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蕭楠獨自回到院子裏,她的侍婢蘭芝正在整理箱籠,見主子回來了,正要上前伺候,卻見劉蕭楠臉色極差,腮上還有淚痕,一時驚詫。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劉蕭楠看了蘭芝一眼,內心的酸楚此時一陣強過一陣。蘭芝剛扶著劉蕭楠的臂膀,突然感覺到肩膀一沉,竟是突然暈倒了。自家小姐一向心高氣傲,在一眾官員小姐中,最是聰明機敏。
從沒有受過挫折的劉蕭楠如今連連被太子訓斥,自己多年來的心血在太子心中積累下來的信譽全然盡毀。
蘭芝忙扶著劉蕭楠在一邊的矮塌上躺著,出門打了盆水來,蘸濕了巾帕細細的為劉蕭楠擦拭著額角。蘭芝眼眶裏噙著淚水,一邊抽泣著一邊幫劉蕭楠擦拭。
不一會兒,劉蕭楠悠悠的轉醒,眼睛卻是十分的空洞。蘭芝在一旁勸著:“小姐要顧著自個兒的身子,小姐將來是要母儀天下的,小姐一定要堅強啊。”
幾句話將劉蕭楠的淚水勾了出來。劉蕭楠就著蘭芝的手坐了起來,蘭芝連忙拿了軟枕放在劉蕭楠的靠背上,讓她枕著舒服些。
劉蕭楠歎了口氣道:“倒是我小瞧了她,原先以為這京城中沒幾個女子能與我相比,如今看來卻被一個庶出的比了下去。”
劉蕭楠自小要強,因為父親身居高位,自己從小就是天之驕女,自持極其聰穎,對其他男子向來都瞧不上,隻覺得,自己的丈夫,就應該是最最尊貴的那個人。
她跟她父親的眼光不謀而合,一起看上了東宮的儲君太子殿下,湊巧的是,太子名諱蕭楠,而她自己的名字,也是蕭楠。
她還記得,當太子第一次暗示許諾給自己太子妃之位的時候,她也隻是一笑置之,她看上的,從來都隻是皇後之位。如果能由她,輔佐太子登基,那麼她劉家,就將是下一代帝王最得力的臂膀。
太子也是個精於心計的,時不時的挑一些精巧華美的首飾衣衫送來,劉蕭楠也樂得配合,經常穿戴著出息各府後院的賞花會,詩社一類。
後院的女人們對於衣衫首飾的嗅覺都是敏感的,看著劉家的風向,自然心知肚明。男人們在前朝勾心鬥角,可是女人們在後院也在替自己家裏的男主人謀劃交際。
日子長了,劉家給太子已經分隔不開,自己也習慣了以太子妃的身份自處,可忽然間,一個僅僅憑借這虛無縹緲的幾個奇景,就讓太子對容婉起了興趣,如果真讓容婉進了太子府,哪裏還有自己的位置?
想到此處,劉蕭楠決定對太子的吩咐陽奉陰違,想通了的劉蕭楠將脆弱盡數收起,將所有細節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對蘭芝說道:“我記得,父親手裏有幾個精通易容之術的,如今可能聯係上?”
蘭芝回身從箱籠裏取出一個小袖箭筒來交給劉蕭楠:“小姐,這是年前,老爺給的消息筒,您若有吩咐,用這個他們就能看見。”
劉蕭楠拿起袖箭筒,仔細看了看,心裏一時還沒定個章程,目光遊移的時候,看見了太子之前送來的舊首飾,因為來寺裏祈福,專門挑的都是素雅的。想到之前太子為了討好榮婉,也往她的府中也送了一些過去。但是就輪精致的程度。劉蕭楠的這一份卻獨獨少了份心意。
倘若以後太子繼位,若是真的過河拆橋。尚且能看在自己父親的麵子上給自己一個貴妃當當。但此時已經跟榮婉交惡,以後免不了一場惡鬥。
看著那匣子首飾,劉蕭楠終於下定了心,將袖箭筒遞給蘭芝:“拿去院子裏放了,等他們來人了,你讓他們挑出一個精於易容的人來聽我吩咐。”
蘭芝答應了一聲,將袖箭筒藏在袖子裏,繞過小沙彌們的視線,將袖箭放了出去。沒一會,就見一個飄忽的黑衣男子飄然落在眼前。
蘭芝雖然有些驚怕,想起小姐的吩咐,勉力將話說完:“小姐要你們送一個精通易容的人來,你仔細些挑,千萬不能壞了小姐的事!”
那人陰冷的看著蘭芝,聽完了吩咐,話也沒答應一聲,翻身躍出院子,往林子裏竄了出去。蘭芝撫著胸口,跺了跺腳,罵了句:“也不告訴一聲什麼時候送人來,這讓我怎麼回小姐。”
蘭芝正為難,劉蕭楠在屋裏卻正好喊她,蘭芝連忙走進屋子,就見劉蕭楠一臉不耐:“怎麼回事,到現在也沒個話。”
蘭芝撇了撇嘴,將情景都學了一遍:“小姐,老爺訓練的這些人也太自以為是了。”劉蕭楠雖然也不高興那個人的態度,可到底是父親的人,於是就斥責了蘭芝幾句:“他們都是忠心我父親的死士,你的命都沒他們值錢,你若得罪了他們,我也護不住你。”
一句話寒森森的,將蘭芝嚇得哆嗦了幾下,當那個黑衣人帶著另一個人飄進屋子裏的時候,蘭芝再也沒有之前的不耐煩,老老實實縮在劉蕭楠身後,低頭默不作聲。
劉蕭楠敏感的察覺到了這兩人身上的煞氣,抿了抿櫻唇,將背脊挺得直直的,下頷微揚,一副高門貴女的傲氣。
“你們都是跟著我父親的,可是父親也說了,你們暫時歸我調度,既然這樣,見我就如同見我父親。我吩咐的事情,事關劉府,你們若是辦砸了,我說給父親,父親也不能繞了你們。”
那黑衣人什麼也不說,就那麼直勾勾陰森森的看著劉蕭楠,劉蕭楠被他那冒犯的眼神看的心頭火起,正要嗬斥,就聽那個黑衣人忽然開口了,嗓音就像用砂礫磨過一樣。
“丞相已經吩咐過了,大小姐不用擔心。今天您說要挑個會易容的兄弟,屬下給您帶來了。”黑衣人指著身邊那個長相平凡到骨子裏的人說道。
劉蕭楠皺著眉頭打量了一番那個人,有些懷疑:“他?他是你們最精通易容的麼?”
黑衣人搖了搖頭:“最擅長易容的侍奉在丞相身邊,這件事屬下已經回稟了丞相,丞相做主,讓七號過來幫助大小姐。大小姐放心,七號是僅此於一號的易容高手。”
話音剛落,那個一直存在感極其薄弱的七號,忽然氣質一變,劉蕭楠猛地一愣,七號分明是將自己變成了劉丞相。
明明五官還是那麼平凡,可是氣質卻翻天覆地,劉丞相浸淫朝堂多年,常年上位者,榮辱不驚。
這下劉蕭楠相信了,也放心了,於是開始講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你可曾見過韓家的小姐?”
七號點了點頭,呼吸間,就慢慢講氣質又變了變,分明是個英姿颯爽的姑娘。
“那好,你易容成韓家姑娘的樣子,去約容婉出去,趁機,將她殺了。絕對不許失敗,要幹淨利落,再偽裝成遇害的樣子糊弄眾人視線就行了。”
七號點了點頭,慢條斯理的對劉蕭楠說道:“屬下需要一些衣裳,首飾,還請大小姐想辦法幫忙。”
劉蕭楠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如今在寺院,都是素色衣衫,蘭芝,從我箱子裏挑一挑給他就好了。”
蘭芝輕輕答應了一聲,黑衣人見都談好了,對劉蕭楠一拱手,輕飄飄的從窗口翻出了房間,消失在林間。
等蘭芝取衣服來之前,劉蕭楠就一直打量這七號,七號慢悠悠的將身後的小包袱打開,裏麵好幾章人皮麵具,又有些瓶瓶罐罐的,七號就開始慢慢的塗塗抹抹。
蘭芝從小跟在劉蕭楠身邊伺候,知道劉蕭楠的心思,就取來了一套劉蕭楠從沒穿過的衣裳,另挑了幾個劉蕭楠已經不怎麼戴的首飾,遞給七號。
劉蕭楠點了點屏風後頭,等七號將衣服換好,再出來的時候,雖然還沒戴上人皮麵具,可是已經有了一半的像。
當七號對鏡帶好麵具之後,做了些許的調整,活脫脫一個韓如煙,出現在了劉蕭楠的房裏。
看見了七號的本事,劉蕭楠覺得這次的事情一定一點問題都沒有,於是,等七號離開,劉蕭楠舒舒服服的睡下了。
容婉剛睡醒,就聽見外麵韓如煙在喊她,想起韓如煙的性子,容婉一時搖頭失笑。
重新換過一身衣裳,才開門去。:“明天就開始祈福了,吃住都有定時,你不趁著今天好好歇歇,又亂跑什麼?”
韓如煙笑彎了眼,站在院子外,指著一旁的樹林:“先前也沒帶你仔細去看這佛緣寺的景兒,又加上你不舒服,可這都多久了,你也該緩過勁來了吧?不如,跟我一起去逛逛?”
容婉順著韓如煙指的樹林望去,鬱鬱蔥蔥,的確很清幽,於是對韓如煙說道:“那你跟我一起去找你楚王哥哥,我們一起去看看。”
韓如煙搖了搖頭:“楚王在前麵有事忙,又有太子在一邊虎視眈眈的,咱們還是別去打擾了。”
剛說完,發現容婉似乎愣了一瞬,不由追問:“怎麼了?”
容婉抬手遮住陽光,借此墨瞳一換,用琥珀瞳仁看了看韓如煙,果然,眼前這個人,臉上附著薄薄的一層人皮麵具,看骨骼,也是個男子。
容婉轉身看了看韓家人住著的院子,回想起之前睡覺的時候,因為兩處院子離得也不算遠,如果真有什麼動靜自己也應該能察覺,可是,方才一覺黑甜,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妥之處。難道說,眼前的人,比之前的那些侍衛,更為精進麼?
因為擔憂韓如煙,不敢輕舉妄動的容婉轉而笑著對眼前的韓如煙說道:“那也好,我們走吧。”
韓如煙也將方才容婉那一愣拋之腦後,兩人就這麼走走停停的,進了樹林深處。
這韓如煙也的確是真帶著容婉走了好多景致,各有不同,卻都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就在韓如煙帶著容婉到了一處山洞處的時候,容婉漸漸將笑容斂去。
韓如煙卻沒發現,拉著容婉走進山洞:“這裏傳說是能通靈之所,不少膽子大的都願意來逛一圈,雖說,沒人真見過鬼怪,畢竟這裏離佛緣寺,也是極近的,有佛光籠著,有無塵大師守著,想來也就是傳說罷了。”
當山洞走了一半的時候,容婉忽然停下腳步,指間勾起一抹狐火,在狐火的映襯下,笑的媚意橫生。
“你說的鬼怪是這樣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