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瀕死之相

容家的馬車走得晚,因為容琴昨夜忽然吐了血,上官夫人又照顧她到天明才歇了一陣,等容天權來後院瞧的時候,容琴竟然全無昨日瀕死之相,已經可以坐起來喝粥了,隻是瞧著仍舊很憔悴,但好歹,可以隨容國府一起去佛緣寺了。

這是容婉第一次去佛緣寺,佛緣寺坐落在京外一座山上,寺廟宏偉莊嚴,朱牆灰瓦。佛緣寺古時候曾經有多位大師圓寂成佛,所以,很受曆代帝王推崇尊敬。更別說,佛緣寺現在的方丈,正是一個得道高僧,這也就是為什麼,在京城傳出有妖怪的傳聞後,蕭元丙命人去佛緣寺祈福的原因。

從容婉的馬車往前看去,蜿蜒的山路已經被各家的馬車都堵上了,正在這時候,就聽後麵傳來馬蹄聲,容婉還沒回頭看,就聽一個嬌俏的聲音:“容姐姐!”

不是韓如煙又是誰?

韓如煙依舊是箭袖騎裝,三千青絲編成許多小辮子,攏在發頂,用玉石發帶束緊。“今日這樣的場合,你家裏人也放你騎馬到處跑?”容婉笑眯眯的問。

韓如煙一揚鞭子,英氣十足:“我就說今天這一路都是馬車,還不如騎馬快。容姐姐,可要跟我一起騎馬?楚王哥哥已經在寺裏啦。”

容婉心裏一動,笑著答應了,吩咐半夏跟容天權知會一聲,便取帶子將廣袖一束,搭著韓如煙的手,翻身上馬,赤紅大馬一揚前蹄,一聲嘶鳴,帶著兩個姑娘,飛快的跑上了山。

韓如煙將容婉送進院子,就先告辭了,容婉環顧著周圍,這是佛緣寺單獨僻出來的前院,專門用來接待香客,這次貴人紛紛登門,寺裏的小和尚們將院落打掃的一塵不染。

沒一會,就聽敲門聲響起,容婉去看,果然是蕭悠,負手含笑:“韓丫頭說你來了。”

容婉看著蕭悠的眸子,一潭深水,裏麵微波粼粼,盈滿的,都是自己的身影。容婉輕輕一點頭:“是,她說,你在等我。”

兩人就這麼站在門前,癡癡對望,對話雖然寡淡,可是,有情人之間,又怎麼會在乎言語。

忽而院外一聲碎石子響起,驚醒了院中兩人,容婉越過蕭悠的肩膀看過去,就看見蕭遠誌身邊的隨侍站在那裏。

“我家世子,請容家二小姐去後山一聚。”隨侍垂手而立,麵色恭敬。

容婉有些奇怪,之前,這個齊王世子跟容婉悔婚後,巴不得再不來往似得,可之後,三番五次的都能碰見。

蕭悠見容婉沉默不語,心頭有些不快,回頭對那個隨侍說道:“容家二小姐沒空去。你拿這話去回你主子吧。”

容婉噗嗤一笑,掩口斜眸嬌嗔:“你連個理由都不替我說全了就替我拒了?”

蕭悠皺起眉,抬手拉住容婉的袖口:“無關緊要之人罷了。”

容婉卻不理會,反而問那個隨侍:“世子約我去做什麼可說了?”

隨侍畏於楚王威壓,聲音有些抖:“我家世子,在後山,獵了一隻雞,正準備烤了,忽然間容國府的馬車進了寺院,就讓小的來請您。”

一聽是烤雞,容婉心裏簡直要樂開花了。容國府並不差什麼雞肉,可是,容國府好保養,總是素菜多過葷菜,葷菜又不單單隻是雞,更何況容婉在上官夫人眼皮底下,總不能日日都點雞來吃,所以,這雞肉,在容婉入容國府這一陣子裏,竟然沒能吃個盡興。

蕭悠見容婉眼睛一亮,心裏頭就很不舒服,一個烤雞而已,自己難道還不能帶容婉去吃?

微微用力握住容婉的手:“你若想吃,等祈福結束了,我再帶你去吃。我府上又各廚子最擅長烹飪雞肉了。”

在京中的楚王府廚房裏,白白胖胖的大廚師,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容婉認真的想了想,對蕭悠說:“你今天說的話,可不能忘了。”蕭悠點了點頭,正以為容婉放棄了找蕭遠誌的念頭,誰知道容婉又說:“可今日這頓,也不能放棄了。”

蕭悠不由從心底泛起了一股子無力感。對上容婉滿懷希翼的眼神,無奈的歎了口氣:“罷了,我陪你去。”

容婉笑彎了眼,反手拉著蕭悠的手,對那個侍從一揚下巴:“你帶路吧!”

一行三人,繞過鬱鬱蔥蔥的樹林,又走了好久,忽然容婉聞見了一陣陣香味,不由加快了腳步,蕭悠無奈的鬆開手,容婉回頭看了眼蕭悠,仍等蕭悠走到自己身邊後,重新拉住了蕭悠。

等轉過一個彎,就見蕭遠誌靠在一株古樹下,麵前支著一個火堆,上麵轉著一隻油光粼粼的烤雞。

容婉隻覺得口中口水都快泛濫了,蕭遠誌先看見了容婉,正要說話,就見容婉身後的蕭悠。

蕭遠誌收了紈絝之態,幾步間理好纏在腰間的袍角,一拱手,容婉發現,就這時候,蕭遠誌都沒忘了手上拿著折扇。

“沒想到,楚王也來了。”蕭遠誌笑的無害,可這話說的卻有些刺耳。

蕭悠麵無表情的看著蕭遠誌,並沒有搭腔。容婉站在蕭悠身旁,“世子突然派人來請,我正跟楚王談事呢,總不能怠慢了楚王。”

一行人在烤雞的香味中站著談事,卻聽見身後腳步聲繁雜,眾人回頭看去,以太子打頭,另有一個眼生少女,還有韓如煙一行人走了過來。

韓如煙幾步走到容婉身側,挽著容婉的手,親親熱熱的叫了一聲“容姐姐。”然後指著那個眼生的少女說:“這是丞相的女兒,劉蕭楠。你們第一次見吧?”

而太子先是掃了一眼眾人,然後看見那個正在烤著的雞:“蕭悠,佛門清靜地,你竟然殺生還食葷。父皇讓我們來祈福,你卻藐視佛法!”

容婉一愣,轉頭看著太子,“太子也不過剛到,怎麼就說,這雞是楚王殺的是楚王烤的?”

蕭悠心底對容婉的回護很是熨帖,借著廣袖的遮掩,緊緊的握住了容婉的手。

容婉的話說的太子一愣,心下有些懊惱,自己的確有些操之過急。

“這雞是世子抓的,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烤好了。要說,蔑視佛法的,也是齊王世子,而非楚王爺。太子如果要稟告皇上,還請將人說清了才好。”

蕭遠誌知道太子跟楚王不睦,一開始這火燒到楚王身上,蕭遠誌是樂見其成的,可沒想到,容婉開口就把自己推了出去。

此時唯有苦笑,上前拱手一禮:“啟稟太子,此地屬佛緣寺外,並不是佛緣寺內,當應該算不上在佛緣寺殺生。再者,明日才開始正式祈福,今日略用些葷腥,想必對佛祖,並無衝撞。”

太子寒著張臉不語,反倒是一開始從沒開口的那個丞相之女,笑吟吟的打著圓場:“太子也是臨行前,被陛下千叮嚀萬囑咐的,畢竟,容國府鬧妖一事,京城沸沸揚揚,如果不誠心祈福,隻怕對百姓有損。所以太子殿下也是心急所致,還望齊王世子,楚王爺,勿怪。”

輕輕柔柔幾句話,將太子從針對楚王蕭悠,一下子轉變成了憂國憂民的純孝之子。這顛倒黑白的口才,容婉簡直是大開眼界。

經過這一鬧騰,容婉也沒有心思再吃烤雞了,轉頭對蕭悠說:“你送我回去可好?”

蕭悠巴不得趕緊離開,他實在是厭煩了太子處處針對,在宮裏皇後針對母妃,在宮外,太子針對自己。全都是因為,母妃得寵,而自己,也是個入父皇青眼的皇子。

韓如煙跟這幾個人本就是半路遇見,說是要賞景才走到一起的,如今看出太子跟楚王之間的不睦,也看出容婉的不高興,也就借機告辭。

等楚王和容婉離開,劉蕭楠才轉而對蕭遠誌說道:“齊王世子不是說,容家二小姐會顧念舊情,不會點破麼?”

原來,今日這局,就是蕭遠誌跟太子還有劉蕭楠一起定下的!為的不是打擊楚王,而是讓楚王不尊佛法,忤逆聖意的流言傳出去。

誰想,容婉破了整個局,反讓太子下不來台。不過,幸而劉蕭楠圓滑,而且齊王世子也願意將這場殘局圓好。

蕭遠誌一展折扇,抬腳將那個烤雞踢入火中。“就算容婉不點破,楚王也會自辨,本來這局就淺顯。”

劉蕭楠咬了咬下唇,狠狠剜了一眼蕭遠誌後,對太子說道:“殿下放心,如今那個壞了我們好事的容婉在佛緣寺,我們可以派人將供奉在佛緣寺的舍利子偷來,陷害給她,早早把她送出佛緣寺,我們再專心對付楚王。”

太子這才賞了個正眼給劉蕭楠:“這件事,如果你再辦砸了,就別怪本宮了。手腳幹淨些,可別讓人懷疑到我們身上。”

劉蕭楠抿了抿唇,輕輕應下,複吩咐隱在暗處的侍衛:“都聽見了,手腳麻利些,趁著容婉還沒回房,盡快將舍利子藏在她房裏去。”