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上官夫人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看著麵前的兩瓶一模一樣的藥,玉指摩挲著白淨的瓷瓶兒。
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看著,最終還是先將瓷瓶收了起來。
蕭悠跟容婉終於回到了京城,這一路上,容婉的名聲都散了出去,沿路上也有百姓紛紛送來一些禮物,都是些不值錢的瓜果,可容婉卻很喜歡,蕭悠見容婉喜歡,一樣也沒丟,全都用車拉了回來。
於是京城門口,官兵們認出了楚王,結果都懵了,本以為楚王辦妥了差事,怎麼著也該風光進城,誰也沒想到,楚王就跟莊稼漢進城似得,後頭一溜兒的板兒車,上頭全都是瓜果蔬菜。
早早兒的等在城門口兒的禦前總管乍一見蕭悠,也愣了好半天。
“哎呦,我的爺。這是怎麼說的。”
蕭悠朗笑出聲,指著那一隊的瓜果:“這是本王贏回來的,獻給父皇,也嚐嚐野味兒。”又悄悄的跟著溫總管說:“回頭,也拉一車送您外宅去,您照顧父皇也辛苦。”
一番話說的溫德笑眯眯的,連連稱不敢受。溫德看了看蕭悠的衣裳:“您這衣裳也甭換了,皇上在宮裏等著呢,容姑娘也在吧,一遭兒去吧。”
蕭悠回頭看了眼馬車裏的容婉,轉而低聲問,“父皇……今兒心情如何?”
溫德笑的一臉和藹,點了點頭,卻不說話,一揚拂塵。
蕭悠騎著高頭大馬,絲毫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帶著一隊瓜果蔬菜也沒換衣裳,風塵仆仆就帶著容婉進了宮。
皇上正在南書房批折子,因為是自己兒子來,也就沒讓傳到禦書房去。隻穿了個長褂兒,站在書桌後麵,提筆畫著。
聽見外頭溫德的聲音,嗯了一聲,揚聲讓他們都進來。仔細的將蕭悠打量了一番,“嗯,看著挺精神,這一趟,吃了不少苦吧?”
容婉跪在地上,低著頭,聽著父子倆的對話。
蕭悠張開手,讓父皇看的更清楚些,笑彎了眼:“父皇,兒臣還黑了呢。”溫德在一旁湊趣兒:“陛下,楚王還拉回來一隊的瓜果蔬菜呢,老奴瞧著,個頂個的新鮮。”
皇上也高興,雖然山珍海味沒少吃,可這是兒子的心意。緊接著就聽見蕭悠又說:“父皇可能不知道,這瓜果呀都是沿途的老百姓們送來的,因為江浙離這兒略有些遠,有些瓜果,兒臣讓底下人弄成了幹貨。父皇,這可是百姓們對您的愛戴呢。”
容婉低頭抿嘴笑,她怎麼還沒發現蕭悠還這麼會哄人呢?
果然皇上被蕭悠這一番話捧得開心極了,當皇帝的,最看重的就是民意民心。
“好好好,溫德,將東西都送去盈妃宮裏的小廚房,今晚咱嚐嚐。”
聊完了兒子的事兒,皇上才轉向容婉,上次沒看細,這之後也沒見。雖然跟蕭悠在聊天,可是也在觀察容婉,乖巧沉穩的跪在一旁,也不邀功。
“容家二丫頭,抬起頭來,朕瞧瞧。”容婉微微抬起頭,卻斂著眸子。“嗯,這次,辛苦你了,一個姑娘家,跟著老四到處跑。你又能把差事辦的滴水不漏,朕,要好好的賞你。金銀想必憑你的家室也不缺……”
“皇上!”容婉忽然開口打斷了皇上的話,“臣女並不想要太奢侈的賞賜,這次去災區救治瘟疫,因為……”容婉忽然掩了口,接著順下去,“爆發的太突然,一時藥湊不齊,這才造成了疫情的忽然爆發。所以,臣女想,陛下可以賜一片藥圃給臣女。”
“藥圃?”皇上到頭一回聽說這種要求,輕輕瞧了瞧桌案,沉吟了片刻,“光是藥圃就夠了?你要知道,尋常女子,終其一生,也立不下這樣的大功。”
容婉鄭重的叩首重複了一遍:“回陛下,臣女又不求在朝堂上立足,您也說了,金銀臣女的父親也不缺,那臣女為何不可以要一些臣女喜歡的小玩意兒呢?”
皇上回到書案後,提筆寫了個聖旨,交給溫德,對容婉說道:“既然這樣,朕就成人之美,再送你幾包藥種子,自個兒回去種吧。溫德,去太醫院,讓院正挑出一些上好的藥材,等一會兒容家丫頭回去的時候,一遭兒帶回去。”
溫德躬身領命。
容婉好奇的看著溫德帶走的那道聖旨,可是皇上不說,自己也沒法開口問。
幸而,皇上也沒再想問容婉什麼,於是容婉順勢告退,蕭悠回頭看了眼容婉,微微一笑,容婉臉色噗的一下紅了,埋頭就往外走。
蕭悠好笑的看著容婉離開,一回頭,正好對上父皇蘊藏著深深笑意的眼睛,頓時也有了些不自在,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
皇上好笑的看著蕭悠,搖了搖頭,招呼蕭悠上前來,指著案上的畫:“瞧瞧,朕畫的怎麼樣。”
蕭悠巴不得一聲兒,連忙上前去看,皇上的書法繪畫還是很有氣勢的,當朝的朝臣們常有以得陛下賞下墨寶為幸。
“父皇今兒怎麼有雅興畫水墨?兒臣記得,您上次畫畫,還是去年母妃生辰呢。”蕭悠低頭認認真真的觀賞,“父皇的筆觸越發精煉了。兒臣還記得,您小時候,教兒臣畫雛雞,您誇兒臣畫的像,兒臣拿去給母妃看,結果母妃笑的肚子都疼了。”
皇上也想起了小時候那一幕,自己這些兒子裏,要說最用心的,隻有蕭悠算得上,而太子,自己更多的是指引教導,真正的做個慈父的時間並沒有多久。
皇上換了一支小狼毫,吸飽了墨,提了字之後,晾幹墨跡:“這個就是為了你畫的。當是,朕給你的成親賀禮。”
蕭悠一下子被皇上這話噎的有些呆,愣愣的抬頭看著皇上。
皇上挑起一邊的劍眉來,“怎麼?你不想娶那丫頭?”
蕭悠想起容婉肆意張揚的笑靨,麵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幾分溫柔。“她很好……”轉而問皇上:“當初,母妃壽宴,她……您不怪她麼?”
皇上端起桌邊的茶,抿了一口,“朕就心眼兒那麼小?那麼不近人情?”斜眼橫了蕭悠一眼,“當初,你母妃並沒有什麼大礙,朕又何必跟一個小丫頭片子過不去。”
蕭悠在皇上身後咧嘴笑著,他一直擔心的就是父親對容婉當初會有誤解,如今聽了父皇的話,心中一塊巨石落地。
皇上回頭一下子看見蕭悠的笑,拍了拍蕭悠的肩:“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要你喜歡,你若真心喜歡這姑娘,就好好對人家。”
屋裏其樂融融,父慈子孝;屋外卻有人烏雲密布。
太子今日來找皇上請安,卻沒想到聽見了這樣一番對話,容婉明明是自己的,父皇怎麼可以讓容婉嫁給蕭悠呢?
容婉是有鳳凰命格的人,而自己才是太子!隻有自己才是容婉的良配!蕭悠算什麼?!不過是仗著自己的母妃得寵罷了。
太子險些咬碎了一口牙,也沒讓人通稟,直接去了皇後宮裏。
皇後正在看著宮務的賬冊,看著盈妃宮裏每日的用度,深深的皺著眉:“這盈妃也越來越奢靡了,楚王早已出宮建府,她一個人一張嘴,能吃出這麼多東西來?”
皇後身邊的宮婢倩碧慢慢的替皇後研著墨:“聽禦膳房的人說,是皇上見盈妃吃的清淡,特意讓禦膳房將自己份例裏頭的一些東西送過去。”
皇後狠狠的合上賬冊,反手就拍在桌上:“皇上疼惜她,她也該知道自己的身份,聖上用的東西,她用了也不怕折壽!”
正生著氣,就聽見太子進來請安,皇後收了些許怒意,可是眉眼間還是帶出來了幾分,可太子自己也在氣頭上,就沒發現這事兒。
“母後,你可知道容家二姑娘?”太子請了安,劈頭蓋臉就問了出來。皇後哪記得這丫頭是誰,很不耐煩:“誰家沒名沒姓的野丫頭,也值得叫本宮記著?”
太子這才看出皇後的不快來,也不敢在那麼急躁,指著皇後身邊的倩碧,含糊著讓她解釋給皇後聽,自己先喝口茶靜靜氣。
“皇後娘娘,這容家二小姐,是個庶出,但是之前祈福的時候,在護國寺,經由無塵大師說,是跟舍利子有緣的。”
太子品著茶,見倩碧說不到正題上,就自己開口了:“母後,先前百姓傳的那個鳳銜牡丹,就是這容家二小姐身上顯出來的祥瑞!”
皇後緊蹙著眉,身為皇後,對鳳凰的第一反應,是想著皇上對這容婉是個什麼態度。緊接著自己兒子的話,讓自己放了心。
“兒臣身為太子,這鳳凰,自然是該配兒臣才是,可父皇,卻偏愛老四!他哪裏配得上鳳凰!”
皇後一拍桌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怎麼如此目光短淺!你已經是太子,是儲君。誰都不能捍衛你的地位,難道出現一個所謂的鳳凰女,你就覺得你的太子之位不穩了不成?!”緩了口氣,接著數落太子,“再說,她一個庶出,怎麼可能是鳳凰命格,我看,說她是鸞都是抬舉!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有這功夫,還不如趕緊想法子怎麼在政績上,給你父皇看看。”
太子在皇後這也沒討著準話,隻好回東宮去了,可是對容婉的心思,一點兒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