的梨花帶雨,說的內容又危言聳聽,將容天權的火又拱了起來,容天權咬碎了後槽牙,一字一句的說:“等你養好身子,就好好將府裏整個徹查一遍!有一點不好的,都趕出去!一個不留!”
“王府醫,好好替夫人調理身子,不拘什麼藥,隻管去開庫房領去。琴兒,你好好陪陪母親。婉兒,你回去歇著吧。”
容天權吩咐了一通之後,安撫了上官夫人幾句,才起身離開。
容琴怔怔的望著地毯上那灘血跡,手還不自主的在抖,。上官夫人閉著眼躺在床上,淚水流下隱入鬢中。
“琴兒,寫信回去告訴你外公,讓宋嬤嬤來頂了淩霜的缺,再……賞淩霜的老子娘四十兩銀子……好好安葬吧……”
容琴呐呐的應了,靜了幾瞬,回頭看著母親:“那胎兒……是母親您……”上官夫人猛地打斷了容琴的話:“胡說什麼?!你父親的話你沒聽見麼!以後別再提這件事了!”
容琴伺候著上官夫人睡下後,回房寫了信將母親被人害流產的事情寫在信上,又將母親的吩咐一並寫好。封了信封,遞給紅葉讓她回兵部尚書府去送信,再等著那個宋嬤嬤一塊回來。
紅葉走後,容琴也不掌燈,就在想今天發生的事情,那是自己的弟弟呀,那是上官夫人在府裏的希望,也是自己以後出嫁的希望。
而,就因為要陷害容婉,母親就眼都不眨的將那個小孩子,給打掉了?母親何時變得那麼陰狠了?還是說……母親其實一直就這麼陰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紅葉推門進來,摩挲著掌亮了燈,卻被坐在桌邊一言不發的容琴嚇了一跳,險些將燈撂在地上。
“大小姐……”
容琴這才慢慢的回過神來,因為長時間發呆,目光一時還是有些呆愣,怔怔的望著紅葉好半天,才開口,音都是飄著的:“你回來了?外公怎麼說的?”
紅葉將屋裏各處的燈都點亮,緩緩地將兵部尚書的話學了:“尚書老爺說,讓大小姐看著夫人,如果府上短什麼藥,就打發人去取,另外跟著回來的那個宋嬤嬤,其實是個三十出頭的利索婦人,聽說是夫人最早的婢子,隻是嫁的早。”
容琴默默的聽著,點了點頭,起身入了內室,讓紅葉伺候著寬衣睡下。
夜裏,上官夫人猛地驚醒,開口就喊淩霜,卻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手被握住,溫和有力:“小姐,別怕。”
上官夫人直直的盯著帳頂的繡紋,大口大口喘著氣,緊緊的抓著那人的手,“我……我夢見了兒子,他在哭,他在怪我……”
說這就開始嗚嗚的哭起來,另一隻手緊緊的捂著小腹,卻再也感受不到。
宋嬤嬤起身將手輕輕掙開,將美人紗燈點開,朦朦朧朧的一團暖光。宋嬤嬤把燈放在床邊,那一團橘光使上官夫人的情緒慢慢的穩定了下來。
“他沒有身子,一團血肉模糊……淩霜也在,一張嘴就流下血來……他們,都在怪我……”
上官夫人喃喃自語,宋嬤嬤就像哄孩子一樣抱著上官夫人慢慢的拍著肩膀:“淩霜不曾怪過您,她對您的心,您是最清楚的。至於那個哥兒,也是跟您的緣分太淺。小姐,您且安心,往後日子還長著呢,您既然這次能懷個哥兒,往後肯定也行的。”
宋嬤嬤一直輕柔的勸著,上官夫人漸漸冷靜下來後,握著宋嬤嬤的手說:“宋巧,我不甘心,我不信天道如今竟然護著一個妖精。”
宋嬤嬤低頭微微斂著眸子,看不清眸中的神色,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夫人如今的大事兒是先要養好身子,等剩下一個哥兒來,這府裏,您看不順眼誰,還不都是您一句話的事兒麼?夫人這次也是太心急了些。”
上官夫人良久沒有說話,就在宋嬤嬤以為上官夫人又睡去的時候,才聽見上官夫人說了句:“阿巧,也就是你,能跟我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