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冷笑連連,仔仔細細的聽著。
一聲脆響,似乎是上官夫人的鐲子磕在了桌上,“不怕,她隻是疑心從我們正院兒裏送出去的吃食,以後,讓咱們在廚房的人直接下藥就是了。”
容婉聽到這裏,什麼都明白了,捏著法訣穿門而入,眼睜睜的看著上官夫人將兩瓶小瓷瓶收在櫃子裏。
容婉轉身一躍上房梁,耐心的等著,等上官夫人睡熟了,輕巧的將瓶子取了出來,將狐族秘藥倒出來一瞧,眼睛骨碌碌一轉,將自己平常時候煉著玩的百草丸一個不差的仍舊倒了回去,再將瓷瓶原處送還。
第二天,容婉早早的等在廊下,用翠玉簪子逗著廊下籠中的鸚哥兒,微微嘟著唇,要教那小鸚哥兒說話。
可惜那小鸚哥兒舌頭還未剪,硬得很,隻會嬌啼,容婉逗了一會兒就覺得沒趣兒,正好廚下送飯來,容婉隨手將翠玉簪子一丟,起身回了屋。
容婉冷眼看著丫鬟們將吃食一道一道的擺上桌兒,一水兒的鬥彩纏花碟子,上頭擺著菜肴。“今兒,母親或者大姐姐沒送來什麼東西麼?”
容婉故作漫不經心的問著。
領頭的那個小丫頭上前屈膝一禮:“回二小姐的話,並沒有。”容婉再沒吱聲,隻起身踱步至桌邊,挨個打量了一番,仍舊問那個小丫頭。
“我瞧著都是我喜歡的,可是母親特意吩咐的?”
小丫頭垂手跟在容婉身後,聽見問話,忙開口回話:“夫人說,昨兒二小姐沒吃著合心意的,所以今日都叫補上。”自己回完話,好半晌兒沒聽見容婉說話,正要抬頭去瞧,就聽見容婉說了聲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小丫頭帶著一眾人仍舊拎著食盒下去了。臨出門回頭瞧了容婉一眼,見容婉已經吃上了,便趕緊回頭走了。
還不到晌午,上官夫人就聽說了這事,一時都不敢信,反複問了幾遍,才算信了。
上官夫人眉頭緊鎖,自己嘀咕著:“怎麼可能呢?怎麼……今兒她竟然敢吃了?”心裏不甘心,本來十拿九穩的事兒,忽然轉了風向。
“淩霜,今兒晚上的膳食,將那一瓶兒都放下去!”上官夫人狠狠的說,淩霜有些躊躇,開口勸著:“夫人,萬一出了個什麼事兒,老爺若是徹查起來……”
上官夫人咬著下唇,黛眉緊蹙,心裏頭也沒個準兒,可如今都到這地步了,總是不甘心的。“不怕,隻管放下去,就算真出了事兒,人都已經沒了,還能鬧出什麼花兒來。”
淩霜隻好開櫃子取了那一瓶藥,悄悄的去了廚下,將藥給了自己的人,細細的囑咐了一遍之後,才回去複命。
到了晚上,小丫鬟們一揭開蓋子,那單單屬於百草丸的味道,就嗆得容婉一咳嗽。可偏偏,這百草丸隻有容婉能聞到,這下容婉可苦了臉。
好好的菜肴,色香味,也就剩下個賣相能瞧著好看了,容婉夾了一筷子嚐了口,頓時吐了出來,可偏偏,自己還要讓上官夫人派來的人看見自己都吃了個遍。
容婉心裏默默的流淚,一口一口味如嚼蠟的把每個菜都嚐了幾口,再也忍不下去了,直叫人把東西撤下去,重新烹一盞濃茶來。
好容易把口中的味兒換了,屋裏似乎還滿是那股子百草丸的味道,容婉褪了鞋襪外在炕上,嬌軀半倚著隱囊,一手撚著帕子半掩著唇,甕聲甕氣的吩咐半夏:“去將窗都打開,通通風,在燃一把翠竹香。”
半夏莫名其妙,輕輕的嗅了嗅,並沒什麼怪味道,可見自家小姐神情懨懨的,連忙起身去重新熏香,又喊來白蔻白蘇去開窗打簾子。
一頓折騰,好容易容婉覺得屋裏頭百草丸的味道散了,這才罷了。
這事傳到上官夫人耳朵裏,也隻是隱去了之後開窗通風換氣一事,上官夫人手裏頭也沒了藥,容婉那也照吃不誤一點反應都沒有。
上官夫人狠狠的將犀角碧玉梳子摜在地下,頓時跌成了好幾段兒。“天理何在!憑什麼讓一個妖精過的這般肆意!反倒磋磨我們這些平凡人家!”
淩霜蹲在地上撿著那段成幾段兒的梳子,也沒敢吱聲兒。
連著幾日,容婉再也沒發現膳食裏頭被下了藥,想來是上官夫人那裏也沒了,容婉總算是放了心。
這日,上官夫人倦怠的很,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幹脆就躺在榻上,一條鴛鴦交頸薄衾蓋在腿上,淩霜在一旁打扇。
偏有人不知趣兒。
白芷自從被抬成姨娘,一直在容天權跟前伺候,之前上官夫人吩咐的事兒,自己也沒怎麼用心辦,故而一直沒敢來往上官夫人跟前兒湊。
今兒,外頭的莊子上新送來兩簍子鮮魚來,各個兒都是肥美異常,容天權心疼白芷,送了兩條給她。
白芷想著,或可趁此上官夫人身子不爽利,去見見夫人,送碗魚湯,再說些好話,降降夫人怒火。於是,特意吩咐自己的新婢子小梨去盯著廚下煲湯。
奶白的魚湯配上幾點翠綠色的青蔥,叫人看著就垂涎欲滴。白芷親自端著托盤,站在廊下,嬌聲通稟:“夫人,婢妾白氏,來請您安。”
上官夫人冷哼一聲,也不讓她進來,就這麼隔著個簾子,一個在屋裏躺著問,一個在屋外站著答。
“不敢勞白姨娘大駕,怎麼還親自來了呢。”
白芷被這話噎的臉紅不已,也不管上官夫人能不能看見,忙提裙跪下,聲也不捏那股子嬌媚了,幹淨清脆的把話說得利利索索。
“回夫人的話,婢妾前幾日……不舒服,怕……怕過了病氣給您,故而少來請安。還請您莫怪。”
上官夫人閉著眸子,嗤笑連連,一針見血的戳破了白芷的謊話:“白姨娘這話說的可真虛,你既然病了,為何沒人回稟我?又為何,你還伺候老爺?若老爺因為你過了病氣,你可擔得起?!”
白芷這下再也不敢耍花心思,抖著唇不敢說話,最後還是上官夫人,拖著尾音:“罷了,進來吧。”
聽了這聲,白芷才顫顫的起身,裏頭小丫頭掀起簾子來,白芷端著托盤,小心翼翼的進了屋。
轉過了屏風,才瞧見上官夫人,忙跪下重新問安。上官夫人正要回話,卻忽然聞見一股子腥膻,鳳眸微啟,看著白芷。
“你帶來什麼東西了?”
白芷聽見上官夫人問,連忙將托盤放下,將湯盅蓋子打開,捧著湯盅子舉過頭頂:“回夫人,莊子上送來的新鮮的魚,婢妾想著這幾日您操勞的厲害,特意讓廚下燉成湯,想著讓您補補身子。”
這一揭開蓋子,一股子魚香再掩不住,迎麵就撲在上官夫人臉上,上官夫人立馬用錦帕窩住口鼻,眉頭都能打起結了。
“快蓋上!什麼腥膻東西……”話說道一半兒,自己就先頓住了,轉而問淩霜,“這個月的葵水……可來過?”
淩霜是上官夫人貼身婢女,主子的小日子,向來記得牢牢的,隻是最近諸事繁雜,又有容婉這麼個心腹大患,故而主仆兩人都有些忘。
忽然聽見夫人這麼一問,淩霜垂頭細想了想,躊躇著望向上官夫人:“似乎,並沒來過。夫人,可要請大夫來瞧瞧?”
上官夫人正要說話,卻又叫那魚腥味頂的心口疼,一手揉著胸口,一手衝著淩霜擺了擺,淩霜將白芷那碗魚湯接過來,對白芷說道。
“白姨娘,夫人現在身子不方便,便不留你了,你的心意,我們夫人知道了。你還請回罷。”
白芷也沒想到,隻是送一趟魚湯,竟然勾出夫人不舒服來,瞧著架勢,八成是有喜了,一時白芷心中滿是倉皇,若夫人真有孕了……若這一胎是個男兒……
白芷不敢再想,強笑著一福身告退了。
上官夫人將腿上的薄衾往上提了提,蓋在小腹上,輕輕的撫著,心中默默祈禱著。淩霜沒一會兒就請來了大夫,將床幔垂下,請出上官夫人一隻手來擱在軟枕上,褪了玉鐲,腕上搭著一塊紗帕。
老大夫撚著山羊胡子,沉吟著,一炷香的功夫,又讓上官夫人換隻手出來。就這麼折騰著,上官夫人在床幔裏頭緊張著,淩霜在外麵緊張著。
兩炷香功夫過去了,老大夫終於撚著胡子緩緩開口了:“雖然月份尚淺,隻有月餘,可老夫敢打包票,夫人……這是有喜了!”
說完,起身收拾自己的藥匣子,繼而拱手對淩霜,對上官夫人道喜:“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了!”
上官夫人被證實了心中的想法後,眼眶突然紅了,顫抖著手撫摸上自己的小腹,一滴淚滴在薄衾上,暈開一團水花。
“淩霜,去……去告訴老爺……我,我有喜了。”上官夫人聲音輕輕抖著,哽咽著吩咐淩霜,“再給這位老先生,包一份厚厚的紅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