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琴氣哼哼的回了上官夫人的正院,見了母親後,臉子吊的老長。“母親,容婉那個賤人今天不知道抽什麼風,把湯打碎了。這藥就這麼沒了,以後可怎麼辦?”
上官夫人正在看著繡紋,聽見容琴的話,抬眼看過去:“她把湯打翻了?怎麼打翻的?你一五一十學給我聽。”
容琴被上官夫人這麼一問,也回過味來了,皺著眉頭細細的思索著:“她……先是找借口說湯太油膩,然後似乎有些頭疼……母親,她是……”
上官夫人將繡紋放回繡筐裏,點了點頭:“沒錯,她發現湯不對勁了,果然,她果然是妖!”
容琴嬌軀輕顫,她一直覺得容婉有些古怪,但是頂多就是猜她隻是會寫江湖術士的障眼法,雖然好幾個人在自己耳邊說容婉是妖,自己麵上也真心了,可是打心裏,這次才真的開始相信了。
想起自己剛才跟一個妖精那麼近,最近一直那麼親近,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母親的要求。容琴微微退了半步,心裏忽然對自己的母親有了些懼意。
上官夫人並沒有發現容琴對自己的感覺,心裏滿心滿眼都是容婉的事情,如今容婉的反常舉動,讓上官夫人越來越肯定。
“淩霜,你去請老爺,琴兒你先回去吧。容婉那裏,你不用再去了。”
容琴期期艾艾答應下來,踉踉蹌蹌就扶著紅葉回去了。淩霜走了之後,上官夫人先是對著鏡子看了看妝容,另取一盒淡色胭脂暈了暈,細細的描上,整個人從張揚冶豔一下子變成了溫柔如水。
抬手將鬢旁的紅瑪瑙簪子換成了珍珠鈿子,等一切都弄好了之後,容天權正好來了,大夏天的,容天權一個勁兒的搖著扇子,上官夫人瞧見了,親自倒了一碗冰鎮酸梅湯,遞給容天權。
“老爺熱壞了吧,不如去淨室擦洗一下?去去暑氣。”
容天權一揚脖把酸梅湯盡數飲盡,將領口扯開些許,不耐煩的瞟了眼外頭的烈陽,擺了擺手,癱坐在圈椅上,將空了的瓷碗磕在桌上。
“先歇會兒,一會換身衣裳就是了,你忽然讓淩霜來叫我,是有什麼事兒麼?”
上官夫人拿過一柄團扇,在一旁替容天權打著扇兒,一麵抬手將酸梅汁續上。“日前,琴兒重病,纏綿病榻,險些……”上官夫人抿了抿唇,接著說道:“如今琴兒身子好了,我又在想,咱們一家人,有些日子不曾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吃個飯了。二丫頭如今被陛下親口封為第一醫女,這是咱容國府的大喜事兒,這如今算上雙喜臨門了,正該趁此機會熱鬧熱鬧。您說呢?”
容天權漫不經心的聽著,把酸梅汁端在手裏,慢慢喝著,“嗯……那你就做主辦了就是了,特意喊我來是做什麼。”
上官夫人輕笑一聲,伸手撚著帕子替容天權擦拭著鬢旁的汗水:“您是一家之主,這家宴您若不在,又怎麼稱得上是家宴呢,當然要問過您之後,我才好定。”
容天權微微合著眸子,想了想日子:“那就定在明兒吧,明兒我回來早些,你在府裏準備吧。”
得了準話,上官夫人就開始在心裏盤算著,嘴上也沒忘了回容天權的話:“那我可要好好想想,這琴兒,婉兒如今都有什麼忌口的。”
容天權見上官夫人沒事兒了,嗯了一聲,抬腳走了。
等容天權走了,上官夫人回了內室,提筆寫了一條長長的菜單子,上頭都是家裏人各自愛吃的菜,繼而喊來淩霜,“讓采買的人今天去把料都備齊了,把話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若是在這次采買上,給我耍油頭,明天就統統給我走人!誰的臉麵都沒用!”
淩霜哎的一聲答應了,將單子墨跡晾幹,折了幾折,攏在袖子裏,轉身去找人吩咐。上官夫人則反鎖上內室的門,把白瓷瓶子裏所有的丸藥都取出來,挨個用東西碾碎,細如齏粉,重新用紙包好,攏在袖袋裏頭。
翌日,早早的廚下就忙了起來,上官夫人派人將今日家宴的消息告訴了容婉,容婉沉默片刻,借口不舒服,想推了這家宴。
誰知那下人能說會道,“二小姐,這也是老爺的意思,之前家裏人長久都不在家,您又從那麼凶險的疫情災區回來,理應全家熱鬧一下去去晦氣。”
容婉隻好答應下來,心裏想著,那就見招拆招吧。
一天很快就過去,夜幕降臨,錦燈高懸,絹紗飄搖,在汀蘭水榭上,點著許多燭火,映的燈火通明,一大桌子琳琅滿目的美味佳肴飄著誘人的香氣。
容琴容婉是小輩,所以早早的就有人來將她們姐妹倆領到水榭上,容婉憑欄而坐,看著容琴款款而至,自從昨天自己打翻了雞湯,容琴就一點消息都沒再透過來。
容琴一抬頭看見容婉半隱在陰影裏,猛地停下來,精神作用下就感覺容婉的眼睛透著股妖氣,頓時臉色白了。
容婉一看容琴的臉色,心裏頭哪還有不明白的,這是被自己嚇著了,容婉眼睛一掃周圍,除了半夏就是容琴身邊的紅葉,容婉狹促的心思又活泛了,咧嘴一笑,特意將自己的虎牙拉長了,看著就跟野獸似得,衝著容琴一齜牙。
容琴頓時就像個木頭一樣,身子忍不住的顫著。這檔口,上官夫人陪著容天權到了,容婉一低頭,將牙隱了回去,笑吟吟的越過呆愣的容琴,迎了上去。
“婉兒請父親母親安。”容婉微微屈膝,接著迎上去扶著容天權的另一側手臂。
容天權欣慰的看著自己的二女兒,轉而問站在前麵的容琴:“琴兒是怎麼了?”
容琴神色恍惚,還沉浸在容婉那猙獰的獸麵裏,忽然聽見這一聲問,才猛地回過神來。忙向容天權跟上官夫人請安,口裏隻推說是剛才看夜景看迷住了。
上官夫人自然不能讓容天權趁此數落怪罪自己的女兒,於是開口將話截了過去:“人都到齊了,老爺,我們入席吧?”
等大家都落座,上官夫人先端著酒盅對容天權敬了一杯:“這幾日老爺東奔西走甚是乏累,雖然有府中姨娘伺候著,可是您也該注意身子才是。”
容天權笑嗬嗬的將上官夫人的敬酒一飲而盡,然後伸手握住上官夫人的手,輕輕拍了兩下:“你也辛苦啦,家裏全靠你操心。不過你很好,把琴兒跟婉兒教導的很好。哎?”容天權忽然停了一下“怎麼沒見三丫頭?”
上官夫人也一愣,她是真把三丫頭容韻給忘了,可不能讓容天權看出來,連忙把話圓上:“何姨娘病著,三丫頭心焦,我就沒讓她來。”
容天權這才沒說什麼,上官夫人用公筷夾了一筷子茄鯗,擱在容天權麵前的小碟子裏。“您最愛吃的,我特意讓她們弄出來,您嚐嚐,可對?”
接著又給容琴夾了一筷子雞髓筍,“琴兒這是你愛吃的。”也不忘容婉,夾起一個雞油卷兒,“婉兒愛吃雞,特意給你備下的雞油卷兒,快嚐嚐。”
真是人人有份麵麵俱到。
容天權不疑有他,將茄鯗吃了,點頭稱讚。容琴被上官夫人一使眼色也勉力克製著心裏的害怕,麵上滴水不漏。
上官夫人見人都吃了,將目光落在容婉身上,柔聲詢問:“婉兒,是不合胃口麼?你嚐嚐,若是哪裏不好,也好說出來讓她們改進。”
容天權也被上官夫人把注意力引了過去,點頭稱是,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容婉身上。
容婉斂眸一笑,趁此一瞬將墨色改淡,掃了一眼案上酒食,果然,都有狐族秘藥。再抬起頭時,麵色微微泛白,勉強做出個笑模樣來:“這兩日身子不適,早上告訴過母親的。父親,雖然今日這宴,是為了女兒辦的,女兒不該推諉,可是實在是身子不適,可否,允許女兒先退下?”
容天權見容婉那臉色的確有些難看,想了想,大方的允了:“不過是自家人聚聚,你若不舒服就回去躺著,明兒我讓個大夫來給你瞧瞧。”
容婉輕笑出聲,起身謝過容天權:“父親,您忘了,女兒就是皇上親封的醫女呢。女兒回去躺躺就好了。”
上官夫人越發肯定了容婉的事情,如今容婉已經對自己送去的吃食起了疑心,既然容婉是妖,就已經不是自己一個凡人能料理的了。
於是上官夫人也沒攔著容婉,什麼也沒說,就在那慢慢的喝著湯。
容婉回了房,打散了頭發乖乖的躺著,讓半夏去外頭看著,等席散了,就來回。等了小半個時辰,半夏才來回,容婉將半夏打發走,仍舊捏了個紙人化作自己。
容婉身形一蕩,飄到上官夫人的房間上麵,將自己身形隱去,輕飄飄落在上官夫人門外,側耳聽著。
“母親,容婉那個小賤人今天難道也發現了?”沒想到容琴也在,正好在跟上官夫人聊著毒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