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登上馬車,一路上滿腹心事,打起簾子往外一瞧,忽而開口吩咐車夫:“往京郊去。”
車夫猛地一驚:“二小姐,那京郊如今亂成個什麼樣了都,您就別去了。”
容婉並不理會,隻丟下一句“去京郊”,然後就放下簾子。車夫沒辦法,隻好把車往京郊方向去了。
等車臨近了京郊的林子,車夫說什麼也不肯往前了,容婉氣急,卻也沒轍,隻好吩咐車夫在這等著。
容婉轉身自己進了林子,以前來過幾次京郊,從來沒注意到這林子竟然如此幽深,身至樹林之中,抬頭往上望去,幾乎看不見那烈陽。
容婉慢慢的往林子深處走去,漸漸的,光線越發暗了,最終,容婉選了一塊位於高處的山石上,從納戒中取出一枚赤紅色的琉璃小鈴鐺,懸在掌上,另一隻手捏著劍訣,催動著琉璃小鈴鐺輕輕振著,一陣猶如仙樂似得樂聲從鈴鐺中慢慢的蕩開,回蕩在幽深的林子中。
容婉一麵催動著琉璃小鈴鐺,一麵觀察著周圍的動靜,果然,沒一會,就聽見從林子深處,傳出簌簌淅淅的聲來,先是滾出來幾個小毛團子,其中一個衝猛了,滾著一頭撞在樹根上,跌了個揚倒。
緊接著就忽然看見那幾個小團子就那麼原地消失了,容婉挑眉一笑,將琉璃小鈴鐺一收,將自己身上的妖氣散了出去。
“你們不要擔心,我隻是想來問問事情而已。”
隨著容婉的妖氣散了出去,那些狐妖們,慢慢的顯露了身形,容婉一個個看過去,有些還是一團毛團子,揣著爪子,懵懵懂懂的被一些能化成人形的狐妖們抱著。
而化成人形的那些,也有大有小,有些還是垂角小童,偏頭懵懂有些是豆蔻年華的少女,俏立嬌憨。有些是儒雅溫柔的青年,長身而立。
而其中,隻有一個垂暮老者,拄著個拐杖,慢慢的越眾而出:“姑娘是……在何處修行的?”
容婉抬手就用師門傳承的法器布下了一個不透音的結界來,然後才回答那個垂暮老者的話:“我師傅是常顏。”
沒想到那個老者還真知道常顏的名號,態度立刻恭敬了許多:“老夫修成的晚,姑娘可稱我木先生。不知道姑娘來,是有什麼事情麼?”
“今日在雲澤湖,發現了我狐仙銅像,可是,卻隻剩半身。不知木先生可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木先生長歎一口氣,一揮手變出一套桌椅來,邀容婉來同坐,娓娓道來。
原來,京郊裏這族狐族,原本是在遠離京城的一個深山裏麵,自給自足,和美融洽。可誰知道,忽然有一日,外麵來了一個女術士!
也不知道她怎麼破了山裏狐族自己設置下的結界,反正當木老先生發現結界被破的時候,那個女術士已經逼近了村子。
木老先生匆忙的往村子裏趕去,沿路看見的,之前還笑嘻嘻想方設法來揪自己胡子的小狐娃,已經被開膛破肚,血將身下的草地染得赤紅,白淨的小臉兒上,還定格著那一瞬的無措。
當木老先生趕到村子的廣場上時候,看見的就是高高的山,是用狐族血肉築起的山,一個極其冷漠的女術士,一手持法器,一手幹淨利落的從一個狐女的胸膛中掏出了妖丹,接著直接將狐女的屍身甩到一邊。
木老先生目眥欲裂,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過,操著拐杖就殺了上去,結果,不出意外的,被那個女術士幾招就給擊退了。
女術士冷漠的看著木老先生,清冷的聲音就像那冰川裏刺骨的寒泉:“不自量力。”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就決定了狐族的命運。
最後,木老先生拚了半條命,衝進祖先供奉的狐仙廟裏,用心頭血打開了大陣,勉強將女術士困在當中。
趁這個機會,木老先生帶著狐族僅剩不到十分之一的族人,開始了逃亡之路。沿路上,受了重傷的族人撐不下去,索性,將自己的妖丹活活挖了出來,硬交給木老先生。
“吾等受您庇護,無以為報。將妖丹奉上,還望您服下,盡早恢複靈力,好庇護我族平安。”
木老先生看著那族人的妻子抱著自己相公的屍首哭的肝膽俱裂,心裏頭的酸疼別提多難受了,木老先生將那族人的妖丹遞給他妻子,“這丹,老夫受之有愧……”
誰想那妻子一抹眼淚,盡管眼中赤紅,卻依舊透著堅毅英氣,她將自己丈夫的妖丹拿在手裏,輕輕摩挲著,最終仍舊塞進木老先生手中。
“這是亡夫的遺願,還請族長莫要推辭。不然,亡夫……”妻子眼中的淚再也裝不下,撲簌簌的落下,也再難開口。
木老先生長歎一聲,隻是將妖丹收好,再也不提。
就這樣,僅剩的一些族人,逃難似得逃來了京郊。他們也清楚,越臨近京城,那真龍之氣就越濃,可真是被那個女術士逼的沒地兒去了。
“這京城,曆代帝王都在這建都,真龍之氣經久不散,族裏這些還沒修煉到家的小娃娃們,都叫這氣壓的難受,我想盡了辦法,也隻能護著他們不傷肺腑罷了。”
容婉回頭看了看那幾個小毛團子,其中一個紅褐色的胖鼓鼓的小家夥,歪頭看著自己,見容婉也在看著它,幹脆一蹬腿從抱著自己的那個人懷裏挑出來,幾下就蹦躂到容婉裙邊,小爪子一搗騰,順著容婉裙裾就攀上了膝頭,就那麼蹲坐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看著容婉。
容婉被那一雙獸瞳看的心軟,從荷包裏摸出一顆丸藥來,就遞到小狐狸嘴邊兒,“吃麼?”
小狐狸也聰明,先是湊近了嗅了嗅,然後轉頭去看木老先生。木老先生見多識廣,認識那丹藥,“這丹藥……可是洗髓丸?”
容婉一愣,撚著那枚丹藥,輕笑著:“我師傅打小兒就讓我們幾個吃,當糖豆似得,隻是吃完後,舒服些。”
木老先生驚喜的熱淚盈眶,抬手摸了摸那小狐狸的腦袋瓜兒,低聲說:“既然是你的機緣,你就去吧。”
小狐狸這才探舌一卷,將那藥丸吞了,這一吃完,噗的一聲,小狐狸放了個屁,頓時羞得用大尾巴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的。
這一聲,把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容婉笑著將小狐狸抱在懷裏,又掏出一瓶子來,搖了搖聽聽聲裏頭似乎還有不少,一並遞給木老先生。
“我平日裏煉著玩的,木族長就替我送給那些小毛團兒吧。”接著又問,“你們逃跑的時候,是帶著那銅像一起跑出來的麼?銅像怎麼會壞了呢?”
提起銅像,族人們剛略有喜色的麵色又暗淡了下去,木老先生也長歎一聲。“也是按女術士打的,要不是銅像替老夫當了一命,老夫當時就活不下去了……哎,祖宗的願念,就這麼毀了。”
容婉一下一下撫弄著小狐狸的皮毛,觸手順滑,“如今,京中的人,都在議論京郊的精怪,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族群在,可是,咱們狐族,可不要在出來驚擾村民了。”
一個小丫頭不忿,嘟著唇出聲:“那都是那起子猴精幹的!他們可壞了,總是搶別人東西,仗著能爬高,總是戲弄人,幾天前,南村的那個跌壞了胳膊的小男孩,就是他們幹的!”
這一句話引發了眾人的不滿,紛紛將那些幹了壞事的妖族都一個一個數落了起來,木老先生也滿臉無奈,對容婉說道。
“族人們都收了委屈,一路擔驚受怕的,你別見怪。”
容婉搖了搖頭,將小狐狸放到地下,看著小狐狸跑走,轉而對木老先生說:“我知道狐族的委屈,可如今,形勢所迫,隻有謹小慎微才能長久。我也不能出來太久,就先回去了,改日,帶著瓜果來瞧你們。”
木老先生起身送容婉往外走,被容婉推拒了:“外頭有個馬車等著呢,您老就留步吧。”木先生也不堅持,目送容婉離開,回去將那瓶子丸藥挨個分了一份下去:“這是容姑娘的恩德,你們以後,要牢記於心。”
容婉慢慢的走出樹林,看著那個車夫已經快將地犁破一層了,見容婉平安回來,猛地舒了口氣,跑著回去將馬車趕來。
容婉看著車夫粗狂的臉上那憨厚的笑,再想起那個女術士,心情很是複雜,什麼也沒說,上車回府。
剛回府,還沒進門呢,就看見楚王府的馬車從巷子裏慢慢駛出來,容婉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馬車慢慢靠近,蕭悠挽起簾子下車,走到容婉跟前先打量了一番。
“你怎麼才回來?”
容婉一愣,隨口找個理由糊弄了,又反問蕭悠:“你來找我做什麼?”
“太子剛從宮裏出來,傳父皇的口諭,要去京中各處的寺廟,道觀等地方,將那些有本事的法師道長,都請出山來,去京郊擒妖。太子命我也去幫忙請人,我這不順路來瞧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